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死亡是最後的結局
“額……你這是在吃醋?”
修恩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問得一愣,看著她眼底的笑意,又覺得不太像。
“呵呵呵,我沒有吃醋哦。”
美狄亞笑得眉眼彎彎,語氣溫柔得像在撒嬌,可抱著修恩腰的雙手,卻悄悄加大了力道,指節都微微泛白——那點小情緒,根本藏不住。
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恢復了幾分認真:
“阿塔蘭忒現在一見到我,就瞪著我,連島上的村民都不敢在我們碰面時靠近。說她下一秒要拿箭射我,我都信。不過,這也確實是我的問題啊……當年如果不是我執意要留在島上,她或許也不會這麼牴觸。”
“是呢,說到底,還是修恩大人不守約在先。”
美狄亞的聲音輕輕柔柔,卻精準地戳中了修恩最沒法反駁的點。她當年也經歷過漫長的等待,那種明知可能沒有結果,卻還是忍不住期盼的心情,她比誰都懂——所以此刻,她下意識地站在了阿塔蘭忒那邊。
修恩沉默了幾秒,隨即輕輕拍了拍美狄亞的手,語氣堅定:
“我會處理的。”
沒有多餘的解釋,也沒有含胡的敷衍。
他清楚,第一次模擬遺留的遺憾,第二次模擬欠下的人情,都不該再逃避。阿塔蘭忒的不滿、美狄亞的委屈、戈爾貢三姐妹的依賴……這些他都要一一回應,把過去的債,在這一次的人生裡,好好償還清楚。
美狄亞看著他認真的側臉,悄悄鬆開了緊攥著他衣角的手,轉而輕輕握住他的手指。
她知道,修恩從不是會逃避問題的人,而她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面對——就像當年在科爾基斯,他陪著她對抗反叛的貴族那樣。
【你和美狄亞回到了無形之島】
【回城的林間小徑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光影,你正和美狄亞說著城邦規劃的細節,卻忽然瞥見前方不遠處的身影——是揹著弓箭的阿塔蘭忒。】
【她顯然也看到了你,眉頭瞬間皺起,原本步伐輕快的她,腳步一頓,沒有停下打招呼,也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迅速調轉方向,朝著另一條岔路快步離開,背影帶著幾分刻意的疏離。】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你看著她消失在林間的背影,心裡冒出這個念頭。阿塔蘭忒的逃避、眼底的芥蒂,像一根沒拔乾淨的刺,既硌著她,也硌著你。你轉頭對美狄亞說了句“等我一下”,便循著阿塔蘭忒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不出所料,當你追上她時,她沒有再逃避。在一片開闊的林間空地,阿塔蘭忒猛地轉身,弓箭已搭在弦上,箭尖泛著冷冽的銀光,直指你的心口。沒有多餘的對話,她鬆開手指,箭矢如流星般射來——一場屬於戰士的、沒有退路的戰鬥,就此爆發,魔力碰撞的轟鳴聲響徹整片島嶼。】
【沒有人敢介入這場戰鬥。】
佩拉斯吉的村民遠遠聽到動靜,只敢躲在樹後張望——
阿塔蘭忒射出的箭矢密集如暴雨,每一支都裹挾著強勁的魔力,落在地上便炸開深坑,泥土與碎石飛濺;
修恩周身縈繞著魔性微光,在箭雨中靈活穿行,偶爾爆發的魔力餘波,足以讓周圍的樹木攔腰折斷。
這是隻有英雄才能涉足的戰場,凡人稍有靠近,便會被餘波撕碎。
堪比暴雨般的箭矢連續落下,大地像是被蝗蟲啃咬般佈滿深坑,溢位的魔力餘波能輕易將人轟殺當場。
可修恩的身影,卻在這樣的絕境中穿行自如——他避開箭雨的動作不算迅猛,卻總能精準地卡在箭矢襲來的間隙,彷彿提前預知了每一支箭的軌跡。
“喝!阿塔蘭忒!”
