第96章 不記仇
次日，清晨。
當印著《嚮往的日子》圖案的商務車緩緩駛來時，陳希也在小熊貓大樓下的隔壁隔壁再隔壁的那條街，與眾奇蹟時代依依惜別。
凌總監小鳥依依，其餘人不捨惜別。
“小陳啊，山裡記得保暖添衣，不舒服了就吃藥，一次兩粒，頂天立地。”
“這...好像不是我能吃的藥？”
“被人欺負了別忍著，一切有哥罩著你。”
“好的，不過這把刀過不了安檢。”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是安風，自有我來幫你辨經。”
“明白，但您收我小熊貓員工證幹嘛？”
“聽說安纖楚是固定嘉賓，我已準備好水軍，隨時可以幫你黑她。”
“大可不必...”
“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
眾人目光齊刷刷的集中在楊總監臉上。
“我只是隨口一言，不必當真。”老楊風輕雲淡地捏著佛珠，微禿的頭頂反射著著璀璨晨光。
“是嗎...”
凌總監狐疑的收回視線，隨即湊近陳希耳畔，氣若幽蘭：“你就沒有想和我說的嗎？”
“有啊。”陳希認真想了想，點頭道：“想讓你從我身上下來。”
“嘁...”
凌墨很不滿的撇撇嘴，但在來來往往路人的好奇注視中，還是不情不願的鬆開了手。
陳希也終於鬆了口氣。
還好下午才能見到茜茜公主，且在鏡頭面前大明星不敢太過放肆，不然她又要聞到奶香味了。
凌總監一邊幫陳希整理衣領，一邊認真叮囑：“你答應過我的可別忘了。”
“女團策劃方案是吧...”
話音未落，陳希胸口就捱了女孩的一記頭槌。
“反正我不管，如果等不到你的電話，我就衝到大樹村找你。”凌總監用“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的語氣嚇唬他。
張總監在一旁奇怪問道：“你打電話過去不就行了？”
“誰知道他方不方便呢，萬一被哪家女孩纏上了...”
凌墨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陳希的表情，見他好像不太介意這樣醋精上身又黏人的自己，眼裡也驀然多了一絲笑意。
“好了，時間不早了。”
“車來了。”
莫雲和老楊都知道些內情，兩人一人一句，把凌墨徹底從陳希身邊拉開。
而隨著楊總監話音落下，節目組的商務車也在三十秒之後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車剛停穩，一個身材略胖、像貌略普的年輕人便從後座探出頭來，略顯不耐的目光掃視眾人，皺眉道：“誰是陳希？”
“我。”陳希朝他點點頭，從老楊手裡接過小黑貓，拖著行李箱轉身和奇蹟時代笑了笑。
只不過沒等一行人再說些什麼，那節目組的年輕人便催促道：“快上車啊，磨磨蹭蹭的。”
隨後又打量了趴在陳希肩頭的東東一眼：“什麼情況？帶貓去？”
“和領導打過招呼了。”
“哪個領導？算了，不重要。”
“嗯。”
“你給我坐副駕駛去，什麼身份啊你？不知道一會還要去接嘉賓？”
“好。”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安排的，居然讓我帶新人，真是麻煩...”
“哦。”
陳希也不和他爭執，老老實實把行李放進後備箱，等繫好安全帶、東東也乖乖巧巧在胸口趴好之後，這才按下車窗和凌墨他們擺擺手：“回去吧。”
只可惜奇蹟時代六人組沒有一個看他。
所有人都眯著眼睛，默默盯著車後座的那個年輕人，有人束頭髮，有人挽袖子，有人摸手機，有人推眼鏡，還有人捏佛珠。
宛若實質性的殺氣把年輕小胖嚇了一跳，直到看見最後那人掀開衣襟，似在掏什麼東西時，才鬆了一口氣道：“別費勁了，我不抽菸。”
於總監掏東西的動作一滯，歪著腦袋，嘴角撇出一絲猙獰的笑容。
小胖縮了縮脖子，直到車子啟動，這才敢透過車窗用餘光望向外面。
那些人的身影越來越小，但他心裡卻越來越怪異。
總感覺其中幾張面孔很眼熟，尤其那個眯眯眼，似乎在什麼重要的場合見過...
想到這裡，小胖拍了拍陳希的椅背：“你家屬挺多啊？”
陳希“嗯”了一聲，沒回頭。
“剛畢業吧？學什麼專業的？”
“文學系。”
“也難怪，專業不好找工作，所以找了關係進組混資歷？”
“差不多。”
“但我不管你有什麼關係，後面你都給我好好聽好好學，睜大眼睛閉上嘴巴，聽懂沒有？”
“嗯。”
“我和你說話呢，新人也要懂點規矩，別顧著玩手機。”
小胖很不滿的朝副駕駛那兒瞥了一眼，卻正好被陳希手機螢幕上的安纖楚照片暴擊了一下。
這是一張安大明星在街頭的自拍，周圍是熙攘人群，她卻膽大妄為地卸掉偽裝，很調皮地吐著舌頭，對鏡頭比出一個小小的愛心，可愛、柔美、嫵媚，像是人間精靈。
“安纖楚發辰博了？”
“不知道啊。”
“那你這照片...哦，你在她粉絲群？”
小胖注意到陳希是在飛鴿聊天欄開啟這張照片的，不由嗤笑一聲：“原來你不是來混資歷，是來追星的啊？”
陳希沒搭腔，給茜茜公主回了個比心的表情，默默把手機鎖屏了。
“我警告你，等真見到安纖楚了，你可千萬不要上頭。別看那些大明星好說話就得寸進尺，真把人惹毛了，你以後在這個行業也混不下去了。”
“好的。”
小胖這句話倒真是好心提醒，所以陳希也誠懇點頭，還回頭對人笑了笑：“謝謝。”
小胖不吃這套，冷哼了一聲，嘴裡還嘀咕著：“戴什麼口罩啊，整的自己像明星似的...”
