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劉世安見此情形，心中才稍稍安定了幾分。
他凝視著那縷跳動的玄火，暗自思忖道：“有這玄火支撐著，應當能堅持到猴子帶著涅槃靈火趕回來。”
他先前在五莊觀時，曾在一卷古籍竹簡上讀到過關於火鳳一族的記載。
這一族類依賴涅槃靈火維繫生命，每過百年便要引靈火焚身，在烈焰中重塑軀體，獲得新生。
如此週而復始，迴圈不息，堪稱一種獨特的長生之法。
然此法雖能得長生，卻有難以逾越的侷限。
火鳳一族因此無法繁衍後代，不生不滅，不增不減，唯賴靈火續命。
一旦遠離涅槃靈火，便會迅速衰竭，羽翼凋零，神采盡失，猶如離水之魚，斷根之木，生機急速流逝。
劉世安想到此處，望向那緩緩睜開雙眼的火鳳，溫聲說道：“前輩，我想您與我那位兄弟之間，或許是有些誤會。”
那火鳳仍舊靜默不語，也不知是太過虛弱無力回應，還是根本不願作答。
只見它微微閤眼，似是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已耗盡。
劉世安見狀，繼續說道：“我那兄弟孫悟空，是被那王嶽，也就是那條金龍，誆騙來取火的。
但他知曉真相後，也已知錯，立刻將涅槃靈火送了回來。想必前輩方才雖未睜眼，也定能感覺到體內生機正在緩緩恢復。”
火鳳依舊沉默。
因他的確感知到，剛才涅槃靈火確實是被重新放回了火山。
劉世安又道：“我看前輩與您的同族們都傷勢不輕，想必都是遭那王嶽所害。”
火鳳一聽到“王嶽”二字，眼中頓時燃起怒火，羽翼微微震顫。
劉世安見話已奏效，便接著說道：“我那兄弟孫悟空也曾被他下毒，我以自身玄火為他驅毒，現已痊癒。我看前輩和族人似乎也中了類似的毒？”
火鳳終於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劉世安，聲音低沉卻清晰：“小子……你能解我等身上的毒？”
劉世安見對方回應，心知有望，鄭重答道：“能解。但祛除諸位體內之毒，絕非一日之功。我會盡力而為，雖不敢說能徹底清除，但至少……能讓它們都醒過來。”
火鳳聞言，目光轉向那八輪於半空中微微跳動的火球，火苗搖曳，映照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明明滅滅。
他心中苦澀，彷彿被什麼東西緊緊攥住，連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沉默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半月之前，那王嶽率眾來襲，意圖強奪我族世代守護的涅槃靈火。
我們雖拼死抵抗，與他及其麾下萬千水族妖眾纏鬥多時，卻終究中了他暗中佈下的劇毒。”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繼續說道：“如今我等體內如蟻噬骨、如火燒心，日夜煎熬，苦不堪言。
不過，他也並未佔到多少便宜，我族的涅槃靈火，終究是傷到了他的妖丹。如今他只怕也日日承受丹元灼燒之苦，生不如死。”
劉世安聞言，面露不解之色。
他微微皺眉，沉吟道：“他既是水族之身，為何偏要強奪這涅槃靈火？水火相剋，乃天地至理。若強行納火入體，豈不是引火燒身、自取滅亡？”
在他認知之中，水火雖偶有交融之瞬，卻終究難容彼此。
若妄想長久並存，必是一方吞噬另一方，要麼火熄水乾，要麼水灼火滅，從無善終。
王嶽既為水族大妖，不可能不知這個道理。
可既然如此，他又為何甘冒奇險，非要取走這靈火？
火鳳輕輕搖頭，語氣低沉卻清晰：“他並非為自己修煉所用，而是為他麾下那些陸上小妖準備的。”
劉世安愈發疑惑：“他統領的……小妖？”
“不錯，”火鳳頷首，眼中掠過一絲凝重，“那王嶽野心極大，早在深海之中已稱霸一方，近乎無敵。如今，他已將目光投向了陸地。”
他聲音漸沉，繼續說道：“我聽聞，他早在陸上暗中佈下諸多妖類，甚至不少稱霸一方的妖王，也已暗中歸附於他，成為他的爪牙。”