修恩大喝一聲,周身魔性因子徹底爆發,紫色的微光在他掌心凝聚成刃。
他不再躲閃,迎著密集的箭雨,徑直朝著阿塔蘭忒衝去。箭矢擦過他的手臂,留下淺淺的血痕,他卻像是毫無察覺,眼中只有前方那個執著於戰鬥的身影。
【你終於衝到了阿塔蘭忒面前,手掌凝聚的魔力刃停在她的脖頸前,卻沒有落下。】
【你看著她緊繃的側臉,心裡忽然清明——這不是你有多敏捷,更不是阿塔蘭忒的箭術退步了。作為以獵手之名傳遍希臘的英雄,作為曾與你並肩作戰的同伴,她射出的箭矢,怎麼可能連你的衣角都碰不到?】
【你猜到了最可能的原因——從戰鬥開始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想過真的射中你。那些看似兇狠的箭雨,其實都避開了你的要害,每一次攻擊,都像是在發洩,而非殺戮。】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這樣追上我!”
阿塔蘭忒猛地揮開你抵在她脖頸前的手,身體一軟,跌坐在地上。
她抬手抹了把臉,聲音裡滿是壓抑的顫抖,不甘、悔恨、自責像潮水般湧出,再也繃不住平日裡的冷靜:
“到最後,我什麼也沒做到!什麼也沒有!”
【不同於美狄亞對“被背棄”的委屈,阿塔蘭忒的情緒裡,更多的是自我譴責。】
【你想起第一次模擬時的約定——那時你說,處理完科爾基斯的事後,就去阿卡迪亞找她,陪她一起向月之女神祈求寬恕。可最後,你沒能兌現這個承諾。】
【你後來才知道,那時的阿塔蘭忒,在你離開後不久,就趕回了阿卡迪亞。她抱著最後的希望,找到了自己信仰的月之女神,當她小心翼翼地述說出“希望女神能寬容接納修恩”的請求時,得到的卻是一句冰冷的回答——“你說的那個人,早已在故鄉殞命”。】
【女神從不說謊,阿塔蘭忒沒有理由懷疑。可她聽到訊息的第一時間,不是怨恨你的“失約”,也不是憤怒命運的殘酷,而是洶湧的自責——她恨自己沒能早點回去,恨自己沒能在你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恨自己作為“同伴”,連你最後的結局都無法改變。】
【她是阿塔蘭忒,是在戰場上從不退縮的英雄,習慣了用力量解決問題,卻唯獨無法面對“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所以她逃避你,不是因為怨,而是因為怕——怕想起那份無能為力的自責,怕面對那個“沒能守護同伴”的自己。】
修恩看著跌坐在地上的阿塔蘭忒,緩緩收起掌心的魔力刃。
他蹲下身,目光與她平視,聲音放得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阿塔蘭忒,不是你的錯。”
他知道,此刻任何“道歉”都顯得蒼白,他能做的,只有幫她卸下那份沉重的自責——
“那時的結局,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無關。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更不用為我的命運負責。”
【你比誰都清楚,阿塔蘭忒從不是軟弱的女人。她對待外人時的冷酷,從不是故作姿態,而是建立在自身強悍實力上的底氣——她能在野獸環伺的森林裡獨自生存,能在戰場上憑一箭之力扭轉戰局,哪怕面對奧林匹斯的半神,也從不會露出半分怯色。可就是這樣一個驕傲的女獵手,此刻卻被自責牢牢困住,連抬頭看你的勇氣都沒有。】
【她在心裡反覆追問自己:如果那時能更坦率一點,不總把感情藏在“同伴”的身份下,直接告訴你“我想和你一起走”,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如果當初沒有因為“要先回阿卡迪亞向女神覆命”而與你分道揚鑣,而是選擇陪在你身邊,一起面對科爾基斯的叛亂、一起承擔未知的風險,最後是不是就不會只得到“你已殞命”的噩耗,連一句真心的告白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比起痛恨你違背約定,她更痛恨那個不夠果斷的自己——痛恨自己總用“英雄”的身份束縛感情,痛恨自己在關鍵時刻選擇了“責任”而非“陪伴”,更痛恨自己身為被世人稱讚“能跨越不可能”的英雄,卻連最在意的人都沒能守護。】
【你彷彿能看到,第一次模擬的最後,阿塔蘭忒跪倒在月神神殿裡的模樣——她卸下了弓箭,褪去了所有堅強,肩膀劇烈顫抖,哭聲壓抑卻絕望。她不是沒怨過,可怨懟很快就被更深的自責取代:明明自己和你一樣是英雄,明明總被人說“無所不能”,卻在最關鍵的時刻,什麼也做不了。】
【她本可以像旁人那樣,把所有錯誤都歸咎在你身上——歸咎於你“不守承諾”,歸咎於你“擅自赴死”,這樣一來,她就能心安理得地繼續做她的獵手,繼續當她的英雄。可阿塔蘭忒做不到。英雄的驕傲不允許她逃避,更不允許她把自己的“無力”,推給別人的“過錯”。】
