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城
夕陽西下，燕京郊外，一條廢棄的高速公路上。
一架隱形核能小型飛機正緩緩降低高度，引擎聲輕得幾不可聞。
待停穩後，機艙門緩緩開啟，發出輕微的氣壓釋放聲。
穿著拖鞋的機長清了清嗓子，透過廣播說道：“各位旅客，燕京城郊到了，前面就是雷達監控區，我們不能再飛過去，你們下去往右邊走幾百米，有很多回城小車的，歡迎下次再次乘坐我們的無畏航班哈！”
小型飛機的乘客並不多，只有七八個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或緊張或疲憊的神色。
大多數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色的帽子壓得很低，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生怕被人認出來。
其中一個身材略顯臃腫的女人，拉著一個半舊不新的深褐色行李箱，從後艙門走出。
她四下環顧片刻，步態匆忙地走到那些黑車聚集的地方。
她目光在幾輛車之間遊移，最終隨機挑選了一輛看起來相對乾淨的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大姐，去哪兒？”司機是個很精神的小夥子，年紀不過二十多歲，熱情地轉過頭問道。
“安全區。”女人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然不願多說。
“好嘞！您瞧好，保證把您安全送到！”小夥子一臉自信，一腳油門踩下，車子發出轟鳴聲，載著女人飛馳而去，揚起一路塵土。
隨著汽車漸漸遠離人群，車內也變得安靜下來。
女人緩緩鬆開裹在身上的風衣，脫下鴨舌帽，露出一副精緻而略顯憔悴的面容。
這個人自然是林燼的堂姐林姚。
她微微偏過頭，目光落在車窗外不斷後退的枯黃草木和破敗建築上，眉頭不自覺地輕蹙。
“他應該……能照顧好自己吧？”
她心裡默默想道，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和不捨。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恢復了心神。
她轉過身，對著前面的司機鄭重地說了句：“老師，謝謝！”
前座的司機沉默了片刻，原本清脆年輕的嗓音突然變得低沉且蒼老：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告誡，“當年鴉片也是為了治病才出現的，結果對這個世界造成了什麼樣？很多違背初衷的發明，可不是發明者真正想要的。”
林姚沒有立刻回應，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鴨舌帽上的紋路。
“我知道的，所以我第一時間就趕回來了，連他醒來的時間都沒給。”
“你要是能有錢老敏老那種大義精神就好了！一個人，並不等於1億人！”司機的話音中帶著一絲責備，但更多的是無奈。
“老師，我做不到，而且這不是數學題！如果你唯一的親人在你面前痛得想自殺，而後又抱著你的腿說他不想死，你就會怎麼做！”
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轟鳴聲在耳邊迴響。
“哎~”司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話鋒一轉，“對了跟你說個事，蜀川行省發生魔物入侵事件，三條空間隧道，中錫城也在危害範圍。”
聽到這個訊息，林姚的心猛地一沉，瞳孔微縮。
“老師！”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聲，“去帝都異能學院！”
“不用去了，他這會已經在路上了，你稍後把你弟弟的外貌告訴他就行了。”
林姚愣了一下，緊繃的身體略微放鬆，隨即又輕聲說了句：
“謝謝。”
“不用謝。”司機頓了頓，語氣中多了幾分調侃，“洛日是個好孩子，你也年紀不小了，差不多也該了吧？”
林姚沉默片刻，手指輕輕敲擊著鴨舌帽的前沿：
“您讓我嘗試覺醒，我就同意。”
“那還是讓他單著吧！”
……………
林燼殺掉蜥蜴魔之後，就選擇直接赤裸上身，憑藉著自己魔物模樣，朝著城門方向走去。
街道上偶爾有幾隻零散的魔物經過，它們只是瞥了林燼一眼便繼續前行，沒有絲毫懷疑。
經過了十幾分鐘的謹慎行走，林燼終於來到了城門口。
城門大開著，守衛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一些破碎的武器和零星的血跡證明著之前發生過的激烈戰鬥。
林燼的目標很明確——城外的森林。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
林燼離開城門一開始是沿著馬路走，森林離集聚地有點遠，走出近十分鐘才來到林地邊緣，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景象。
在通往森林的必經之路上，有一群魔物正在那裡盤踞著，像是有意在把守。
在那群魔物中，有著蝙蝠翅膀的小惡魔，有狗頭人，三腳狼，無頭鱷，膿包魚人，瘦骨嶙峋的骷髏兵….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牛頭人魔。
這傢伙竟然穿著一套人類的西裝，雖然已經被血汙和戰鬥撕破了不少地方，但依然能看出原本的樣式。
這個牛頭人魔的實力明顯在所有魔物中是最強的，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它的左手握著一根巨大的狼牙棒，右手則提著一條人類的大腿，正在像啃雞腿一樣大口撕咬著。
這個西裝牛顯然注意到了遠處的林燼，它停下了進食的動作，伸出一根粗大的手指指著林燼，大口喊道：“#￥@#!”
