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托塔天王聞言，眉頭緊鎖，猛地回頭掃視蟠桃園。
園中桃樹搖曳，仙霧繚繞，哪裡有孫悟空的蹤影？
他心下狐疑，又轉回頭來，正對上紫衣仙子驚慌失措的俏臉。
見紫衣仙子這般情狀，托塔天王知道好言相勸已是無用。
他咬了咬牙，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解下那金光閃閃的捆仙繩，沉聲道：
“仙子莫怪，本帥也是迫不得已。若再耽擱，我家吒兒只怕...”
話到此處，他喉頭一哽，不敢再想下去。
紫衣仙子見他亮出法寶，頓時花容失色。
她連連後退，纖足踩在落英繽紛的桃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大聖！大聖！”她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可四周除了桃葉沙沙，再無回應。
就在她絕望之際，忽見托塔天王身後的桃枝無風自動。
紫衣仙子美眸一亮，只見孫悟空不知何時已悄然現身，正衝她擠眉弄眼。
她剛要開口呼救，卻見托塔天王搖頭嘆道：“仙子何必如此。”
話音未落，他忽覺背後勁風襲來！
托塔天王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眼角餘光瞥見地上影子異動，當即一個鷂子翻身。
只聽“嗖”的一聲，金箍棒擦著他鬢邊掃過，帶起的勁風颳得他臉上生疼。
他踉蹌落地，銀甲嘩啦作響，驚出一身冷汗。
托塔天王猛地扭頭，瞳孔驟然收縮，那手持金箍棒的毛臉雷公嘴，不是孫悟空又是誰？
他心頭劇震，暗想：“天庭眾仙竟都攔不住這潑猴？”
顧不得細想，他急聲喝問：“猴子！我家吒兒呢？”聲音裡帶著掩不住的顫抖。
美猴王聞言，歪著腦袋眨了眨眼睛，故作茫然地撓了撓耳朵：“什麼吒兒？俺老孫不知，俺不知道~”
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更讓托塔天王心頭火起。
這話聽在托塔天王耳中，猶如晴天霹靂。
他身形一晃，腦海中閃過最壞的念頭，以孫悟空的本事，吒兒只怕已經......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
“妖猴！”他暴喝一聲，本能地抬手就要祭出法寶，卻猛然發覺手中空空如也。
這才想起，自己的玲瓏寶塔早先在凌霄殿前就被這猴子一棒打碎了！
托塔天王雙目赤紅，不管不顧地挺直腰板，怒吼道：
“不過一句玩笑話，你毀我法寶已是佔了天大的便宜，為何還要害我吒兒性命？！”
聲音在蟠桃園中迴盪，震得枝頭蟠桃都微微顫動。
美猴王聞言，金睛中閃過一絲疑惑，卻只是撇了撇嘴，懶得解釋。
見孫悟空這般態度，托塔天王再也按捺不住。
他大喝一聲，竟赤手空拳朝孫悟空撲去。
美猴王見狀，也不多言，手腕一翻，金箍棒劃出一道金光，迎著托塔天王就砸了過去！
剎那間，兩道身影在蟠桃園中戰作一團。
只見金光銀芒交錯，拳風棍影翻飛，直打得天地為之變色，蟠桃園上空的雲海翻湧不息，仙霧被激盪得四散奔逃。
托塔天王此刻狀若瘋魔，哪還顧得上什麼蟠桃園的禁令？
他雙目赤紅，招招奪命，趁著美猴王一個閃身不及，砂鍋大的拳頭裹挾著雷霆萬威直取對方心窩！
美猴王被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連連後退，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風，竟也只能勉強招架。
他心中暗驚：“這老仙今日怎的如此拼命？”
托塔天王越戰越勇，拳風所過之處，蟠桃樹枝葉紛飛。
他敏銳地察覺到孫悟空的反擊力道大不如前，只道是這妖猴在凌霄殿前與眾仙纏鬥多時，已然力竭。
想到此處，他攻勢更猛，拳影如雨點般落下，口中怒吼震天：“妖猴！還我孩兒命來！”
美猴王被打得連連後退，身上金毛已被汗水浸透，幾處傷口滲出殷紅。
眼見形勢不妙，他眼珠一轉，突然掐訣唸咒，身形瞬間隱沒在蟠桃林的氤氳仙氣之中。
托塔天王一拳揮空，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形。
他環顧四周，只見滿園桃樹搖曳，哪裡還有孫悟空的蹤影？
“縮頭烏龜！”
托塔天王氣得鬚髮皆張，聲若雷霆，“有種就現出真身，與老夫堂堂正正一戰！”
在他想來，這妖猴定是力有不逮，要藉機調息。