【所以她逃避你。再次見到你時,她皺著眉繞道走,她用戰鬥發洩情緒,不是因為怨你,而是因為不敢面對你——不敢面對那個“沒能守護你”的自己,更不敢面對那份到最後都沒說出口的感情。她甚至會懷疑:這樣滿是迷茫和遺憾的自己,真的配得上“英雄”這兩個字嗎?】
【儘管第一次模擬的記憶早已模糊,那些並肩作戰的細節、那些沒說出口的心事,都像被蒙上了一層霧。可那份刻在骨子裡的感情,卻始終清晰——是看到你時,心跳加速的悸動;是想起“你已殞命”的訊息時,心口的劇痛;是如今再見到你好好站在面前,既慶幸又無措的複雜心緒。】
修恩靜靜地看著坐在地上的阿塔蘭忒,緩緩伸出手。
他沒有再說“不是你的錯”,因為他知道,對驕傲的阿塔蘭忒來說,空洞的安慰毫無意義。他只是用行動告訴她:
“阿塔蘭忒,你從來都不是‘什麼也沒做到’。”
“第一次模擬裡,你為了找我,趕回阿卡迪亞向女神求證;現在,你因為沒能守護我而自責——這些都不是‘無能’,是你身為英雄的溫柔,也是你對感情的認真。”
修恩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至於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那些沒來得及做的事……我們還有時間。”
他知道,阿塔蘭忒需要的不是道歉,也不是安慰,而是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一個讓她能放下自責,坦然面對感情的機會。而他能做的,就是站在她面前,給她這個機會。
深坑裡還殘留著魔力碰撞的灼熱氣息,泥土混著碎石黏在兩人身上。
修恩將阿塔蘭忒撲倒在地面上,雙手撐在她身側,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眼睛——那曾如林間清泉般澄澈凜然的青色眼眸,此刻被自責與悔恨填滿,像蒙塵的寶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阿塔蘭忒,妳不是因為討厭我才回避,妳是沒法饒恕自己,對不對?”
修恩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鑰匙,精準地開啟了阿塔蘭忒緊閉的心房。
她別開臉,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眼底的脆弱,可微微顫抖的肩膀,卻暴露了她的真實情緒——她確實沒法饒恕那個“什麼也沒做到”的自己。
“我錯過了那麼多……直到最後,還是慢上一步。”
阿塔蘭忒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她抬手握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泥土上,碎石硌得她指節泛紅,
“我是有對妳生氣,可我氣的,從來都是那個什麼也抓不住、什麼也守護不了的自己!世人都叫我英雄,可我連自己想要的一切都留不住!”
這副自暴自棄的模樣,格外令人心疼。
對阿塔蘭忒而言,埋怨他人從來都是軟弱者的行為——身為英雄,她早已習慣將責任扛在自己肩上,習慣在出錯時先審視自己,而非遷怒於人。這份高潔的驕傲,此刻卻成了困住她的枷鎖。
【但你不認同她這樣的想法。】
【聽到她將所有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你不可能毫無反應——你比誰都清楚,第一次模擬的結局,從不是她的錯。】
“阿塔蘭忒,你錯了。”
修恩伸手,輕輕握住她砸向地面的手,指尖傳來她指節的冰涼,
“妳無法原諒的,從來不是過去的自己,而是你想象中‘永遠會失去’的未來。妳因為過去的記憶,認定不論怎麼做都會失去一切,認定自己抓不住所愛之物——可這想法是錯的。我現在就在這裡啊!我可以向妳保證,未來不會再是那樣!”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視著她,沒有絲毫迴避。
他忽然明白,或許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欠缺這樣坦誠的溝通——阿塔蘭忒將所有情緒藏在心底,獨自揹負著自責;而他也沒能及時戳破她的偽裝,才讓這份誤解越積越深。
“保證?事到如今,又有什麼可以保證!?”
阿塔蘭忒猛地轉頭看他,眼底滿是迷茫與不信,
“在你那段記憶裡,我最後還是沒能護住你……”
“在你那段記憶裡,我最後的結局,是死在這座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