它說的是深淵世界的語言，林燼完全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不知道對方是在詢問什麼，還是在發出什麼警告。
面對這種情況，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西裝牛見到林燼這種反應，臉上並沒有露出奇怪的表情。
相反，它似乎覺得這很正常，畢竟在它眼中，林燼只是一個低階的劣魔，這種遲鈍的反應正符合劣魔的特徵。
它隨手一把丟開手中那條啃了一半的人類大腿，邁著沉重的步伐，主動朝著林燼走了過來。
“￥%@￥#!”它又說了一串魔族語言，語調聽起來像是在打招呼或者詢問什麼。
走近之後，西裝牛低下頭，仔細打量著林燼身上的裝扮。
然後它用更加困惑的語調問道：“#￥%？”
林燼完全聽不懂這些魔族語言，看到對方一直盯著自己的褲子，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慌亂。
西裝牛目光在林燼的運動褲上停留了很久，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的神色，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襠部位。
不知道為什麼，它的牛臉上閃過了一絲明顯的不悅，似乎在進行什麼比較，而結果讓它感到不太滿意。
接著，這個西裝牛伸出了它那隻沾滿血汙，有三根手指的血蹄，輕輕拍了拍林燼的肩膀：
“#￥我混！”它說道，“我來這邊很久了，帶你成建立一個大大部落！”
這句話林燼竟然突然就聽懂了！
他猛然轉頭看向自己被拍到的肩膀。
這種感覺他曾經體驗過——五年前，當他碰到阿威和喪彪之後，也是這樣突然就能聽懂它們的話了。
隨著這種語言能力的啟用，林燼同時感受到了另一種奇特的感覺。
他隱約覺得自己可以給這個西裝牛什麼東西，就像是某種能力或者力量可以傳遞給對方一樣。
“壞了！”林燼心中一驚，“是觸碰！不會又犯病吧！堂姐剛給我治好的！”
他內心變得非常著急，擔心自己的基因又會失控。
“喂！小劣魔！”西裝牛突然提高了聲音，“別以為你的很大就了不起！這個世界是講實力的！你到底加不加我們！”
“大？什麼大？”林燼一頭霧水，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襠。
他這才注意到，原來放在褲子裡的地圖和卷軸把褲子撐得有些鼓脹，看起來確實比較“大”。
明白了西裝牛話中的含義後，林燼也隨即理解了整個情況。
這隻西裝牛顯然是在招攬自己，想讓他加入它們的團隊。
仔細想想，如果沒猜錯的話，後面天空裂縫掉下來的那些魔物，應該是剛剛從深淵世界傳送過來的新手，而眼前這個西裝牛則是已經在地球上生活了很久的老資格。
想到這裡，他趕緊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加入這個團隊。
“明智的選擇！”西裝牛咧開嘴角哈哈一笑。
又收到一個小弟，西裝牛心情十分大好。
就這樣，林燼暗自鬆了一口氣，成功混入了這個什麼種類都有的魔物隊伍。
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隊伍的邊緣位置，儘量不引起太多注意。
一邊思考著剛剛觸屏後的奇異感覺，一邊暗中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尋找著合適的機會開溜。
“嘟嘟！”
突然，一陣劇烈的機械轟鳴聲劃破了魔物隊伍的喧鬧。
眾魔聞聲紛紛回頭，只見一輛裹著厚重灌甲的大卡車，捲起漫天塵土，氣勢洶洶地從錫城方向駛來。
“老大！人類坐騎，攻擊！”一個長著兩個腦袋的狗頭人立刻跳了出來，直立著身子，指著遠處的卡車吼著。
“不！”西裝牛當即否定了狗頭人的提議，“這是人類的重型裝甲車，上面裝有武器，我們需要避開......”