若是等他恢復元氣，莫說自己一人，怕是整個天庭都難以制住這潑猴。
眼下，正是誅殺此獠的千載良機！
想到這，托塔天王再也顧不得其它，猛地咬破指尖，往眉心重重一點。
鮮血在眉心暈染開來，漸漸形成了一個猩紅的眼形輪廓。
這正是他的獨門神通。
照妖眼。
雖說比不得那些能徹底洞穿妖魔本相的大神通，卻也能窺見妖魔的模糊輪廓與氣息波動，藉此鎖定目標。
縱使妖魔施展隱身之術，也難逃此眼的追蹤。
托塔天王緩緩闔上雙目，眉心處的血痕竟漸漸蠕動起來，彷彿有生命般凝聚成形。
不多時，一隻赤紅如血的豎眼赫然顯現，在眉間骨碌碌轉動，射出懾人精光。
那血目四下掃視，將蟠桃園內每一寸土地都檢視殆盡。
忽然，三千年蟠桃樹後閃過一道若隱若現的妖氣。
托塔天王心頭一凜，血目死死鎖定那處。
“找到你了！”托塔天王嘴角泛起冷笑，猛然睜眼。
他身形如電，不給對方絲毫反應之機，轉瞬已掠至樹後，鐵拳挾著風雷之勢就要轟下。
然而拳至半空卻硬生生頓住。
樹後哪有孫悟空的蹤影？
唯有一株通體泛著靈光的人參靜靜躺在泥土中。
托塔天王初時以為是那猴頭的障眼法，正欲揮拳粉碎，卻忽覺這人參散發的氣息頗為熟悉。
“土地？”托塔天王濃眉微蹙。
細細感應之下，這人參雖沾染妖氣，卻分明是蟠桃園土地公的氣息。
他略一沉吟，從懷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仙果，五指一握將其捏碎。
清甜的汁液滴落在人參上，很快被盡數吸收。
只見那株人參漸漸舒展變形，最終化作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模樣，正是蟠桃園的土地公。
托塔天王見狀不再耽擱，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尋到那潑猴的蹤跡。
可剛剛直起身子，忽然耳畔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他猛地扭頭，只見一顆飽滿的蟠桃詭異地懸浮在半空中，像是被無形的手託著，果肉已被啃去大半，汁水正順著缺口緩緩滴落。
托塔天王心頭一震，瞳孔驟縮，他的照妖眼竟完全看不穿孫悟空的隱身之術！
那猴頭的氣息彷彿徹底融入了天地之間，連一絲妖氣都未曾洩露。
這般手段，當真了得！
但托塔天王終究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雖驚不亂，當即怒喝一聲，鐵拳裹挾著風雷之勢再度轟向那懸浮的蟠桃。
然而拳頭未至，那半顆蟠桃已被隨意一拋，“啪嗒”一聲滾落在地，汁水濺開，而孫悟空的身影依舊無蹤。
“孫悟空！”托塔天王怒髮衝冠，聲如雷霆，“躲躲藏藏算什麼猴王？出來堂堂正正與本天王一戰！”
四周寂靜無聲，唯有蟠桃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嘲弄他的無能。
托塔天王怒火中燒，照妖眼再度掃視四周，忽然目光一凝，鎖定了不遠處一棵蟠桃樹後瑟瑟發抖的紫衣仙子。
紫衣仙子見托塔天王凶神惡煞地盯向自己，心中大駭，轉身便要逃遁。
可她還未邁出第二步，一隻鐵鉗般的大手已閃電般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將她整個人提離地面。
“孫悟空！”托塔天王獰笑著高喊，聲音在蟠桃園內迴盪，“你不是最在意這紫衣仙子嗎？再不出來，本天王現在就掐死她！”
他雖盛怒，卻仍存一絲理智，手上力道稍斂，讓紫衣仙子勉強能喘息，不至於當場斃命。
紫衣仙子俏臉漲紅，雙手拼命掰扯著托塔天王的手指，想要呼喊讓孫悟空別管自己，可喉嚨被扼，只能發出微弱的“嗬嗬”聲，眼中淚光盈盈。
躲在暗處的美猴王見狀，內心焦灼萬分。
他暗自咬牙：“該死！這托塔天王發的什麼瘋？俺老孫此來不過是想擄走與那猴子交好的紫衣仙子，好叫那潑猴惹些事情。怎料半路殺出個托塔天王！”
眼見紫衣仙子面色發青，美猴王知道再躲藏不得。
雖說他並非托塔天王的對手，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紫衣仙子命喪當場。
當下把心一橫，現出身形喝道：“俺老孫在此！要殺要剮衝俺來，為難一個小仙子，你算什麼天王？”
托塔天王見“孫悟空”終於現身，冷哼一聲鬆開紫衣仙子，身形如電直撲而來。
美猴王心知不敵，腳下連退數步，邊退邊盤算：“先將他引開，待其走遠再用隱身術回來擄走紫衣仙子。”
轉眼間已退至蟠桃園大門外，美猴王正待施展遁術，忽見前方雲頭立著一道英姿颯爽的身影。
