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誰說我沒人愛了?
嘀——
嘀——
嘀——
重症病房裡響著各種監護儀的聲音。
微末的呼吸聲被淹沒,於偉雄口罩後揚起的嘴角僵住。
這雙黑眸清明,哪有半點昏迷後初醒的模糊!
“你早就懷疑我了!”於偉雄目露兇光。
全然沒有平日裡慈眉善目的樣子。
他一隻手被盛聿死扣無法掙脫,另一隻手迅速翻轉,指間的銀針閃過寒芒朝盛聿刺過去。
可他的速度卻沒有盛聿快,就在他揮手要朝盛聿刺過去的瞬間,盛聿翻身而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上。
他迅速從病床底下抽出一支槍,保險栓拉開,槍口直指於偉雄腦門。
食指託著扳機。
“你為什麼要殺她!”盛聿咬著後槽牙,一雙清明的黑目漸漸染上了紅色。
他不用說名字,只要一個字,於偉雄就知道他說的是誰。
於偉雄冷笑,“不殺她,難道留著她被老爺子定為繼承人嗎?”
竟是為了這樣荒唐可笑的理由。
盛聿握住槍的那隻手手指關節泛白緊繃,“她待你不薄!”
他懷疑過母親的死和於偉雄有關係,可想起過去母親對於偉雄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的溫柔關愛,他情願是自己猜錯。
當心中的猜測被證實的那一刻。
他的心口還是一陣刺痛。
母親這輩子被兩個男人負了,一個是她愛的男人,一個是她疼愛的弟弟。
一個對她的生死置身事外,一個想要將她置於死地。
此時此刻,他甚至不用逼問,也知道當年首次發病,是知道一部分真相。
於偉雄被盛聿一腳踹中心口,吐出一口血來,一隻手撐在地上粗喘著氣,目光陰毒地盯著盛聿。
“那是她在可憐我罷了,就像她可憐一隻流浪貓流浪狗,她是高高在上的於家大小姐,她想施捨誰就施捨誰,我只是她逗弄的一條狗而已。”
恩佐走到盛聿身後,將一件黑色的襯衣披在他的肩膀上。
持槍保鏢將重症病房裡裡外外包圍,於偉雄插翅難飛。
盛聿將襯衣的扣子一顆顆繫上,居高臨下,如看著一條狗一樣地看著於偉雄。
“在你把自己定位成狗的那一天,你就永遠成不了人。”
於偉雄低聲笑了出來,看著盛聿那高高在上的眼神,彷彿回到很多年前,盛宏耀也是這樣看著他。
他骯髒,卑賤,小丑?
他們就高高在上!
“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盛宏耀又比我好到哪裡去!”
“我讓人在外面散佈盛宏耀是靠你母親上位的謠言,謠言越傳越多,盛宏耀那個自負的男人就越討厭你母親,越討厭你!”
“盛宏耀厭惡你,於蘭死了,老爺子死了,祝鳶也離開你了。”
“盛聿,你比我更慘,你這個兩家豪門結合的正統繼承人,活得比我更慘!”
於偉雄彷彿一個勝利者,雙眼發紅狂笑。
他的生母為了錢設計了當時還年輕的於家老爺子,偷偷生下他,待到他三歲的時候,帶他去了於家。
一直以來他都住在破舊的筒子樓裡,筒子樓裡很髒,到了晚上鎢絲燈泡亮度總是不夠,光線昏暗,他才三歲,視力就不好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比宮殿還要大的房子,即便入夜,房子裡也能亮如白晝。
也是他第一次見到他的父親。
他沒有錯過男人在聽母親說他是他的孩子的時候,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和憤怒。
他愣了一下,緊緊揪住破舊的衣角。
那一瞬間年幼的他初次體會到難堪和自尊心的受傷。
母親拿著於家給她的一筆錢,簽下永不會再回到他身邊的協議之後就離開了。
他回於家認祖歸宗,可是他的父親卻並不怎麼管他,只將他交給傭人。
傭人們明面上對他客客氣氣,表面上叫他小少爺,可他聽到他們私底下叫他私生子,不是於家正統的繼承人,只有大小姐才是於家正兒八經的小主人。
也有傭人故意怠慢他,給他穿不合身的衣服,沒有給他準備過冬的衣服,忘了叫他吃飯。
有人暗地裡嘲笑他的生母是小丑,他也是小丑,賴在於家。
實在餓得不行,他夜裡趁傭人睡著了偷偷溜進廚房裡找東西吃,等他找到東西準備帶回房間去吃的時候卻撞見那個粉雕玉琢的於家大小姐。
——你肚子餓了嗎?
