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真心為你
在互相鬧騰好一會兒後。
亞瑟想起正事，他從草坪上坐起來，並抬手指向被菈妮握在手上的手鐲：
“菈妮小姐，這個手鐲為什麼能剋制在你體內復甦的魔女存在呢？”
“這是在小獅子得知黑巖領入侵危機離去後，勞森爺爺特意交給我的物品。”
菈妮舉起手上這枚內外圈截然不同的奇異手鐲，認真地回憶道：
“他囑託我，要是遇上無法處理的超凡事件，這枚手鐲會是我的護身符，庇護我的周全。”
“還真是！要是沒有它，我想我還真處理不了奪舍你身體的那個魔女。”
亞瑟信服地點了點頭。
同時，他也意識到：
這件手鐲就是自己替勞森先生從鍊金術士梅林手中，用一把暗元素精粹鑄造的匕首交易到的事物。
如此看來，勞森先生對菈妮小姐可能遭遇的危機早有應對準備。
念及於此，亞瑟不禁又想起當下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只見他慌忙地將手搭在菈妮的肩上：
“菈妮小姐，我送給你的這件飾品似乎與那個魔女有莫大的關係，還請你趕緊將它摘下來。”
話畢，亞瑟的手已經出觸及到了掛在菈妮潔白玉頸上那條精美的銀質飾品。
但看向菈妮。
亞瑟親暱的行為令她猝不及防，心生悸動。
此刻，一抹紅暈悄然間浮上了這位少女的臉蛋。
在短暫的呆滯過後，菈妮才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咳咳！”
然後，在頷首咳嗽了一聲後。
她又瞥過頭去，掩蓋自己眸中晃動的羞澀：
“那請這條飾品的主人，我們尊貴的黑巖領主大人將它收回去，物歸原主吧。”
此時的亞瑟，視線全程都放在菈妮脖頸上這條精美的銀質飾品，全然沒有注意到少女窘迫羞澀的姿態。
於是。
“菈妮小姐，得罪了。”
在得到面前同齡少女的許可後，亞瑟這才上手，解開這件飾品背後的扣子，將它摘下。
他將這件外觀精緻的飾品放在手上，細細撫摸其表面出現的兩道細微裂縫。
這兩道裂縫是他與魔女摩根作戰時兩次全力一擊帶來的破壞。
這件飾品的堅硬程度，與其精緻的外觀實在過於違和。
以至於當初他從鍊金術士梅林手中得到它時，根本沒有試驗過這一點。
他本意是看中「其能將佩戴者承受的部分傷害轉移到其主人身上」的超凡特性，才贈予一直以來幫助自己建設領地的菈妮，用作護身符。
可回想起魔女摩根從菈妮身體中復甦後說的那些話。
這件連鍊金術士梅林都沒有調查清楚來歷的飾品，似乎與魔女摩根息息相關，並且正好促進她從「容器」中的復甦。
念及於此，亞瑟深刻地自省：
以後沒有搞清楚來歷的事物，一定要謹慎處理，尤其不能讓它們傷及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
思緒回到現實世界。
對此，他也是鄭重地向菈妮道歉：
“抱歉，菈妮小姐，是我送出的「護身符」，才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但菈妮卻搖了搖頭：
“不，那位魔女的復甦，是在我身上必然發生的「宿命」罷了。”
說罷，菈妮暗自神傷，垂下眼簾。
看到少女突兀憂傷的模樣，亞瑟略感錯愕。
他開始緊張地在心中思考能安慰少女的措辭。
可正當他準備開口時。
坐在草坪上的菈妮卻將雙腿弓起，並兩隻手環抱住，然後開啟了話匣子：
“小獅子，還記得我們是多少年前認識的嗎？”
“九......年前吧。”
亞瑟將剛準備的安慰話語嚥下，在認真搜尋過去的記憶後，回答她。
很快，菈妮接上話，但語出驚人：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其實十年前才「出生」。”
“嗯！菈妮小姐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亞瑟聽後，露出錯愕的表情。
菈妮似乎預料到它這副反應，將頭低下，搭在兩隻手上。
