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唐雅的譏諷
“玄子，在你看來，唐雅的性命也僅僅只是一場交易嗎？”
穆恩蒼老的聲音在海神閣內迴盪，平靜卻重若千鈞。
玄子喉頭一哽：“穆老，我……”
穆恩抬起手，阻止玄子的未盡之言，昏黃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深切的疲憊。
或許是人之將死，穆恩看透了許多事情。
亦或者是因為貝貝，終是心有慼慼。
“唐雅是我們史萊克學院的學生。她和小桃的情況不同，她之所以走上這條路，與史萊克、與我都有著莫大的關係。”
“諸位，我們設立史萊克監察團的初衷是什麼？”
“一旦大陸上出現了幾大帝國無法監管，或者不去監管的惡性事件，亦或是魂師作惡，我們會派出內院弟子出手予以解決。”
“現如今，天魂帝國主動要求為史萊克分擔，我們又有什麼理由去拒絕？”
……
天斗城，天牢深處。
貝貝滿心歡喜地前來探望唐雅，可當他見到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時，竟一時情難自已，上前將其擁入懷中。
“小雅，真的是你！”
“你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有多想你嗎？”
貝貝以為，這會是久別重逢的慰藉。
殊不知，他這個自以為深情的擁抱，只讓唐雅覺得無比噁心——
他的氣息、聲音、體溫……比腐屍上蠕動的蛆蟲還要令人作嘔。
唐雅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驟然發力，掙脫了貝貝的束縛，隨即勢大力沉的一掌拍出，落在他的胸前。
“嘭——”
貝貝猝不及防，整個人倒飛而出，後背重重砸在石壁上，悶哼一聲，唇角滲出一縷殷紅。
他緩緩抬眸，望向唐雅的眼神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小雅，你在做什麼？我是貝貝啊！”
唐雅秀眉緊蹙，眼中僅剩毫不掩飾的敵意與嫌惡，“再敢碰我一根汗毛，我殺了你！”
準確來說，如果不是為了配合皇朝後續針對史萊克學院的計劃，她現在就想吸乾他的魂力與生命力。
“究竟發生了什麼？小雅，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唐雅忍不住嗤笑一聲，“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該去問你們那萬年榮耀的史萊克啊！”
見他眼底仍是茫然，唐雅索性不再掩飾，直言相告。
“昔者，在唐門逐漸衰落之時，史萊克學院在哪裡？在我全家罹難，唐門不復存在之時，這所謂的大陸第一學院，可曾伸出過援手？”
“小雅，你怎麼會這麼想？曾祖他們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
唐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中滿是譏諷。
“同樣是家破人亡，張樂萱不惜以身入局，這才換得穆恩出手，為其報仇雪恨。到我這兒，一個敗落宗門的廢物門主，就連戲都懶得演了，是麼？”
“那你想要史萊克學院怎麼做？”
唐雅倏然轉過身，眼中戾氣如實質般升騰。
“我想要覆滅唐門之人——死！一個不留！”
面對唐雅突如其來的情緒失控，貝貝怔愣在原地。
她進一步逼近，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然而，事實為何？五年過去了，侵佔唐門基業的鐵血宗活得好好的，在天斗城依舊逍遙自在。”
“他們的門主不過魂帝修為，對史萊克而言，滅掉他們很難嗎？”
“可是，高高在上的他們就是不作為！五年！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史萊克學院不會為了一個敗落宗門而出手，正如內院也不會因為我是唐門門主就留下我。”
“這——就是你們萬年榮耀的史萊克啊！”
貝貝依舊不死心，爭辯道：“可是曾祖派我拜你為師，助你重建唐門，這難道還不足以表明曾祖的心意嗎？”
“拜我為師？”
唐雅眼神更冷，“你當初接近我，難道不是為了從我這裡習得唐門絕學嗎？”
貝貝聞言，心痛如絞。
