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敘事詭計
月野弦並非什麼時候都這麼尖酸刻薄的。
但是他也不覺得這句話就多麼過火了，畢竟的確是自己的真心話，而且是為了後續不招惹更多麻煩，所以提前的表達自己真心的想法。
嗯.只不過他說完這句話眼神就很誠實的牢牢看住對方的方向盤。
生怕對方一個‘不小心’就來一出一車兩命。儘量還是不要讓開車的司機情緒起伏太大，無關男女，只關乎性格。
還好。
三浦彩花並不是什麼一點挫折，一點情緒波動就會表現的很明顯，然後歇斯底里的人。
月野弦只注意到了對方握住方向盤的雙手緊了緊，但是很快就鬆弛下來。
彷彿這句話沒有帶給對方任何的傷害，她甚至微微的點頭。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畢竟見過那位大小姐的風采之後，我想你對一般的胭脂俗粉很難有興趣。”
月野弦搖搖頭，“那倒不是因為你是什麼胭脂俗粉，相反，在我的審美里，你很漂亮。”
“那為什麼說是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很簡單，漂亮和有趣是兩碼事，說起來不信，但是我覺得你最終會相信，我其實是一個看重靈魂的人。”
“.”
這句話的回答裡沒有笑聲，只有沉默。
顯然三浦彩花並不覺得這句話是什麼很值得去笑的冷笑話。
也就是說明，她很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哪怕真的有些戲謔。
在這個時代，人們總說難能可貴的是靈魂。但凡去過寵物市場的人都知道，明明是一個種類的貓狗，卻因為品相的不同價格會有天差地別。
長得好看就是能賣的更貴，就是能招致更多人的喜歡。
更簡單粗俗一點的解釋就是沒有一張好看的臉，又有幾個人願意去欣賞你有趣的靈魂？
何況你的靈魂是真的有趣嗎？
“如果之前你這麼跟我說，那我可能覺得是笑話，不過我現在是真的有點相信了。”
“你信就好。”
“但是你怎麼能確定我是一個靈魂不有趣的人呢？你都沒有了解過。”
“重新瞭解一個新的人很累的。”
“你才高二誒，還這麼年輕。”
“那也會疲憊的啊，身邊人已經不少了，眼花繚亂出點意外怎麼辦？”
“你還怕這個？”
“我是人，當然也有害怕的東西。”
月野弦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目光重新放在車窗外，他想。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執著也會有個限度，不是任何人都會像韓劇裡演繹的那樣，藕斷絲連，糾纏不休，一點關係可以來來回回演個十幾集。
這個時代太快了，就像是快捷酒店一樣。
因為短暫的好感就可以確立長久的關係，然後因為一時的新鮮感缺乏，不存在去找所謂解決問題的方式，直接解決兩人的關係。
大部分都是這樣的流程，然後在下一段關係裡重蹈覆轍。
“那很神奇了，不過我有個建議。”
“嗯？”
“那就是以後得事情以後再說。”
“還可以這樣？”
這倒是月野弦沒有想到的解法，還能放放再說的？做人需要留一線，但是總是留有餘地不太好吧？
三浦彩花笑的很漂亮，一點負擔都沒有。
“當然，這又不是生孩子，說是什麼時候生就是什麼時候，沒有一點遲緩。難道你很喜歡見過幾面的情況下就給你面前的人定性？我覺得這是對人生的不負責。”
“那也是我的事情吧？”
“所以我只是建議。”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好好思考的。”
這就是明擺著的敷衍了，不過對方也不在意，只是將車子平平穩穩的開到了目的地。
和開始想象的有所不同，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三浦明彥不少的親戚都來了。
對於這些人月野弦自然不熟，似乎淪落到了只能依靠身邊這個女人的境地之中，但是還好三浦明彥沒有在這一天忘記自己。
“終於來了！”
見到月野弦就笑著走上前張開雙臂，顯得十分親密的擁抱月野弦。
也是看得出來今天他的確挺開心。
雖然總是在自己面前說著：生日有什麼好過的，每年都有，不值得紀念。
但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真的有這些人因為他而聚集在一起，吃一頓飯，還是會感受到那種被重視的滿足感。
“這麼多人啊。”
月野弦看了屋子裡頭一眼，還真是熱鬧，雖然不像是炎夏的傳統。還沒有吃飯呢，就已經圍到飯桌邊上，瓜子零食殘骸滿地都是了。
不過對於自己的經歷而言，一個人的生日能來這麼多人，已經相當熱鬧了。
屬於是自己一輩子也見不到的親人數量.話說自己有親人這種東西嗎？