她的眼神飄忽起來，思緒開始回到過去：
“在十年前，我曾在一片火海中誕生。
我仍然清晰地記得，在睜開眼睛後，我首先看到的是兩個陌生的面孔，蒼白且陌生。
那時，他們用身體將我簇擁在懷裡。
我注意到，在他們的背上，有兩道被火柱灼燒的致命傷。
勞森爺爺後來告訴我，他們是‘我’的父母。
在火災降臨時，他們用肉身為自己的親生女兒擋下了危險的火柱而喪命。
可是，生為倖存者的我，完全沒有這一段記憶。
不，是沒有當時那具八歲女童身體的任何記憶。
關於那場大火，我的記憶除開那兩個至今回憶起仍然感到十分陌生的面孔外，只有自己止不住的哭泣聲了。
勞森爺爺和我說，多虧我的哭泣聲，才幫助他及時找到我，將我拯救出來。
之後，勞森爺爺又告訴我，他是曼恩·羅根的徒弟。
而我的身份是他師父孫女的女兒，名字是菈妮。
當聽到這個名字時，我十分迷茫。
內心迴響起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不是菈妮。
但勞森爺爺看出我對這個名字的茫然，卻告訴我只是創傷性失憶了。
只要長大，以後慢慢就會想起過去的一切。
於是，這之後的一年時間裡，我開始努力接受菈妮這個身份。
但是，每每回想起我第一次睜開眼時看見的父母面孔，依舊是無比的陌生。
我的內心都會迴響起一個聲音，告訴我，我不是菈妮。”
說到這兒時，菈妮聲音略微顫慄起來，情緒愈發激動。
但很快。
她平復好自己的心情，繼續說下去：
“我跟隨勞森爺爺，在北境四處遊歷一年後。
他告訴我，以後不用漂泊了，受一位友人邀請，要前往北境的一處邊陲之地定居。”
“九年前嗎？你和勞森先生，受到管家萊昂的邀請，搬到黑巖領霜鴉鎮居住。”
亞瑟的思緒也跟著菈妮回到過去，回憶起這個時間點發生的事情。
九年前，他也才九歲，正處於剛開始長身體的年紀。
那時。
他每天起早貪黑，不是進行各項的騎士技藝訓練，就是與剛出生沒多久、由自己取名的坐騎墨鬢馬，小夜影培養感情。
所以，他其實是不記得勞森先生和菈妮小姐具體來到霜鴉鎮的情況。
只記得勞森先生搬到霜鴉鎮後，帶著小時候的菈妮曾來到領主莊園拜訪過管家萊昂。
於是，菈妮則是講述起在她視角中的這段經歷：
“在霜鴉鎮定居下來後，勞森爺爺得到黑巖領的管家萊昂爺爺的許可，置辦了一家酒館。
對此，勞森爺爺帶著我來到領主莊園，登門拜訪萊昂爺爺。
聽勞森爺爺說，萊昂爺爺是他多年前的戰友。
兩人曾經共同侍奉過一位德高望重的皇子，也是當時落魄的黑巖領主，小獅子你的父親。
當時的我，對這些事情並不感興趣。
也是後來在霜鴉鎮生活久了，才從爺爺口中瞭解到的。
回到當時。
勞森爺爺在與萊昂爺爺見面後，想要去覲見當時的黑巖領主。
他見我百無聊賴、沒有興致。
於是便將我帶到領主莊園的一座涼亭位置，叮囑我可以在附近閒逛，但不能走遠。
也是在那時，我與小獅子有了第一次見面。”
說到這兒時，菈妮卻突兀地瞥過頭，用幽怨的目光盯向亞瑟：
“可是，某個只知道練劍的榆木腦袋，好像已經忘了我們初相識發生的這些事情了。”
“嘿嘿！”
感受到少女幽怨的目光，亞瑟只得聳肩笑過。
因為，他是真的不記得與小時候的菈妮初相識的經歷了。
“唉。”
見他這副德行，菈妮也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但隨即，她又垂下眼簾，眸中好似藏著一朵明媚怒放的花兒。
接下來。
她講述的語氣也變得歡快起來了：
“哼！那時啊，我坐在涼亭裡，看到涼亭對面的草坪上，有一個人形的木頭，一直站在原地，不斷重複揮劍、收劍。
我看久了感到十分煩躁，於是直接走上前，數落起那塊木頭動作單調。
可是沒想到，我還沒說幾句話呢。
那塊木頭竟然就漲紅了臉，眼眶憋著淚水。
然後，木頭仗著手上有木劍，就追著我打。
見情況不妙，我就趕緊跑啊。
那木頭就一邊哭，一邊追著我打......噗，哈哈哈！”
說到最後，菈妮將頭埋下，忍不住笑了起來。
亞瑟哪裡聽不出她口中的“木頭”代指的是自己。
他雖然不記得與菈妮小姐初相識的經歷，但自己幼稚的形象難以令他這個當事人信服。
