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凱旋撤離
兩個月後的哨所，依舊被嚴寒包裹。
厚重的積雪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映照著哨位旁那個重新挺立的身影。
洛桑穿著洗得發白的軍裝，臉頰上還殘留著大病初癒的蒼白。
在他身邊，哨所的連長和其他戰士們，眼神裡都帶著掩飾不住的欣慰和一絲後怕。
就在這時，一陣混雜著犛牛鈴鐺聲和腳步的聲響，由遠及近傳來。
一個身影如同移動的小山，艱難地跋涉在沒膝的深雪中，朝著哨所的方向挪動。
那是一位藏族老牧民，他穿著厚重的的羊皮袍子，臉上溝壑縱橫，刻滿了高原烈日和嚴寒留下的印記。
他牽著一頭同樣顯得疲憊的犛牛，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積雪。
“阿爸！”洛桑第一個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失聲叫了出來。
他想衝過去，但軍人的紀律讓他牢牢釘在哨位上，只是身體微微前傾，眼眶瞬間就紅了。
老牧民多吉終於走到了哨所前那片被踩實的空地上。
他鬆開犛牛的韁繩，渾濁的目光越過兒子洛桑，急切地掃視著在場的人。
當他的視線落在那個穿著星火制服，站在人群邊緣，身形明顯比周圍軍人小了一大圈的林皓身上時，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頓時爆發出明亮的光彩。
他認出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兒子在病榻上無數次用虛弱卻充滿感激的聲音描述過的“小神醫”，星火基地來的“小菩薩”。
多吉的雙手開始在身上摸索，最終從羊皮袍子最貼身的衣服裡，無比鄭重地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條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哈達，不同於尋常的潔白，這條哈達呈現出一種莊重而尊貴的藍白色調。
多吉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莊重，他用雙手將哈達小心翼翼地展開。
當哈達完全展開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其中包裹著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枚天珠。
它靜靜地躺在藍色的絲綢上，質地溫潤如玉，卻又帶著一種岩石的厚重感。
珠體上，九隻天然形成的“眼睛”圖案清晰環繞，深邃神秘。
九眼天珠！
藏民心中無上的聖物，傳說中蘊含天地靈性和護佑偉力的至寶！
多吉雙手捧著這代表著最高敬意的哈達，朝著林皓一步步走去。
在距離林皓幾步遠的地方，這位飽經風霜的老牧民，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的舉動，他膝蓋一彎，竟是要對著林皓跪下去！
“老阿爸！使不得！”
林皓反應極快，稚嫩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一個箭步衝上前，小小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死死托住了多吉下彎的手臂。
先不說治病救人本就是自己的責任，單對方這麼大的年紀，自己也不能受對方的跪拜！
林皓仰著頭，當他看到多吉那雙飽含淚水的渾濁眼眸，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父愛。
“阿爸！”洛桑再也忍不住，衝下哨位，也撲過來扶住了自己的父親。
多吉在林皓和洛桑的攙扶下，終究沒有跪下去。
他顫抖著，將手中那條包裹著九眼天珠的哈達，無比鄭重地舉到林皓的面前。
他的嘴唇不斷哆嗦著，努力了半晌，才用帶著濃重藏腔的漢語說道：
“解……放軍的……醫生！小……小菩薩！你……你是雪山的神鷹！是……是菩薩派來救命的！這個……這個……”
他用力地將哈達往前遞，手抖得厲害，“……給……給你！保佑你！平……平安！多……多謝！多謝救了我的……我的洛桑！救了我的命根子啊！”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嚎哭出來。
渾濁的淚水衝出他的眼眶，滴落砸在冰冷的凍土上，也砸在現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或許這就是父愛吧！
林皓看著眼前這位將家族至寶、將全部信仰和感激都捧到自己面前的老人。
兩個月前，手術檯上洛桑瀕死的心跳、風雪中戰士們無聲的軍禮……所有的畫面轟然湧回腦海。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炸開，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剋制。
他伸出雙手，無比莊重地接過了那條沉甸甸的哈達，連同那枚溫潤古樸的九眼天珠。
“老阿爸……”
林皓的聲音溫熱而清晰，“洛桑哥哥他是守衛我們的英雄，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緊緊地將哈達和天珠抱在懷裡，這不僅僅是因為其本身貴重，更因為它所代表的含義已經遠超本身所擁有的價值。
他拒絕，就是在辜負這一份心意，這也讓林皓再次體會到自己身上擔負的責任和意義。
系統的出現，從來不只是讓他擁有別人不會的醫學技術那麼簡單。
……
啟程的時刻到了。
星火基地的撤離車隊在唐古拉哨所官兵們無聲的注目禮中，緩緩駛離這片被他們賦予了第二次生命的鋼鐵堡壘。
車輪碾過凍土，留下深深的車轍，很快又被呼嘯的風雪給掩埋掉。
無盡的雪峰連綿起伏，空氣稀薄而清冽，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高原獨特的凜冽氣息。
當車隊駛過巍峨的崑崙山口時，領頭的指揮車緩緩停了下來，隨後，整個車隊依次停駐。
車門開啟，林皓跳下車。
崑崙山口的風比唐古拉哨所更加狂野，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寒意，灌滿他略顯寬大的星火制服。
他下意識地裹緊了衣服，小小的身影站在巨大的山口石碑旁，顯得格外單薄。
他轉過身，發現來時的路早已隱沒在層巒疊嶂的雪山之後，一眼看過去，巨大的雪峰在稀薄的陽光下閃耀著神聖的光輝。
更遠處，依稀可見幾道五彩的經幡在狂風中獵獵飛舞。
林皓靜靜地站著，他的右手，緊緊握著那枚溫潤的九眼天珠。
他的左手，下意識地插進了衣兜，指尖觸碰到一個冰涼卻又帶著稜角的金屬小物件——那是臨行前，“星火”青海分部負責人悄悄塞給他的星火徽章。
雪山無言，經幡飛舞。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埋葬了無數忠誠與犧牲，也剛剛誕生過生命奇蹟的巍巍雪山。
然後，他轉回身，回到了車上，等車隊重新啟動，引擎的轟鳴壓過了風雪的呼嘯，駛向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