“對啊，都是三姑六婆，沒事不用太在意，反正到時候他們聊他們的，我們吃完飯就走。ktv包廂也訂好了。”
“這不是你生日麼，怎麼跟走個過場似得？”
月野弦好笑的看著對方，今天三浦明彥還特地的打扮了一番。
不僅僅衣服穿的花裡胡哨的，髮型還明顯是專門做過的。
三浦明彥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他聳了聳肩，“本來就是走過場啊。和普通人生日不一樣，其實我爸還挺現實的。把孩子的生日當成交際的機會也是很常見的。”
“那你就不怪你爸？”
“怪有啥用？畢竟我也不知道以後我會不會也變成這樣，誰說得準呢。”
聽到這句話月野弦稍顯意外的看向對方。
“行啊，這句話說的有水平。”
“有什麼水平啊，行了行了，進去吧，不然等會兒連口水都喝不上了。”
三浦明彥的父母對月野弦的態度還是很不錯的，沒有簡單的像是走過場一樣應付少年，噓寒問暖的彷彿自己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
月野弦也知道這其中可能更多的還是因為朝霧凜的存在。
不過這樣的特別也沒有持續太久，的確如同三浦明彥說的那樣。
飯桌一開始，很少有人關心菜都是一些什麼，對於這場生日提及的部分也很少，基本上只有開局的幾句。
接著很快就是那些所謂的生意場上的事。
月野弦能聽明白，但是懶得聽，他覺得有趣的是三浦明彥的父親甚至會抽空問一兩句自己對這些事情的看法。
他很好奇，那些三姑六婆就更好奇。
但是月野弦只是偶爾回應別人的期待，而且也得挑人，多數時候他不喜歡讓別人對自己產生期待。
所以這個時候反而會像一個正常的高中生，表示自己什麼都不懂。
直到這場飯局終於結束。
到了最後月野弦都已經忘記了這頓飯吃到嘴裡是什麼味道.大概是人情味吧。
到了尾聲，這些親戚也就想起來今天是三浦明彥的生日，然後開始拉著少年噓寒問暖。
這不關月野弦的事情，找了個上廁所的藉口率先退了出來，也不打算再進去了。
但是這個時候身旁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你怎麼出來了？”
月野弦看著手機平靜的問。
在印象裡，剛才的飯桌上這個年輕女人表現的得體大方，相當正常。沒有過分的執著，更沒有奇奇怪怪的念頭和理由。
就是那種所有人都會誇讚的別人家的孩子。
所以在自己面前為什麼這麼奇怪？
三浦彩花在門口的花壇前微微側著頭看向自己。
天際已經暗了，路燈有點遠，門口不是很亮。
遙遠的光模糊的打在她朦朧的髮色上，這個畫面有點漂亮，儘管月野弦不想承認。
“在裡面沒意思就出來了，和你的理由一樣。”
月野弦笑了笑，“可別給我亂扣帽子，我只是在等三浦而已。”
三浦彩花收回自己的視線，然後站在了月野弦的身邊，並肩的位置，這樣就沒有了眼神對視的機會。
但是可以抬起頭看向同一片濃墨重彩的夜空。
“其實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家裡的氣氛就是如此。本來明彥和我一樣，都挺喜歡過年過節的。但是自從發現這些節日不過是大人們用來交際的一個機會之後，就覺得沒有什麼意思了。他應該對你說過他其實不喜歡生日這種話吧？”
“類似的話說過，倒是沒有到不喜歡的程度。”
“那就是了。對此我沒有什麼辦法，不過我現在想來，對我弟弟的忽視還是太多了。在他的人生中我起到的正面作用可能遠遠不如你，這才是我沒有完全表達出來的謝意。”
月野弦看著對方仰起頭的動作，修長白皙的脖頸。
朦朧感的髮絲。
加上這個秋天，總是躲在烏雲背後的月亮。
一切都很美，一切都很好。
涼風會吹過髮梢，不僅僅帶來清爽，也順帶捎來她身上清淡的香味。
月野弦突然笑了一下。
“可能是因為我是孤兒，所以沒有辦法共情你的情緒。不過人活得自私一點沒有什麼問題，哪怕是你的親弟弟，也不會是你人生的全部。人活著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不是嗎？”
她輕輕點頭。
耳垂上的耳釘閃耀。
就像是明媚的星星，在雪白的土地上，而不在天空上。
“月野弦。”
“嗯？”
“謝謝你。”
“已經謝過了。”
“不，這次是提前。”
“嗯？”
少年表示自己沒有明白，而這位年輕貌美的女性在月光下轉過頭來，露出了第一次初見時候，顯得有些呆呆傻傻，過分天真的笑容。
“以後可能還有更多需要你開導和幫助的時候，所以先謝謝你了。”
“.我沒有說有以後啊。”
月野弦苦惱的撓撓頭。
女人卻笑得愈發燦爛。
“沒事，人生就是一種敘事詭計。你老了之後回顧人生可能沒有我這個人，但是不會妨礙我的故事裡，可能很多篇幅都是你。”
“.”
真執著啊。
哪裡是什麼敘事詭計？分明是詭計多端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