“可他終究是水族之屬，縱有通天妖力，在陸地上行動仍舊諸多不便。
正因如此，他才急於為那些陸上部下尋求修煉資源，這涅槃靈火，能助那些小妖修為大漲。
他是想借這股力量……加速他侵佔陸地的腳步。”
劉世安聞言，心中不禁升起幾分困惑。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王嶽為何如此急切地想要佔領陸地。
須知疆域擴張太快絕非好事，領地過大則難以管轄，難免會有部下心生異心，甚至起兵反叛。
這個道理，王嶽那般人物不可能不知。
明明知曉其中利害，卻仍要行此險招，這讓劉世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暗自思忖片刻，終究搖了搖頭，暫且將疑問壓下，眼下還是先救治火鳳要緊。
他轉向火鳳，鄭重道：“前輩，請允許晚輩先為您祛毒。”
火鳳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遲疑，但見劉世安神色誠懇，終是點了點頭：“那便有勞小友了。”
劉世安當即從袖中取出一枚赤紅色的靈果，果皮上隱隱有流光轉動。
他將其送入口中，靈果頓時化作一股暖流湧入丹田，原本消耗的靈氣瞬間恢復至鼎盛狀態，周身甚至隱隱有靈氣溢位。
他屏息凝神，雙手結印，運轉玄火訣。
一縷精純的玄火自他指尖升起，那火焰呈淡金色，看似溫和，卻蘊含著極強的淨化之力。
劉世安小心翼翼地將玄火渡入火鳳體內，開始為他祛除深入骨髓的毒素。
甫一探查，劉世安便暗自心驚。
火鳳體內的毒素雖然量不多，想必是因涅槃靈火時刻灼燒的緣故，但每一絲毒素都如同附骨之疽，深深紮根於經脈骨髓之中。
即便以他的玄火之能，也須得萬分謹慎，稍有不慎便可能傷及火鳳的根本，甚至危及性命。
劉世安動作一頓，面露凝重之色。他收回玄火，將情況如實相告：“前輩，您體內的毒素已然深入骨髓，祛毒過程猶如刮骨療傷，兇險萬分。晚輩雖有心相助，卻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火鳳聽罷，眼中卻並無懼色，反而露出一絲讚許。
他微微頷首，聲音雖虛弱卻堅定：“無妨，你儘管施為。這般痛苦，尚不及我平日所受的萬分之一。”
劉世安見他如此堅決，便不再猶豫。
他重新凝聚玄火，更加小心地操控著火焰，一絲絲地灼燒、剝離那些頑固的毒素。
火鳳身軀劇震，發出一聲壓抑的哀嚎，彷彿真有利刃在刮擦他的骨髓。
但他隨即咬緊牙關，再無半點聲響傳出，唯有額間沁出的冷汗顯露出他正承受著何等痛苦。
劉世安心中敬佩，手下動作越發輕柔。
他一邊專注地祛除毒素，一邊溫聲道：“前輩，待我用玄火將毒素清除後，屆時孫悟空取回涅槃靈火，您便可藉助靈火之力重塑肉身，徹底恢復。”
火鳳艱難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劉世安繼續運轉玄火，全神貫注地為火鳳祛毒。
時間一點點流逝，火鳳自始至終再未發出半點哀嚎，這般毅力，讓劉世安不由得肅然起敬。
隨著毒素逐漸祛除，火鳳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恢復了幾分神采。
劉世安專注地運轉玄火，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額間已滲出細密汗珠，顯然這精細的操作耗費了他不少心力。
與此同時，在南海之上，天蓬元帥率領八萬水軍與孫悟空一同駕雲而至。
但見旌旗招展，甲冑鮮明，水軍將士肅立雲頭，肅殺之氣瀰漫海天之間。
天蓬元帥手持九齒釘耙，指向下方碧波萬頃，對孫悟空道：“猴子，本元帥記得不錯的話，這片海的正下方應該就是那王嶽假扮的南海龍宮了。”
孫悟空聞言，眼睛掃過海面，點頭道：“正是此處。”
天蓬元帥正要下令進軍，孫悟空卻一把攔住他：“呆子，那泥鰍肯定知道咱們會過來，保不準有什麼埋伏。先讓俺老孫探探風口，免得你這八萬兒郎著了道。”
