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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馮保撿了根枯枝,先分了門類,將萬歲爺,娘娘們,皇子公主,外朝大人,內庭太監各劃一頁。各人上前演示所記禮儀,大家圍觀點評,如果有錯訛則指出,確認無錯時在地上畫出人形,寥寥幾筆,卻將行禮過程描畫得十分清晰。這些小監們能被選中進宮,也都是五官端正,頭腦機靈的,每個人都能記得近半數,諸人記憶合併來,不過一個時辰,竟也齊全了。

周海見每人演示禮節時,馮保起先都不出聲,等大傢伙七嘴八舌修補過後,他偶爾會冷不丁地提出一兩處被眾人忽略的地方。周海便知馮保其實全都記得,這樣大費周折蹲在雪地裡畫了一個時辰,純是為了幫大家,心裡默默佩服,想著回屋裡拼著和馬廣的夥伴打一架,也要把馮保的被褥搶過來。

記敘完畢後,馮保扔了枯枝道:“趁著這會還有亮,大家再細看一遍。”

這時眾人方覺此時天色己暗,更是目不交睫地看著,各自練習默記,馮保自己也重新多看了一遍。

很快夜色漸濃,雪地上的畫案己模糊不清。馮保道:“大家都記清楚了?回屋吧。”

周海興奮地道:“我都記清啦!”

他正要伸腳抹了雪地上的圖案,馮保攔著他道:“別,留著。”

周海道:“被小白公公見了恐怕要說我們……那個串通……”

馮保見他結結巴巴卻尋不出詞的模樣,笑道:“放心好了,小白公公唯恐我們學不會再煩擾李監丞,怎麼會怪我等作弊?再說了,若是今夜無雪,明兒馬廣放了出來,還能現看著學會。”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了愣,跟馬廣一夥,又搶過周海菜湯的高大個兒頗不好意思地支吾道:“虧您還給馬廣記著呢。”

馮保若無其事道:“大家一道進宮的,這點齜齬算啥,將來幾十年還要彼此扶助呢。”

那高大個兒連連點頭道:“馮哥這氣度,俺陳增服氣了,回頭一定讓馬廣來謝您。”

馮保笑笑道:“要謝也得謝天公,我有什麼好謝的。”說完徑自回去了。

一回屋,陳增主動地把馬廣多佔的那床鋪蓋搬了起來,周海攔著他道:“你就這樣謝馮哥的?”

陳增忽有所悟,趕緊賠笑著瞅了瞅馬廣自己那個全屋最中間的位置,犯了會愁,咬咬了牙,把自己的鋪蓋搬去了門口,空了位子鋪上馮保的。

雪地裡人走盡後,小白從正屋溜達出來,繞著馮保畫的那些禮儀圖走了一圈,看著看著噗地笑出聲來。他撿了幾塊炭,回到正屋,正屋火盆上烤著兩枚雪梨,散發出一股子甜香。李芳在榻上看著書,見他進來問道:“他們都學得如何了?”

小白邊將炭添進火盆邊笑:“乾爹絕想不到他們謀了個什麼法子。”

他洗了把手,將烤軟和的梨用一隻蠱裝了插了根勺捧去給李芳,將馮保雪地畫圖一事說了,道:“馮保知道他們大都不識字,皇上那一頁就畫了個龍爪,娘娘們那一頁畫了個鳳羽,大人們畫了朝冠……雖說就是雪地裡幾筆,倒也似模似樣的。”

李芳起先聽著微笑,至此皺了皺眉道:“到底還是剛進宮,不曉得厲害,畫在雪地上,若是被人踩踏了龍鳳又待如何?”

