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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張居正神色一凝:“你這是什麼意思?”

馮保道:“我這會過來,是因為選秀結束後,太后跟我說過一句話……”

皇帝親政後的變數,張居正未嘗不曾思量過。

但皇帝就算大婚親政,也只有十五歲,還是個對朝堂事一知半解的孩子,萬事不知所措時,自然會請教張居正和馮保後再行處理,就算有什麼實在任性的地方,不是還可以請出太后來規勸嗎?

張居正能感受到馮保的不安,馮保畢竟是內臣。皇帝對待自己老師時似乎還會多有顧慮,但處置一名心腹太監,卻只在於他的一念之間。

他二人從前未嘗沒有為了勸說李太后煞費苦心,但此時此刻,他們忽然發現,與李太后比起來,他們共同教養了這麼多年的萬曆皇帝,卻更難對付。李太后畢竟是深宮女流,又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在張居正面前,始終有點底氣不足,張居正若是堅持,馮保再加規勸,最後她多半就會預設下來,但是皇帝……

他們都知道少年皇帝是個心氣頗大的,往好處來說,是志存高遠,往壞處來說,是掌控欲強。與他那孤僻迷信的祖父和懶惰隨和的父親相比,更有做“聖明天子”的自覺。

從李成梁萬曆三年的戰事開始,他們已有意引導著皇帝好大喜功之心來推行自己的政略。

他們都清楚,就算皇帝現在確實依賴著他們,但親政之後,隨著年歲、見識的增長,遲早會有那一天,皇帝將行使屬於他的“乾綱獨斷”之權,而且他們終將回歸到揣摩上意,遵旨做事的臣子的位置上。

張居正沉著:“皇上親政之後,要不要繼續推行新政,自然是歸皇上定奪。新政推行之處,諸事蒸蒸日上,於國於民益處甚多,皇上聖明,自當有所裁斷。”

“你能這樣想便好。”馮保點點頭,“只是,若是皇上另有主意,我勸你也謹守為臣之道。”

他明知張居正這時嘴上便是答應了,心裡也還沒擰過勁來,所以不等他說話隨口換了話題:“戶部今年盈餘多少?大婚的開銷,怕是還要從太倉庫支取一些。”

張居正雖然早有預期,但還是聽著頭疼,苦笑道:“你看廣西眼前又在用兵,潘季馴那裡還在治河,戶部賬上的銀錢也是緊巴巴的……”

馮保板起臉道:“你不能說到新政時就是國用充裕,說到宮裡的開銷就是戶部賬上沒錢吧?”

兩人討價還價了一番,張居正希望能出個三五萬兩銀子意思意思下,馮保覺得這麼大的事,怎麼也要出個十萬八萬。兩人談了半晌沒談攏,馮保最終道:“即然張閣部不肯鬆口,我也只好上奏皇上、太后定奪了。”

張居正心中一動,覺得這是馮保“歸政於主上”的頭一步了。

他不願讓馮保為難,苦笑道:“也罷,我等皇上召見時進言吧。”

馮保嚅動了一下嘴唇,想將選秀的事說給張居正聽,讓他體諒自己現在的處境。但選秀的事出波折,歸根究底是他被人鑽了空子,馮保頗不願張居正看到自己的窘迫處,便也將這件事嚥了回去。

這會已是轉更時分,馮保估摸著皇帝無論如何也睡下了,才悄悄到了乾清宮。

內侍們悄悄稟告他說,皇帝召了周誠過來關在屋裡不知說了什麼,半個多時辰才放他出去。之後一個人獨自生了許久悶氣,寫了一堆字,彈斷了兩根弦,只在一刻鐘前方睡下了。

馮保悄悄到帳外看了一眼,藉著飄忽的燭光,看到皇帝不知夢到什麼,皺緊了眉頭,眼角猶有淚痕。

他看著心酸,悄悄退了出來。

馮保回到自己的小跨院,果然見周誠趴在自己房間的榻上打盹。聽到馮保回來的動靜,一個鯉魚打挺起來,苦著臉道:“義父,今晚皇上召了我去,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馮保嚴厲道:“都這個點了,你怎麼還不去睡,明日哪還有精神上課!”

周誠趴到他膝上哀求:“哎呀義父,我可真沒說什麼,皇上若要認定是我在背後挑唆了那鄭秀女的事,可怎麼辦啊!”

馮保最終沒忍住揉了揉他腦袋,放低聲道:“你急什麼?我若不是為了你好,前幾日去內書堂是做什麼的?”

周誠這才恍然:“義父因為我逃課,狠狠地收拾了整個丁字班,這事兒早傳開了,皇上便不會當真疑我跟義父說了啥。”

馮保道:“你本來也不知道什麼隱密事,皇上今兒心裡不痛快,拿你出個氣罷了。其實他這氣是衝著你義父來的,你只是代義父吃了這頓排揎。”

周誠嘻笑道:“即是代義父受過,義父能不能功過相抵,將那抄一百遍《禮記》的事免了?孩兒這胳膊已經寫得又酸又麻,就快要廢了!”

馮保板著臉道:“便是你沒過錯,莫非就抄不得書麼?快去睡了,明兒再起來抄書!”

周誠愁眉苦臉地應了下來,卻歪纏了一會不走,嘟囔道:“義父,選秀的事……”

“嗯?”

“皇上似乎確實是聽了那個尚膳局採買攛掇才去西苑的,今晚……皇上說漏嘴了。”

馮保笑了笑道:“你怎麼這會又敢說了?”

周誠訥訥地道:“皇上吩咐孩兒不許說,不過孩兒想明白了,皇上召了孩兒同去西苑,多半也是人家給皇上支的招。鄭秀女這樁事出來,皇上第一個疑的也是孩兒。孩兒在宮裡,還沒給義父幫上什麼忙,倒盡給義父添亂子了。”

馮保感慨,摸了摸周誠的臉:“你是個好孩子,是義父連累了你。”

次日馮保一早去乾清宮侍奉皇帝梳洗早膳,主動將發現鄭秀女冒認戶籍的事說了。

進西苑備選的秀女,沒能參與最後面聖的,並不止鄭秀女一人。馮保沒有單獨向皇帝奏報鄭秀女的事,似乎也可以指摘。

馮保自責道:“奴婢昨夜回去聽周誠說了,才知道皇上對鄭秀女甚是垂青,若是早知道,該將此事瞞下來的。”

皇帝經過昨夜一通發洩,這時已經沒了那憤懣不平的勁頭,整個人蔫蔫的,很是無精打采。

他知道這事即然是李太后發話,再如何質問馮保,也於事無補。便是馮保的“早知道”只是說來哄他的,他若是窮究下去,終歸是冒犯太后罷了。

他將筷子頭咬了一會,放下道:“知道了,只是樁小事,伴伴不必放在心上。”

馮保趁機道:“娘娘吩咐奴婢奏請皇上定奪大婚事宜。”

皇帝詫異極了,手中的筷子竟掉脫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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