天蓬元帥，覺得孫悟空說得在理，便道：“既然如此，那猴子你先來試他一試。”
孫悟空嘿嘿一笑，從耳中掏出金箍棒，拿在手中唸了聲“長”。
只見那金箍棒頓時迎風見長，化作一根擎天巨柱，轟然插入海中。
孫悟空雙手握棒，猛然發力攪動。
頓時海面上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越轉越快，越攪越深。
原本埋伏在海底準備偷襲的萬千海妖被這突如其來的攪動弄得天翻地覆，陣型大亂。
有些海妖被漩渦卷著相互碰撞，甲殼碎裂，鮮血染紅了一片海水；有些則被強大的水流衝得七葷八素，哀嚎聲透過海水隱隱傳來。
天蓬元帥在雲頭上看得分明，不禁撫掌讚歎：“猴子好本事，好本事啊，哈哈哈哈！”
身後八萬水軍見狀，也紛紛擊鼓吶喊，為孫悟空助威。
孫悟空聽得稱讚，越發來了興致，手上再加幾分力氣，攪得那漩渦更是洶湧澎湃。
整個南海彷彿都被他攪動起來，浪濤洶湧，聲勢驚人。
海底的埋伏被破得七零八落，那些海妖再也組織不起有效的防禦。
孫悟空正欲將他們全部剿滅於水漩渦之中，忽見那漩渦中心水浪翻湧，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破水而出。
那黑影體型龐大，遮天蔽日，周身金鱗熠熠生輝，五爪鋒利如刀，赫然是現出真身的王嶽。
他龍目圓睜，氣勢洶洶，彷彿要將整個水域都納入掌控之中。
孫悟空一見，頓時怒火中燒，厲聲喝道：“你這小泥鰍，明的不敢來，竟敢暗中下毒，害你孫爺爺？吃俺老孫一棒！”
話音未落，他已揮動金箍棒，攜著萬鈞之力，朝王嶽猛砸過去。
王嶽見狀，並不硬接，身形疾閃，巧妙避開這雷霆一擊。
隨即龍口一張，一股濃稠的黑水噴湧而出，帶著刺骨的寒意與腐蝕之力，直撲孫悟空面門。
孫悟空早有防備，一個筋斗騰雲而起，輕巧躲過黑水侵襲。
那黑水落入下方江河，頓時冒出陣陣白煙，水面嗤嗤作響，可見其毒性之烈。
此時，天蓬元帥高聲下令：“眾將聽令，剿滅妖患，護我水境！”
他聲音洪亮，號令清晰，身後八萬水軍齊聲應和，聲震四野。
天兵們訓練有素，各司其職：有的丟擲玄鐵鎖鏈，如蛟龍出洞，纏繞束縛；有的持戟揮戈，寒光閃爍，組成槍林刃陣；另有數名力士擂動戰鼓，鼓聲如雷，化作一道道音波攻勢，擾人心神，斷人法力。
王嶽被這些攻勢擾得心煩意亂，龍爪之上已被數道鎖鏈纏住，雖奮力掙扎，一時卻難以脫身。
他怒吼一聲，聲如驚雷：“不過一群螻蟻，也敢阻我！”
隨即猛然發力，龐大的龍身猛地衝向水軍陣型，所過之處浪濤翻湧，水花四濺。
八萬水軍雖被衝得陣型微亂，卻絲毫不慌。
在天蓬元帥的指揮下，很快重新列陣，變換隊形，將王嶽團團圍在中央。
天兵們分批進攻，車輪戰術井然有序，時而佯攻，時而實擊，不斷消耗著王嶽的體力與耐心。
王嶽雖勇，卻在重重圍困中左衝右突，一時難以突破。
天蓬元帥見此，聲如洪鐘喝道：“惡蛟王嶽！你假扮天庭命官，欺上瞞下，更對本元帥與孫悟空暗中下毒，殘害三界無數生靈，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你可知罪！”
王嶽聞言，龍首昂然，發出一聲震天咆哮，狂笑道：“什麼他媽的罪不罪的！那不都是你們天庭一句話的事嗎？成王敗寇，何必廢話！來打！”
他毫無服軟之意，龍軀翻騰，金鱗耀寒光，仍在拼死抵抗。
天蓬元帥目光轉冷，沉聲道：“執迷不悟。”
隨即揮旗下令，八萬水軍陣勢再變，殺機畢露，兵戈如林，法光凝聚，眼看就要將王嶽徹底誅滅。
就在此時，王嶽忽然發出一聲震徹蒼穹的怒吼，聲浪中竟帶了幾分癲狂：
“你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我若死了，天庭下一個要圍剿的，就是你們！”
天蓬元帥聞言神色一凜，眉間蹙起，正自驚疑之際，忽覺天象驟變。
遠空之上，烏雲如墨潑灑，滾滾而來，頃刻間吞沒天光。
雲層之中傳來無數妖物的嘶吼尖嘯，似萬魔齊嚎，漫天妖氣瀰漫四野，將整片水域罩得一片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