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哦?”陸炳和滕祥一起看向他。
嚴世蕃問道:“如今大同的鎮守太監是?”
滕祥冷然道:“陳洪。”
陳洪此人與黃錦同輩,但終不如黃錦得寵信,前些年黃錦將他排擠出宮,去大同當了鎮守太監,但皇帝還是會時常想起他來,也會親閱他的奏章。黃錦不樂意見收復河套,或許也有不想讓陳洪立大功回來的意思。
嚴世蕃森然道:“不如讓黃公公傳信與鎮守太監陳洪帶著錦衣衛去就地斬了曾銑,將軍權奪過來。然後便將邊關有蒙古人襲擊錦衣衛搶走人犯一事稟上,跟皇上說曾銑在陝邊黨羽眾多,如今見朝中靠山己倒,陰謀敗落在即,眼見就要大開邊城迎俺答入侵,鎮守太監當面立斷——”
陸炳一拍案几道:“公子這個主意甚好!妙!真妙!”
滕祥尋思了一會亦道:“此計可行!我這便回去與我乾爹商議!”
滕祥議完此事回宮,黃錦正在伺候皇帝唱經,紫極殿門口守著的又是他素來討厭的張宏。滕祥勉強讓自己笑得自然些,問道:“咦,今日陶天師怎麼不在?”
張宏鼻觀眼,眼觀心地道:“天師上哪,我又如何知道。”
滕祥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摸了摸鼻子。
不過聯想到嚴世蕃說的那件事,他便想過會得讓長春殿的小監們留意著陶天師近來出宮都是與些什麼人來往了。
發了一會呆,好容易裡面唱聲己歇,黃錦扶著皇帝出來,滕祥今日出宮,是去檢視夏言抄家一事去了。這裡趁上前去拜道:“聖上,小的奉旨前去夏言家,特來回命。”
皇帝微微哼了一聲,道:“進暖閣坐定回吧……你去扶你黃伴。”
滕祥扶著黃錦,隨在嘉靖身後進了西暖閣,嘉靖坐了軟榻,賞了黃錦座位,這才慢悠悠問道:“你今日去夏言家宣旨,他說什麼了?”
滕祥正等著這一句問呢,頓時就一臉忿忿地道:“稟皇上,那夏言當真狂悖,言出不遜,可恨到極點!”
“哦?”皇帝饒有興致地問。
滕祥頓時就把夏言那三句“有罪”一一道來。
皇帝聽了第一句,驟地睜圓了眼,至第二句第三句時,卻只是淡淡冷笑。
滕祥本來等著皇帝雷霆大怒,見此情形,卻有些怯,不再作聲。
皇帝彷彿喃喃自語道:“這夏言,倒是頗有自知之明——他即一心求死,朕如何能不成全他?”說完揮了揮手道:“你們且下去吧。”
滕祥扶著黃錦慢慢退下,退回黃錦的居處,給黃錦擂著腿,忍不住喜上眉梢:“乾爹,這番大事己定啊。”
忽又想起李珍失蹤一事,將嚴世蕃的建議與他說了。
黃錦聽了,吁了口氣道:“嚴分宜此子雖不學無術,卻當真是個狠決之人。卻是不知於他是福是禍?只怕是成也此子,敗亦此子。”
滕祥聽這話不知是褒是貶,試探著問道:“那乾爹覺得此計可行?”
黃錦搖頭道:“此計太險,如今看來,夏言自尋死路,皇上心意己決,就算他們翻仇鸞的舊賬,也未必有什麼用處。但皇上最恨人揹著他擅自作主,若是事發之後皇上惱我們自行其事,擅殺大臣,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滕祥有點不甘心地問:“那就這麼算了?”
黃錦閉目許久,突然露出一絲隱約的笑意:“不……寫信發十萬加急給陳洪,許他殺了曾銑,便讓他回宮裡來,讓他管御馬監。”
滕祥一驚,心想當初乾爹費了老大功夫才將陳洪弄出宮去,這會怎麼又許了他回來?
不過他稍一想便也明白了,陳洪如果辦下這樁事,風險總歸是由他擔了,眼下就是輔下這香餌在,看他吃不吃了。他吃了,此案就此天衣無縫。最多是給了陳洪一個御馬監的職位;不吃,那也不過是多走了一步閒子而己,無關大礙。
劉守有帶著李珍由宣府逃往大同,路上自然不敢再作錦衣衛身份出行,扮成客商,這日到了大同總督府衙門一問,曾銑因受質問,如今不再辦公務,在府中待罪聽命,不再見客。劉守有斜眼一瞥,只見衙門內隱約有飛魚服色之人把守,不敢多逗留。
他尋客棧安頓了李珍與親兵們與,自己去尋曾銑身邊一個相熟的親兵趙遇。
遙遙就聞到一股酒味,還有小娃兒哭叫聲,只聽得咚的一聲,門洞大開,一個婦人牽著孩子跑出來。
劉守有認得是趙遇老婆,一時尷尬,趙遇老婆卻顧不得他,哭哭啼啼的徑自走掉了。
劉守有進了院子,就見院中滿地碎瓷,趙遇在這大冬天裡赤著膊端坐在雪地裡,一身酒味,滿眼殺氣。
劉守有拱了手拱道:“趙兄弟。”
趙遇見到他,眼瞬間紅了,劈頭一拳砸了過來。
劉守有連著閃避了三五下,最終還是沒躲過,教他一拳砸在肩上。
劉守有趁機抓緊他手腕一擰,將他按在雪地裡,喝道:“你醉得不成樣子,連我也亂打。”
趙遇喝道:“打的就是你們錦衣衛狗崽子!”
劉守有哭笑不得,道:“你先認清了我是誰!”
趙遇恨聲道:“你不就是那劉守有嗎?燒成灰我也認得!”
劉守有喝道:“就是我劉守有三晝夜奔波,為督帥送來俺答軍報,獨騎千里,為大軍先導!”
趙遇不知是被摁在雪中,還是被他這一聲喝,稍稍清醒了些,道:“你有何事?”
劉守有鬆開手,反問道:“你這是為何事?”
趙遇抬了頭,目中全是血絲,道:“陳洪帶著錦衣衛傳聖旨來,將督帥奪職拿問,如今督帥形同圈禁,連我們等身邊的人都趕出了都督府。”
劉守有一聽便覺十分棘手,他沉吟道:“你可有法子帶我與某人去見督帥一面,此事我受人所託,關係重大。”
趙遇奇道:“如今是你們錦衣衛接管了衙門防務,你卻到我這裡來求問?”
劉守有苦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