小白一愣,若真是如此,可連他也脫不了乾淨,忙道:“孩兒先前出去時聽他阻攔人抹掉畫跡,說是要給關禁閉的那位明早看看。”

李芳“哦”了一聲道:“倒是頗有友愛之心,只是我猜今晚還有一場雪,不免讓他這番苦心白費了。”

小白笑道:“這豈不是乾爹的用意……這些小子們剛湊一處來,不免有些爭執搶出頭的,這會他們算明白只有彼此扶助才能活下去,省了咱們還要給他們調解。”

李芳微笑不語,用勺慢慢吃那隻雪梨,顯然是預設了這番話。

小白又道:“乾爹即有此意,不如將關禁閉的先放出來?”

李芳點點頭。

小白又有些納悶地問:“乾爹今早提到這馮保……”

李芳悠悠道:“滕祥前些日子跟我提了一句,說讓我看著他行事如何,看著是有心收入名下。我今日看了名冊,他家應是這次夏閣老之事被牽累了,好好一個書香門第的讀書種子,淪落至此。”

這話聽得小白不高興了,嘟嚕道:“書香門第又怎麼了,那文淵閣裡的相公們,各個見了司禮監的公公們還不是要殷勤賠笑。”

“你啊……”李芳無奈搖頭,“你是逞聰明過頭了,如今才陪著我坐這冷板凳,但凡蠢一點,也不用我為你操心了。”

小白收了吃殘的盅勺冷笑道:“誰操心誰啊,您顧好自個身子我便謝天謝地了。”

這一夜果如李芳所言風雪交加,張居正當夜又犯了咳喘,半宿不得安枕。次日雖是休沐,但他自幼被教出不能賴床的習慣,強撐著起身,支著額頭只覺得天旋地轉。

此時耳聞得敲門聲,李春芳在門外道:“叔大,昨天又聽你咳喘了,這會如何?”

“有勞動問。”張居正努力掙扎起來,搖搖晃晃地要去開門,李春芳聽到動靜忙道:“你別開門了,仔細風大。我去交待廚上按上回的方子給你煎一碗藥。”

張居正喘了口氣道:“多謝了。”

雖說李春芳盡心盡意,但張居正卻沒來由地煩他種種問候,好容易待他走了。張居正長舒了一口氣,十分希望再也不需要與人說一句話,然而事與願為,一會兒他隱約聽到廊外有雜役議論:“怎麼那位張庶常又病了?”

另外那位應是李春芳交待了煎藥的,陰陽怪氣地道:“可不是,太醫又換了一回方子。”

“我瞧這位是心病啊?”

“誰知道呢,不過我瞧著他再這樣下去,翰林院怕是留下不他這尊大……”

“好熱鬧,說什麼呢?”突然有人冷言冷語插處。

張居正聽到是王世貞的聲音,露出一絲苦笑。

那兩名雜役賠笑閉嘴退開。王世貞過來敲了敲門,叫道:“別裝死了!”

張居正勉力爬起來開門,一邊咳一邊道:“來了來了。”

王世貞看著他扯了扯嘴角:“你這是又犯病了。”

張居正用一連串咳嗽回應了他,他伸手扶著張居正到榻上:“我今日在綺風樓請客,過來請你——”

“多謝多謝。”張居正拱手苦笑,“你這是為什麼請客?”

“楊繼盛這次得了南京工部主事的任命,我看他有些鬱郁,所以邀了幾位同年去送送他。”王世貞道。

張居正略為吃驚,道:“他沒留京裡?”

“是啊……”王世貞也有些納悶,“你說殷士儋這種走了狗屎運的從三甲一躍選庶常的也罷了……”

“喂!”張居正衝著自己右手邊戳,讓他別忘了殷士儋可就住在右鄰,但王世貞依然滿不在乎地道,“得了吧,他自己都說過幾百遍‘走了狗屎運’這話,偏我說不得麼——就連殷正茂這種吊榜尾的,雖說去行人司,但好歹是留京了,行人司論起來有點辛苦,但出頭露臉的機會也多,以他小子的機靈勁,估摸著呆不了幾天就能換個風光的位置,但是楊繼盛他怎麼就被派去南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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