然而，就在西裝牛話音未落之際，一旁的林燼心中突然一動。
“衝動！”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對準西裝牛默唸出了這個詞。
奇蹟發生了。
原本還在謹慎評估形勢的西裝牛，忽然像是換了頭牛似的，整個牛身猛地一僵，隨即鼻孔噴出兩道白氣。
“呵！我避他鋒芒？人類坐騎而已！”
說罷，它竟一把甩開了手中的狼牙棒，大踏步走到馬路中央，四蹄重重踏地，仰頭盯著越來越近的卡車。
重型卡車顯然也發現了這頭擋路的西裝牛，車頂的艙蓋迅速開啟，兩挺黑黝黝的重機槍探了出來，槍管緩緩轉動。
“突突突突……”
密集的子彈如同暴雨般傾瀉而出，打在西裝牛的身上，發出金屬碰撞般的脆響，冒出點點火花。
不得不說，這頭老資格的西裝牛魔物確實有兩下子。
只見它身上不知何時浮現出幾道暗紅色的符文，形成一層薄薄的護盾，子彈打在上面激起一陣火光。
它四肢著地，後腿不停地刨著地面。
“牟~~~”
一聲咆哮聲中，它頂著密集的彈雨，埋頭衝向重型裝甲車，速度越來越快。
“老大威武！”
“老大霸氣！”
一群小魔物見狀，頓時群情激奮，揮舞著手中的簡陋武器，狂熱地為它們的領袖吶喊助威。
“嘭！”
一聲令人牙酸的撞擊聲中，高速衝撞的西裝牛如同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緊接著，卡車的八隻車輪無情地碾過了它的身軀。
西裝牛的七竅緩緩流出暗紅色的血液，龐大的身軀抽搐了幾下之後便沒了動靜，顯然是活不成了。
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牛魔，林燼心中暗暗驚訝不已。
他沒想到自己那個“衝動”的能力效果竟然如此強大，直接就讓原本還算理智的牛魔變成了一個不管不顧的愣頭青。
“我調動了它的情緒嗎？還是給予了某種力量？”林燼心中疑惑，一時摸不清其中的門道。
但就在這時，林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出現輕微的麻木感，這種熟悉的症狀讓他心中一緊——這是那種可怕病症要復發的徵兆！
“不能讓別人碰，或者不要用這些力量！”林燼暗暗警告自己。
堂姐能治好他一次，鬼知道還能不能再治第二次！
就在林燼陷入沉思的時候，那個雙頭狗震驚地看著地上的牛魔屍體，然後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老大死了！老大死了！”
它高聲宣佈道，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興奮，“現在我是老大！我是新老大！”
這個野心勃勃的雙頭狗立刻跳到魔物隊伍的最前面，挺起胸膛，伸出一隻狗爪指著已經停下來的大卡車，大聲命令道：“人類坐騎死了！我們衝過去，把它給吃了！把裡面的人類也一起吃掉！”
“吃？”林燼疑惑地看著那輛明顯沒有“死掉”的裝甲卡車，他注意到卡車是看到這群弱雞，主動停的下來，而車頂的重機槍正在緩緩轉動，重新瞄準了他們這群魔物。
這些魔物的智商顯然不高，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
林燼不禁在心中暗自吐槽：魔物高層也真是夠過分的，連最基本的培訓都不科普一下，就直接把它們亂丟到人類世界來！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重機槍再次開火，槍口噴出長長的火舌。
面對重機槍密集的子彈掃射，這些低階魔物的身體一個接一個被無情地打穿、打爆。
鮮血和碎肉飛濺得東一塊西一塊地散落在地面上。
而林燼在槍聲響起之前，就已經撒腿跑了。
沒了牛魔人的牽制，他一頭扎進旁邊的密林中。
超凡覺醒帶來的力量感充盈著他的四肢百骸，能量湧動，腳下生風，周圍的景物飛速倒退。
“這就是超凡的力量嗎！”林燼心中暗歎，這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暢快感，讓他忍不住想要長嘯一聲。
跑了一段距離後，林燼放慢了腳步，看了一眼化工廠的方向。