——你的手好涼吶,是不是很冷?
那隻柔嫩的小手攥住他長了凍瘡的手。
不愧是於家的千金大小姐,連手心的溫度都是那麼令他遙不可及。
第二天,那個只比他大一歲的於蘭牽著他的手,站在一群比他們高出很多的傭人面前,帶著奶音的腔調訓斥他們。
從那以後,於家再也沒有人苛待他。
於蘭對他很好。
可她不知道他是天生的壞種。
他始終如一個旁觀者,嘲笑著於蘭可笑的同情心。
後來於蘭長成了於城第一大美人,她喜歡上京都城的一個男人,說什麼都要嫁給對方。
那天她帶著那個男人回來了,他虛偽地叫了對方一聲姐夫。
在於蘭不知道的角落裡,他看到男人眼裡的輕蔑,男人用高高在上的語氣笑他是個上不了檯面的私生子,也配叫他姐夫?
他們不是嘲笑他是私生子嗎?
那就讓這些正統的豪門繼承人們,也體會一次這樣的恥辱吧。
盛宏耀不是看不起他嗎?
他叫人綁架了於蘭和盛聿,目的是想要他們的命,至於叫人凌辱於蘭,是他一時興起,想看看盛宏耀遭受奇恥大辱的時候,會是什麼表現。
可結果令他失望,他沒有從盛宏耀眼裡看到痛苦。
後來他想讓盛宏耀戴綠帽,給他養兒子,可他又有了更好的主意,利用沈怡靜肚子裡還沒出生的孩子讓盛宏耀和盛聿父子關係徹底決裂。
在聽到老爺子想要將於家交給盛聿的時候,他又想起幼年時刻印在他腦海中的“正統繼承人”幾個字。
這些正統繼承人,最害怕的不就是恥辱嗎?
那天他故意叫人抖露了一點盛聿母親死前被凌辱的真相,讓盛聿發病,他找了姑娘,想重複當年他生母做的事,偷偷生下盛聿的私生子。
可誰知那個女人臨時變卦。
那一次他本想放棄,直到他見到落單的祝鳶,只要事後控制住她就好!
卻沒想到後來祝鳶逃走了,被盛宏耀誤打誤撞送了寧槐清到盛聿的房間。
這可太精彩了!
他幫盛宏耀暗中抹掉遺漏的蛛絲馬跡,不讓盛聿查到一絲一毫真相。
到時候他們父子倆為了這個私生子鬥得你死我活,他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事實上他做到了!
只差一步!
於偉雄咬牙切齒!
只差一步他就能贏了這些正統的繼承人!
不過他沒輸。
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死了。
就連這個出身讓人嫉妒的盛聿,也失去所有愛他的,和他愛的人!
這些正統繼承人和他沒有區別!
盛聿看著於偉雄陷入自我催眠中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他從褲子的口袋裡摸出一根墨綠色的皮筋,在於偉雄陰鷙怔忪的目中光緩緩地將其戴在右手腕上。
這根皮筋很新。
不是被盛聿盤包漿褪色的那一根。
“誰說我沒人愛了?”盛聿笑了聲,輕輕彈了一下彈性十足的新皮筋。
“我不僅有心愛的女人,還有兒子,我會過得很幸福,沒人能比我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