一路無言，商務車朝城郊疾馳而去。
說來也巧，陳希這組負責的嘉賓也從金陵出發，李導本著不浪費時間但可以指使牛馬的原則，安排了小胖去接人到機場，路上順便給嘉賓錄個採訪當先導片用。
其實陳希本可以不跟著來的，李導也沒想真把他當牛馬用。
只不過莫總監說那位流量很大的小鮮肉嘉賓希望簽約小熊貓，可圈內傳言此人的性格和人品不太好，反正陳希機緣巧合要跟著人錄節目了，不如順路觀察一下。
陳希不覺得自己看人有多準，但還是答應下來。
但他沒想到，有時候觀察一個人的人品，是不需要用眼睛看的。
因為他和年輕小胖以及司機三人，在到達約定地點之後，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還沒見到人影。
“草...”沉默寡言的司機沒忍住罵了一聲，跑下車抽菸去了。
小胖倒像是早有心理準備似的，打了幾個電話好言好語催促了一下，隨後便擺弄起了裝置。
只是擺弄的不太專心。
他幾乎沒有看懷裡的攝像機，而是默默盯著陳希肩膀上的東東，時而眨眼，時而抬眉，小黑貓不理他，他就故意咳嗽一聲，等小黑貓好奇望來，他又繼續讓五官亂飛。
陳希察覺到動靜回頭，恰好迎上小胖的鬥雞眼。
“？”
“......”
小胖乾咳一聲，試圖以犀利的言辭掩飾尷尬：“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哪有帶著貓出差的？就算它長得好看性格又乖，但萬一有嘉賓不喜歡...”
說著說著他忽然反應過來：“好小子，你想用小黑貓來引起安纖楚注意是吧？”
陳希沒搭腔，反而若有所思的望著小胖。
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小胖也是天仙粉啊？
不然怎麼可能一眼就認出那張照片是新拍的，又知道茜茜公主喜歡貓？
難怪一大早的脾氣暴躁，顯然因為沒有分到安纖楚那一組而破防了...
“看什麼看！”小胖語氣很不好的瞪回去。
陳希微微一笑，本著‘喜歡茜茜公主都是...’的想法不和對方計較。
沒過一會兒，小胖開始沒話找話：“兩點的飛機，哪怕再等一個小時也不會遲到。”
陳希不理解對方的擺爛思維，但還是附和點了點頭：“哦。”
“宋言真人長得也挺帥，但人品...嘖。”小胖邊說邊搖頭，又瞥了陳希一眼：“我看你性格挺傲氣的，要被人罵了你可別衝動，我不想被你連累丟飯碗。”
“好。”
“不過我以前拍過他，挺熟的，你要真不小心惹到人家了，我看心情幫你說幾句好話吧。”
“嗯。”
“還有，你...”
小胖盯著黑貓正想再說什麼，餘光一撇，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只見他以不符合身形的靈活飛快拉開車門，人未至，聲已到：“宋老師，這裡！”
陳希順著他目光望去，只見一群人從別墅裡慢騰騰走出來，前面兩個保鏢，後面一排助理，中間那個模樣挺俊、但塗著厚厚粉底的傢伙應該就是要跟拍的嘉賓了。
流量小生，宋言。
不足二十米的距離，這群人走了一分鐘，但幸好宋言也知道節目組的規矩，等真正上車時，他身後便只跟著兩個長得不錯的助理，其餘人似乎只為撐排場而來，見沒有粉絲和狗仔跟拍，便又默默各自散去。
“宋老師，好久不見了。”小胖努力釋放善意。
離得近了，宋言臉上的痘痕顯得格外清晰，他看了小胖一眼，皺眉道：“我們見過？”
小胖愣了愣，扯起嘴角道：“就上次花樣雜誌...”