心中暗想：
魔物們已經佔領了大片區域，這附近接下來幾年都可能是戰線，化工廠是不能去了。
想到這裡，他果斷地停下了腳步，伸手往褲兜裡一掏，摸出了那張被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地圖。
他小心翼翼地展開地圖，在上面仔細檢視著各個標記點，一邊看一邊在心中權衡著各種選擇的利弊。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他最終用力一指：“就這了！17號廢棄的地下避難所！”
這些避難所，是人類在那場改變世界的大災變發生之前匆忙建造的庇護設施。
當時的人們滿懷希望，以為這些堅固的地下堡壘能夠保護他們度過危機。
然而，等到災變真正降臨後，人們才悲哀地發現，這些地下避難所，但對於來自異界的魔物卻毫無防禦能力！
別人有的是辦法！
於是，這些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建造的避難所，最終只能無奈地被廢棄。
根據堂姐在地圖上留下的備註，這間17號避難所現在被一群受到核輻射的人類掠奪者佔領。
這些掠奪者因為核輻射發生變異，每個人都是裹得嚴嚴實實，林燼過去一點都不用擔心著裝問題。
雖然不知道堂姐是怎麼獲得這些情報的。
但既然她說這個地方可以去，那就一定沒有問題！
做出決定後，林燼開始收拾地圖。
他原本打算將地圖重新放回褲兜，但轉念一想，剛剛牛頭魔都看到他這裡的不對勁，那別人再看呢？
於是他花了幾分鐘時間，將地圖上所有資訊都牢牢記在腦海中，確保每一個細節都不會遺漏。
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這張地圖撕成了碎片。
處理完地圖後，林燼抬頭看了看太陽，仔細辨別了一下方位，重新踏上了征程。
正當他準備加快腳步時，
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音爆聲：“轟——”
這聲音如同一根沉重的鐵錘狠狠敲擊在他的腦袋上，強烈的衝擊波讓他整個人都震得一楞一愣，差點站不穩腳跟！
他回頭望去，只見在中錫城的上空，突然出現了幾道耀眼的紅色人影。
這些身影在空中如神明降臨，與十幾個體型龐大、氣勢兇猛的高階魔物展開激烈的搏鬥。
伴隨著沖天的火光和連綿不絕的電閃雷鳴，各種顏色的神奇能量在空中激烈碰撞。
戰鬥的餘波威力很大，即使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周圍的樹木都被震得劇烈晃動。
“是那些紅葉超凡者來了！”林燼看著天空中那幾道英勇戰鬥的身影，心情頓時變得無比澎湃激動！
那就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也是所有年輕人心中共同的夢想——紅葉軍團的超凡者！
他們獲得神的力量，但沒忘記拯救人們的責任。
這些超凡者本來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實力，在某個安全的城市裡過著舒適安逸的生活，享受著普通人無法想象的特權和地位。
但是，只要軍團的命令一下達，不管面對的敵人有多少，不管對手的實力有多麼強大，他們都會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把黑暗推出去！
天空中的戰鬥持續了很久，各種能量波動如同海嘯般一波接著一波，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林燼也能感受到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
但他沒有停下腳步，明白自己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到達安全地點，只在心裡默默為他們說了聲：“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