“小雅，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難道不是嗎？你是穆老的後裔，內院天才，史萊克七怪隊長……你留在史萊克前途無量，可你壓根不懂我，否則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回到天斗城，重建唐門！”
“我那都是為了你好！我們還年輕，一切都應當循序漸進，重建唐門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閉嘴！”
唐雅猛然欺身逼近，玉手扼住貝貝的咽喉，眼神狠厲如刀。
“重建唐門的確不易，可你連最起碼的態度都沒有！仇人依舊逍遙法外，憑什麼要我日復一日地承受煎熬等著你？你連陛下的一分一毫都比不上！”
“陛下？”貝貝瞳孔驟縮。
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此時從唐雅口中聽到這兩個字眼。
而這句話的意思同樣再明白不過，唐雅對她口中的這位陛下分外推崇。
唐雅自覺失言，手腕用力，將貝貝狠狠摜出監牢，“滾！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小雅……”
“滾！”
貝貝拾起稀碎的心，狼狽離去。
豈料下一秒，皇朝便自角落的陰影中緩步踱出，來到唐雅的牢門前。
見到皇朝，唐雅震驚之餘，立刻斂去所有的鋒芒，單膝跪地。
“屬下失言，請陛下降罪！”
皇朝伸手虛扶，“起來吧。朕知道你心中委屈，不怪你，任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難以自持。”
唐雅仍低垂著頭，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湧出眼眶。
“朕又沒有怪你，哭什麼？”
“屬下太沒用了！一次又一次地出現紕漏，耽誤陛下的大事，我懇請陛下……重重處罰我！”
她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哽咽。
“些許小事，朕都不在意，你反而上綱上線起來了。再不起來，就是抗旨不尊。”
唐雅驀然抬首，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稍作遲疑，她終是依言緩緩起身，拭去淚痕，“屬下御前失儀，懇請陛下降罪。”
對此，皇朝卻只是輕笑一聲。
“朕只見過有人變著花樣討賞，像你這般處心積慮求著受罰的，倒是頭回見。”
“是屬下辦事不力，活該受罰！”
皇朝輕揮袖袍，撣去並不存在的灰塵，沉聲道：
“都是些許小事罷了。感情是這世上最難言說的事情，你以為的敗筆，或許恰恰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此刻猶未可知。”
“那陛下，屬下接下來該怎麼做？”
“史萊克學院已經傳信與朕，同意與帝國共享他們的情報，‘屠龍計劃’可以正式啟動了。”
“可貝貝這邊……？”
皇朝輕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對自己多一點信心，朕先走了。”
唐雅愣在原地，怔怔望著皇朝輕撫過的肩頭，直到他走出監牢，方才後知後覺地屈膝行禮，“恭送陛下。”
……
十數日之後，大婚如期而至。
晨光熹微，內侍執鞭，清越嘹亮的鞭聲次第響起，響徹恢弘宮闕。
朝堂百官，以及聞訊入京的地方藩王、封疆大吏，早已有序恭候在大殿內外，衣冠濟濟，肅穆無聲。
忽地。
皇家騎士團、御前親衛魚貫湧出，沿御道兩側巍然肅立，森嚴之氣瀰漫開來。
在萬眾屏息的矚目中，皇朝身著一襲大紅喜服，卻手持斬天劍，緩緩登上御座，不怒自威。
見狀，殿內殿外頓時噤若寒蟬。
當看到皇朝閉目養神之後，一些官員才敢暗中相互傳音。
“陛下不是今日大婚嗎？怎的執劍上殿？這是來成親，還是來殺人啊？”
“這還看不明白？陛下此舉，意在震懾宵小！誰敢在今日鬧出么蛾子，陛下就隨時拔劍殺人，都好自為之吧。”
“大婚之日，喜服佩劍……陛下也是個百無禁忌之人吶！”
“蠢貨！陛下連自己壽宴未畢時都敢屠戮二十多位重臣滿門，還能有什麼忌諱？”
“陛下今日……不會又要重演帝都驚魂一夜吧？”
“應該不會。畢竟……帝后僅此一位，這場大婚於陛下、於帝后、於整個帝國，都是最重要的時刻，陛下不會輕易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