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惡魔·費伊諾德
神說要有光，便有了光；神說，要有草木在這地上生長，有鳥獸魚蟲於此生活，它們便有了。
無中有空，它為根本，為那起初；萬事萬物，源於虛無，它終將再臨人世，帶來終末。
（＊《無相福音》第三章，言其天地本質，寰宇之根＊）
“艾爾傑，歡迎回來～。”
王子歸來，推開大門，伊琳娜隨即跑到面前迎接，她滿面笑容，一下子便抱了上去。
她對著艾爾傑的那副神態，仔細地端詳一番，隨即問到：
“艾爾傑，怎麼不高興呢，是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只是遇到了個復仇之心迫切的偏執狂。”
艾爾傑坐上沙發，向後一仰，他注視著天花板上的那盞吊燈，道道燭火忽明忽暗。
“怎麼了嘛，說給我聽聽看，怎麼就偏執了。”
伊琳娜以雙臂攬住了他，如掛件一般地搭在身上。
“……她對惡魔，有無理地仇視心理，認為所有惡魔都是野獸，都不是人……”
“我跟她據理力爭，當然，她並未能親眼看到證據，所以，我的話語略顯蒼白……”
“憑什麼啊……明明就連她自己，也是怪物，憑什麼強制性地歧視他人……”
“艾爾傑，那不是他人，而是【他物】了”
艾爾傑聞言一愣，他向身旁的她瞥了一眼。
“……你這麼做，是為我所做的，對吧？”
“因為我是惡魔，而她認為我是落後的野獸，所以……你就這麼做了，與她爭論……”
有很多事，當它們參雜愛意之時，便會變得模糊不清，它無法分清是非，也無是非可分。
“艾爾傑，你覺得……我是人嗎……？”伊琳娜伸手戳了戳他的面頰，輕聲問道。
“當然是了！”艾爾傑不假思索，立即回應。
“那……在你心裡，對【人】的定義，那屬於你自己的定義，又是什麼呢？”
“人……人就是……”
“你看，你是說不清楚的，因為人的定義，本就模糊不清。”
伊琳娜再度解釋，數百年的經驗與見聞，終在今日得以派上用場。
“這幾百年間，我可不是總在打打殺殺，在眾魔之中，我還是有名的學問人呢。”
“她說的，沒有錯；你說的，也沒有錯。”
“自從六百年前，我離世的那一刻起，我就清楚……”
“從今以後，我就不再算是人了……”
伊琳娜鬆開雙臂，背靠沙發，與他相依相偎地坐在一起。
“現在的我，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究竟算是什麼東西……”
伊琳娜再度顯現本相，那隻右臂生出尖刺，纏上龍鱗，五根利爪漆黑如墨，黑霧繚繞。
這不屬於人的力量，在她的身上寄宿著，她披著這惡魔的皮，卻有著人類的心……
“世人看皮不看心，也就是說，你的外表是什麼樣，你便就是什麼東西。”
“對於這世間眾人來說，這是通用的真理……”
伊琳娜如是解釋道。就連在人類這一種族之中，同類亦會彼此排斥、對立、敵視，何談定義。
人越多了，所說的話即便不是真理，也便會被奉為真理。
將錯就錯，這便是常人之性，不敢質問、不敢懷疑，隨從大眾，忘了本心。
“艾爾傑……我是不是人，對我來講，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他們愛說什麼都無所謂，你為我而爭論，我真的很開心，但是……”
她倚靠著他的臂膀，那隻魔爪輕柔地遞來，與王子的手牽在一起。
“這樣的你，可能會被人類敵視，這很不安全，我很擔心……”
他公然地為異族辯論，這極其危險，若是存在有心之人，便會藉此生事，製造輿論。
二人親暱地靠在一起，傾訴真心，這屬於彼此的時間，還有很多。
下一瞬間，卻有人敲起了門，那大門被連續地敲了三下，間隔幾秒，又是一次。
“奇怪了，這是誰來了……對了！可能是送石料的人！”
“來了來了，麻煩稍等。”艾爾傑急忙一個起身，跑向大門。
“艾爾傑！等等，不要開門！”伊琳娜急忙大喊一聲。
然而卻晚了一步，王子開啟大門，見得那人本尊。
“你……是……”
艾爾傑依稀記得，面前的來人，在今天早上便有偶遇，那一身奇裝異服極為顯眼。
體型高大，黑髮黑瞳，王子再三確認，絕無差錯。
“你好，年輕的王子。”
黑衣男子輕聲問候，他的聲音依舊陰冷。
“艾爾傑！！快回來，那傢伙是惡魔！”
伊琳娜一聲大吼，王子雙腿一蹬，瞬間向後蹦出七八米遠，與那男人拉開距離。
艾爾傑即刻拔出大劍，毫不遲疑；她的感知，此時比他靈敏，這說明此人強大，非同小可。
唯有同類，才能第一時間看透同類，同為黑暗，自有感觸。
與此同時，王子與她急忙以意念傳音，做好準備。
‘伊琳娜，你確定，這傢伙是惡魔，沒錯吧！’
‘沒錯！而且這是個怪物，很強，不是一般的惡魔。’
‘他不在之前的名單之上，恐怕是從地獄而來，是其他將帥的下屬軍官，也說不定。’
伊琳娜眉頭緊皺，將那本相再度解放，不敢怠慢。
以魔力與靈能彼此交融，化作立場，向外蔓延。
‘怪不得，我看不清他的靈魂，原來這傢伙，沒有靈魂！’
艾爾傑並未忘記，那時與這男人巧遇，他身上雖有那寒意，但卻讓他琢磨不透。
他本以為，是這男人的靈魂，他看不見，現在看來並非如此，而是從不存在。
“今日前來，只是打個招呼。”
那人與之前一樣，面如冰霜，聲色不變。
“伊利菲斯，第七師團先遣隊制，第三大隊隊長，中尉級，兼二四六連隊長……”
“這一次，我不是來找你興師問罪的，無需警戒。”
即便他如何解釋，二人始終未能放下警惕。
身為同類，伊琳娜已經感知得到，那男人的身上，有著龐大的能量，如蟒蛇一般於周身圍繞。
“我會說明來意，在此之後，你們便會清楚一切。”
“費伊諾德·凱撒，地獄第二軍團，第四旅團，旅部參謀。”
“我此次前來，並不代表地獄活動。”
黑衣男子擺了擺手，他道出本來姓名。
面色不改地走進大門，踏上廳內的那紅絨地毯。
“我只為一個目的。”
“協助你們，戰勝那邪惡化身、地獄君主，名為【阿斯蒙蒂斯】的那位魔王。”
他坐上門口的那副搖椅，二人那劍拔弩張的氣勢，絲毫未能令他動搖。
“我，是來幫忙的，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