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哪吒衝我來了？
劉世安駕雲繼續前行，他對剛剛自己這猴毛所化的萬千“打手”甚是滿意。
這般神通，說是“一人一國”也不為過，往後遊歷四方，倒真能弄些小妖來伺候了。
正思量間，忽覺周遭溫度驟降，一股刺骨陰寒之氣撲面而來，連他這赤火之軀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劉世安當即按下雲頭，抬眼望去。
只見遠處一座奇峰突兀而立，那山勢怪異，竟像是被一柄通天巨劍生生削去了半邊山腰，斷面光滑如鏡。
山巔處，一方千丈寒潭宛如巨目，幽幽地泛著青光。
方才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正是從這寒潭中瀰漫而出，將方圓百里的草木都覆上了一層慘白的霜花。
劉世安猛然想起臨行前鎮元子的告誡：“得成於水澤，敗於水澤”。
眼前這方詭異寒潭，不正應了此讖？
可這地方妖氣沖天，陰煞逼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接引仙緣的所在。
他駕雲又近了幾分，火眼驟然一縮。
那寒潭表面泛著的哪裡是什麼青光，分明是數以萬計的完整人皮！
有的皺皺巴巴像是老者，有的小巧玲瓏似是嬰孩，更有幾張還掛著未乾的鮮血，在寒風中如旗幡般飄蕩。
更駭人的是潭底景象：先前以為是水藻的黑影，此刻清晰可見竟是無數條怪魚。
丈餘長的身軀上長著慘白人臉，滿頭黑髮如水草般飄散，魚腹下還生著四肢，遊動時攪動潭水，帶動水面人皮起伏不定。
饒是劉世安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些怪魚似乎感應到生人氣息，突然齊刷刷仰起人臉，數百雙沒有瞳孔的白眼直勾勾盯著雲端，嘴角同時裂開至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劉世安正暗自皺眉，忽聽得下方傳來一陣荒腔走板的歌聲：
“大王叫我來巡山喲~”
“一二喲~”
“一二一二喲~”
低頭望去，只見一隊歪歪扭扭的小妖扛著破舊的巡山旗，正踩著滿地枯骨蹦跳而來。
為首的豬妖腰掛銅鑼，後面跟著兔精、蛇怪，最後是個耷拉著耳朵的狗妖，個個都扯著嗓子嚎得歡實。
劉世安眼中精光一閃，掐訣唸咒，突然捲起一陣黃沙。
“哎喲俺的眼！”
“青天白日哪來的風沙！”小妖們頓時亂作一團。
電光火石間，他已閃至隊尾，手起刀落結果了那狗妖性命，反手將血淋淋的狗皮往身上一披，眨眼功夫，隊伍末尾已多了個“狗妖”，連尾巴擺動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待風沙散去，豬妖揉著眼睛清點人數：“都還齊活沒？”
“齊活！”
眾妖七嘴八舌地應和著。
只有劉世安反應慢了半拍，隨後那豬妖看了過來，沒辦法劉世安只能捏著嗓子應和，學著狗妖慣常的腔調，連嘴角淌哈喇子的模樣都學得惟妙惟肖。
隊伍繼續前行，誰也沒發現最後頭那隻“狗妖”，此刻正用火眼打量著寒潭方向。
隨著隊伍深入，劉世安心中愈發震撼。
這滿山遍野的慘狀，讓他想起《西遊記》原著裡描述的獅駝國。
那“骷髏若嶺，骸骨如林”的魔窟，怕也不過如此罷？
腳下每走一步，都能聽見骨骼碎裂的脆響。
泥土早已被血水浸透，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
本該有蚯蚓鑽動的土壤裡，取而代之的是肥白的蛆蟲，在腐肉間翻滾蠕動。
空氣中瀰漫的血煞之氣濃得幾乎凝成實質，尋常修士沾上半分怕就要道心崩潰。
劉世安不得不閉了先天呼吸，轉為內息迴圈。
周圍的小妖們卻個個面露陶醉，豬妖甚至張開血盆大口，像飲酒般吞嚥著猩紅霧氣：“能拜在血煞大王門下，是你們八輩子修來的造化！就咱們腳下這三寸地，死的人比你們見過的妖怪還多！”
劉世安低頭看去，正巧對上一顆孩童顱骨空洞的眼窩。
那顱骨天靈蓋上，還留著五個清晰的指洞。
指洞邊緣光滑，像是被什麼利器貫穿後，又生生吸乾了腦髓精血。
劉世安暗自推算，若這真是血煞大王所為，那這妖魔怕是以“抽髓煉魂”的邪法修煉。
專挑童男童女下手，取其純陰純陽之氣。
巡山隊伍終於來到妖窟前，眼前的景象讓劉世安瞳孔驟縮。
洞口翻湧的血煞之氣已凝成實質，如血色浪潮般不斷衝擊。
更駭人的是，每當這些“血浪”撲到洞口時，就會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回，發出淒厲的尖嘯聲。
劉世安的火眼看得清楚，那每一道翻騰的血煞之氣裡，都禁錮著一個扭曲的魂魄。
有老者捶胸頓足，有婦人懷抱虛影啼哭，甚至能看到嬰靈在血浪中無助漂浮。
這些魂魄被生生煉化成煞氣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洞窟石壁上，密密麻麻貼滿了掙扎的人皮，像風乾的魚鰾般隨著煞氣起伏。
妖窟四周漸漸聚攏了更多形貌猙獰的妖怪，他們如同朝聖般跪伏在地，對著翻湧的血煞洞窟頂禮膜拜。
有的額頭緊貼地面，有的雙手高舉過頭，全都以最虔誠的姿態表達著對血煞大王的感恩。
“謝大王賜我等血食！”
“謝大王賜我等修行！”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中，巡山小隊也來到近前。
豬妖肥碩的身軀“撲通”跪倒在血泥中，震起一片猩紅的水花：“小的們巡山歸來，特來向大王覆命！”
其餘小妖連忙跟著磕頭，額頭撞在浸透鮮血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整個妖群中，唯有劉世安筆直站立，面色冷峻。
豬妖餘光瞥見，扭過頭正要破口大罵。
“嗖！”
一道寒光閃過，豬妖那顆碩大的頭顱突然飛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咕咚”一聲滾落在血泊中。
無頭的身軀還保持著跪拜的姿勢，頸腔裡的黑血噴出三尺多高。
群妖譁然，劉世安卻若有所覺地抬頭望天——
只見半空中，一道腳踩風火輪的身影凌空而立，冰冷的眼神如同在看螻蟻。
“是仙家修士！”一隻蝙蝠精尖叫道。
“怕什麼！咱們這麼多兄弟，還怕他一個？”黑熊精掄起狼牙棒吼道，“殺了他獻給大王領賞！”
“殺！殺！殺！”
有修為的妖怪當即暴起，有的駕起黑雲，有的展開肉翅，嘶吼著朝那身影撲去。
“呵呵。”
那身影只是輕輕抬腳，足下火輪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赤光。
霎時間，漫天火海傾瀉而下，最近的幾十個妖怪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化作了飄散的灰燼。
稍遠些的妖怪轉身就逃，可那火舌如活物般追襲，轉眼就將整個山頭變成了熊熊火獄。
見此情景，劉世安便知道，這裡已經輪不到他出手了。
他正欲轉身離去，待哪吒離開後再回來超度亡魂。
可就在他抬腳的一瞬，忽覺背後熱浪翻湧，灼人的氣息如潮水般逼近。
回首望去，只見一對風火輪碾過長空，烈焰翻騰，赤紅的火光映得天際一片血色，裹挾著焚盡萬物的威勢，朝他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