他在聽罷後，忍不住吐槽道：
“菈妮小姐編故事的水準，連三歲小孩都很難騙到吧。”
而經他這番吐槽後，菈妮也漸漸收斂起笑聲。
她重新抬起頭，向亞瑟吐了吐舌頭，扮作鬼臉：
“小獅子，總是這般沒勁。”
亞瑟則是會心一笑：
“菈妮小姐現在的模樣，才是我認識的菈妮小姐。”
“小獅子，你在知道我的過去後，能不能告訴我。”
亞瑟的話語令少女動容，菈妮認真地看向他，一字一頓：
“你真的，還認為我是菈妮，而不是一個佔據別人身體的外來者嗎？”
直到這一刻。
亞瑟終於明白菈妮小姐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不，那位魔女的復甦，是在我身上必然發生的「宿命」罷了。”
對此，他幾乎沒有猶豫，給出了他的答案：
“當然，你就是菈妮，是我認識了九年的菈妮小姐。
我並不知道菈妮小姐空白的那段經歷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但我知道，現在的菈妮小姐是一位聰明伶俐、和善大方的活力美少女。”
他沒有說謊。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誇讚。
菈妮聽後，也感受到其中真摯的感情，俏臉不由得更加羞紅。
亞瑟頓了頓，繼續說：
“菈妮小姐，你不應該因沒有過去的記憶而苦惱，質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合理。
我想，先好好地繼續以這具身體的身份活下去，肯定沒錯。
至於存在的意義，慢慢找就是了。”
亞瑟話語如同一道曙光，驅散走壓在菈妮心頭的陰霾。
少女重新笑了出來，發出調侃：
“噗！小獅子，什麼時候也會講大道理了。”
“所以，菈妮小姐，以後可不許再說悲觀的自我放棄話語了。”
但亞瑟依舊認真地看向少女：
“你不是為魔女復甦而生的「容器」，你是為自己而活的菈妮。”
說罷，亞瑟向菈妮伸出一隻手，然後歪了歪頭。
菈妮心領神會，握住這隻手：
“那我也努力地去對抗未來被魔女意志奪舍的宿命吧。”
話音剛落。
菈妮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閉上眼睛，她的意識深入自己的腦海。
來到僅有自己能觀測的精神世界。
菈妮的意識看到了一個幽藍的靈體少女在她的精神世界遊蕩。
“薇薇！”
菈妮看到靈體少女的樣貌，說出了她的身份。
回到現實世界。
她肉體與精神同步呼喊出薇薇的名字，引起了亞瑟的關注。
他迅速回憶起當初與魔女摩根對峙的場景：
當初，佔據菈妮身體的魔女摩根，向他囚禁展示的不僅僅是菈妮小姐的靈魂，還有另一位少女薇薇的靈魂。
於是，他立刻理解了菈妮的狀況：
“對了，薇薇小姐的靈魂應該還在菈妮小姐的身體裡！”
念及於此。
亞瑟拖著疲累的身體，趕緊起身，快步走向離他們不遠的薇薇身體。
這時。
菈妮的意識回到現實世界，也起身跟上亞瑟的步伐。
很快。
兩人來到昏厥的少女薇薇面前。
亞瑟將她從草坪上抱起來，發現她的生命特徵十分平穩。
菈妮則是保持一定距離地望著少女薇薇，還特意舉起了手中緊緊攥住的奇異手鐲。
這一刻。
她回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當初，在被陷入灰色霧靄的空間時。
菈妮眼中的少女薇薇，身上樸素的亞麻長裙不知何時換成了一身精緻華麗的束身絲綢黑裙。
在一番對峙後，菈妮才知道是魔女的意志佔據了的薇薇身體。
可就在她這般以為時。
一眨眼，她眼中的薇薇身上卻又突兀地恢復了樸素的亞麻長裙，並如瞬移般出現在她面前。
然後，一把奪走勞森爺爺給予她的護身手鐲。
之後，她便陷入昏厥。
再回想起前不久與少女薇薇在領主莊園的初次相遇。
菈妮意識到：
這個比她小兩歲的少女，和她一樣，也是魔女摩根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