腳踏風火輪，手持火尖槍，不是托塔天王之子哪吒又是誰？
“這下可麻煩了！”
美猴王心頭一沉，眼角餘光瞥向側面，正欲尋路脫身，卻見一道魁梧身影已攔住去路。
那天蓬元帥手持九齒釘耙，眉頭緊鎖地打量著他：“猴子，可還認得本元帥？”
原來天蓬元帥在外觀察多時，越看越覺得這“孫悟空”有古怪。
美猴王此刻三面受敵，慌忙環顧四周，見北方尚有空隙，頓時心頭一喜，一個筋斗就往北面竄去。
哪吒盯著那“孫悟空”遠去的背影，心中疑雲密佈。
他分明記得自己是第一個趕往蟠桃園的，這猴子怎會比自己還快？
正思索間，忽見天蓬元帥怒喝一聲“站住！”，已駕雲急追而去。
還未等哪吒想明白其中蹊蹺，蟠桃園內又傳來一聲暴喝：“妖猴，哪裡逃！”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正是父親托塔天王，只是那語氣中除了憤怒，還帶著幾分力竭的虛弱。
哪吒猛然回頭，只見托塔天王踉蹌著從蟠桃園衝出，身上銀甲破碎不堪，嘴角還掛著一絲未擦淨的血跡。
“父親傷勢怎麼比方才還要重？！”哪吒心頭大震。
他分明記得不久前見到父親時，雖然帶傷但尚能行動自如，怎的轉眼間就傷重至此？
眼見托塔天王強提一口真氣，還要追趕，哪吒急忙一個箭步上前攔住：“父親且慢！您這是要去哪？這身傷又是怎麼回事？”
說話間，他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觸手只覺托塔天王體內仙力紊亂，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托塔天王喘著粗氣，指向北方道：“那、那妖猴...方才在園中...”話未說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你……你是吒兒，吒兒你還活著！”托塔天王抬頭見到是哪吒，一激動直接抱了上去。
哪吒被父親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一頭霧水，但他能感受到托塔天王渾身都在微微發抖，那雙常年扶塔的手此刻竟有些發顫。
他輕輕拍了拍父親的後背，低聲道：“父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您慢慢說。”
托塔天王鬆開哪吒，用衣袖胡亂擦了擦眼角，這才平復情緒道：“為父方才來蟠桃園尋紫衣仙子，想帶她去給那孫悟空解釋清楚...”
“誰知剛到園中遇見紫衣，那潑猴就殺氣騰騰地追來...”
“為父以為...以為他已經害了你...”托塔天王聲音突然哽咽，隨即又強作鎮定地挺直腰板，“不過現在看到你好端端站在這兒，為父這顆心總算放下了。”
哪吒聞言心頭一震。
他從未見過威嚴的父親露出這般脆弱之態，更沒想到父親竟會因擔心自己而亂了方寸。
正待細問，忽聽遠處傳來天蓬元帥的怒喝聲，這才想起方才逃走的“孫悟空”。
“父親且先療傷。”哪吒扶住托塔天王，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待孩兒去會會那個‘孫悟空’。”
他心中已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
美猴王駕著筋斗雲，在雲霧間急速穿行，心中暗自盤算著脫身之計。
他打算先繞個彎子甩開天蓬元帥，再從南天門溜出去，等風聲過了再回來擄走紫衣仙子。
身後天蓬元帥的怒喝聲越來越近，九齒釘耙帶起的罡風幾乎要刮到他的後頸。
“這天蓬元帥追得倒緊！”美猴王回頭狠狠瞪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他猛地掐訣唸咒，腳下筋斗雲頓時又快了幾分，在雲端劃出一道金色流光。
此刻他心如火焚，深知時間拖得越久變數越大。
況且方才與托塔天王交手時留下的傷勢隱隱作痛，若是再被其他神仙纏上，只怕這變化之術就要露餡了。
正思量間，忽聽頭頂傳來“嗖”的一聲銳響！
美猴王心頭一凜，抬眼望去，只見一根碗口粗細的鐵棒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當頭砸下！
那鐵棒來勢之快，竟在雲層中撕開一道真空軌跡，棒身周圍空氣都扭曲變形。
美猴王倉促間舉棒相迎，兩棒相撞的瞬間，“鐺”的一聲巨響震得四周雲氣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