沒等他說完，宋言便捏著鼻子身子後仰：“你身上味大，別離我這麼近。”
“好...”小胖努力讓自己縮了縮，卻逃不開第一排座椅的桎梏。
宋言沒再管他，反而歪頭看向副駕駛的陳希，上下打量一眼，視線最後落在東東身上：“貓？”
這次沒等小胖小口，他自己倒誤會了：“哦，這是綜藝拍攝時的道具吧。”
陳希和東東對視一眼，都沒吭聲。
但宋言卻莫名有點不爽。
他隱隱在這個沉默寡言的傢伙身上感到了壓力，可能因為對方平靜的眼神，也可能因為對方哪怕戴著口罩，氣質也比常人要突出很多的原因。
“你也是節目組的？”
“嗯。”
“正好，我餓了，去幫我買點吃的來。”
“？”
陳希沒說話，只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宋言，並指了指自己。
宋言嗤笑一聲：“煞筆嗎？當然是你。”
小胖有心打圓場，但瞧了瞧小鮮肉的臉色，還是抿了抿嘴沒敢吭聲。
“行吧，我去買。”
陳希說著便抱著小黑貓跳下車，車門關上之前還依稀聽到裡面傳來幾句髒話。
他撇撇嘴，就當是狗叫了。
想著這會兒估計要開始錄製採訪，陳希便故意在外面多溜達了兩圈，等他和莫總監說了大概情況，又買了幾份醬餅帶回去時，卻正好看見那開著半扇的車窗裡，小胖被人結結實實甩了一巴掌的場景。
“我說了我沒休息好，現在不想錄採訪！”
“......”
小胖捂著臉，神色既悲憤又無可奈何：“但宋老師您也知道，等下了飛機我們就要和李導他們碰頭了，沒時間再錄先導片的。”
“那是你們要解決的問題。”
宋言輕飄飄哼了一聲，見小胖坐在那兒一聲不吭盯著自己，又笑道：“不服氣？是不是還想著拍攝時報復回來？”
他邊說邊揚起手，動作卻緩慢無比，顯然料定了小胖根本不敢躲。
“別再動手了啊，我拍著呢。”
車內幾人下意識望去，卻看見陳希舉著手機越走越近。
面對鏡頭，宋言戲謔的笑容一瞬間恢復自然，他那兩個助理也分工明確，一人擋在宋言面前，另一人則故意用稍大的聲音說道：“這次是你們節目組安排出了問題，我們是有理由追責的。”
陳希懶得理他們的小把戲：“那現在怎麼說？先去機場還是不錄了？”
“去機場。”說話的是小胖，他頂著紅彤彤的胖臉跳下車，慌忙捂住了陳希的手機，再回頭對小鮮肉努力笑道：“咱們到了大樹村再拍也行。”
“早這樣不就結了？”宋言目光越過小胖，在陳希身上徘徊一圈：“但我對貓毛過敏，你們自己打車去吧。”
“好。”
沒等陳希吱聲，小胖便順從點頭，從後備箱取出兩人行李，又老老實實收回了車上的拍攝裝置。
司機師傅則很同情的看了他們一眼，但還是一腳踩下油門，帶著小鮮肉等人絕塵而去。
直到商務車看不見影了，小胖才淺淺“草”了一聲。
隨即他又回頭望向陳希，見這傢伙正一聲不吭的低頭擺弄手機，不由嚇了一跳：“我靠，你不會直接發到辰博上了吧？”
“我在叫車。”
“那就好...”
小胖鬆了口氣，接著似掩飾尷尬般解釋道：“就算發出去也沒用，宋言的公關團隊很厲害，又有一群腦殘粉，以前也有節目組爆出過他耍大牌的新聞，但被粉絲鬧過之後，他人沒事，那檔綜藝卻停播了。”
陳希好奇道：“李導怎麼會請這樣一個傢伙？”
“金主爸爸發話了唄，他流量也大，而且這種事在圈子裡也太正常了。”
“哦。”
陳希點點頭，繼續擺弄手機。
“你真沒發到社交平臺吧？”
“我根本沒錄。”
陳希解釋了一聲，見小胖扔將信將疑的樣子，還給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機螢幕。
那兒正好停留在飛鴿聊天頁面，備註名是“於總監”。
前面的聊天資訊沒看清，小胖只瞧見一條新的訊息——【於總監：好，我來投資。】
投資啥？
小胖一臉懵逼，但看著臉色很冷漠的陳希，還是沒好意思問出來。
再想到自己挨耳光的一幕被這新人瞧見了，難言的社死又浮上心頭。
“其實他也沒真打，就是聲音挺響的。”
“......”
陳希看著小胖已經浮腫的半邊臉頰，沒說話。
“不過你也挺衝動哈，現在好了，咱們兩人把他一起得罪了，後面估計得被他在李導那兒穿小鞋。”
“哦。”
“千萬別想著報復他啊，你弄不過人家的，再說李導很在意這檔節目，多半不會幫你出頭。”
“我不記仇的。”
“嗯嗯。這餅聞著挺香，我吃點？”
“哦，那塊別吃，我吐了口水。”
“......”
小胖頓時瞪大眼睛，然後一拍腦門：“草，早知道我和你一起去買，老子也吐口痰進去。”
“是口水，不是痰。”
“嗯...”
小胖拿起另外一袋醬餅，猶豫著瞧了瞧陳希，小聲道：“前面我態度不好，和你道個歉，主要也是想到要拍這個傢伙，心情不好。”
“沒事，我不記仇的。”
“那就好。”
小胖點點頭，頓時心情舒暢的便要朝著醬餅咬去，卻被一隻手攔了下來。
“別吃了。”
“為啥？”
“我都吐了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