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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夏言喚了僕人進來,道:“喚二爺來。”

僕人惶恐回奏:“方才門上又傳有貴客,二爺去迎了。”

夏言微微一怔,一時想不起還有哪位貴客未至。陸炳一旁聽到忙道:“無需府上忙碌,就讓一位家人帶下官前去便是。”

其實他心中對方才求饒一事十分不快,恨不得馬上離開夏府,但以賀壽之名上門來,總不能連席面都不吃就走。他己打定主意,一會入席,抿一口壽酒,吃一口壽麵就託事離去。

陸炳離去後,夏言捧著茶又呷了一兩口,好不容易順下氣來,門口有女子怯怯地問:“老爺這會歇著沒?”

夏言聽到是侍妾春香的聲音,今日壽禮歸春香收攏打點,這時怕是有事,便喚了她進來。

春香進來見禮,果然是一臉為難,欲言又止。

夏言不耐煩地問:“有事快說!”

“是……”春香小聲道,“方才那位陸都督送的壽禮裡裡有一口白瓷缸,裡頭……裡頭清出來三包金子。”

夏言一愣,問:“有多少?”

春香低頭著不敢看他臉面:“約三千金。”

夏言在原地呆坐一會,漸漸怒不可遏,心想這陸炳將吾視為何等人也!夏言出身豪富,這三千兩金子雖是巨資,倒還真不在他眼中,他如今一腔心血盡在鬥倒嚴嵩,滌清朝政上,陸炳竟將他當成三千兩金子能賄買的同輩!他大吼一聲:“讓二爺去幫我把陸都督給請回來!”

春香哆嗦了一下,他又一跺腳:“快去!”

春香這才忙不迭地奔著去了,夏言在原位上坐著,越想越氣,想自己這四十年宦海沉浮,早年被張璁壓制著,後來又來了嚴嵩,親眼目睹了皇帝與眾臣間一步步走到離心離德,大明四邊患起,百事皆哀。他一次又一次抱著決心回到朝堂,卻一次又一次失望而歸。這次他倒想顧全大局一回,竟被陸炳這種小人算計來。莫非世人都當我夏言老了,只是來混個身後榮名了?

就在夏言想得悲怒交加之際,夏二爺神情尷尬地進來,身後影影綽綽站著身穿緋袍之人。

夏言想都沒想地將手中杯盞嚮往口扔了去,厲喝道:“小人!給我滾!”

“啊喲!”一把尖利的嗓聲叫出聲,夏言一愣,這絕不是陸炳,聽嗓音是名太監。

夏二爺見狀大驚,一把撲上去抱住夏言道:“大人,大人,滕公公來賀壽,亦是一番好意啊!”

夏言被他抱得動彈不得,定睛一看,見一名穿著緋色蟒袍的公公,不過二十餘歲,面如冠玉,眉目俊雅,此際卻被潑了一臉狼藉殘茶,更有一枚碎渣鑲進了額角里面。他正將那瓷片拔出來,一時間血流如注,順著臉膛淌下,一直順著脖頸淌進硃紅的絲鍛頸口裡。他神情又是驚愣,又是憤怒,太陽穴白皙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在隱隱暴漲著。

夏言頓時知道有些不好,這太監他日常在文華閣見得也熟了,乾清宮牌子,司禮監隨堂太監,不到三十就己賜穿朱蟒,這倒也罷了,他的義父是司禮監掌印黃錦,是本朝有史以來第一個以司禮監掌印兼領東廠的大璫。黃錦是自幼服待皇上的大伴,情份非比尋常。雖說夏言不愛結交太監,但日常與這些大璫們來往,頂多是不十分熱衷,面上禮節還是支應得過去。滕祥今日不請自來,他至少也得和陸炳一樣,請來說說話,上席喝兩杯酒。但方才他被陸炳氣得暴躁,又先入為主地以為夏二爺是帶了陸炳回來,竟想也沒想地就把那杯茶潑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是,他本也只是想羞辱陸炳,沒成想夏二爺帶來的竟是滕祥。

他在原地愣了瞬間,倒是心知自己該上前道歉謝罪,但方才一番思量,心緒不平,這口氣堵在嗓子裡還沒發出去,這謝罪的話,一口竟說不出口來。

滕祥上門賀壽,沒想到莫名其妙被砸了一杯子,又見夏言這樣一幅神色,不由哈哈乾笑了兩聲,細聲道:“我今日是不請自來,夏閣老逐客也是應當的,不在此礙著夏閣老眼了,告辭!”

他轉身大步踏了出去,夏二爺死急地搖晃夏言,撲通一聲跪了下地:“爹,爹,何必無故開罪這些閹人,爹所謀朝事甚多,不可以小失大呀!”

夏言方才只是一下子氣沒順過來,這會腦子清醒過來,也十分失悔,他往前趕了兩步,連聲道:“滕公公休走,方才老夫認錯了人,一時失手,滕公公……”

但滕祥走得飛快,己經轉出了小花廳的前堂。

夏言推了一把夏二爺道:“快去攔住他,先給他敷了傷再說!”

夏二爺跌跌撞撞一路奔過去,拉住滕祥的袖子道:“滕公公,方才本是我家裡小輩惹到家父生氣,真是認錯了人!滕公公息怒,先把傷口包起來吧!”

滕祥雖然看起來長得清秀,但常在京營中操練,頗為強健,隨手一揮就將夏二爺摔開,冷笑道:“我這就從前廳走了回去,教滿京城的人都瞧瞧夏閣老是何等清正耿介,絕不結交內臣!”

夏府家人發覺有事,紛紛圍了攏來,但夏二爺恐怕讓家人一擁而上強留他,反倒更加結仇,只好有氣無力地揮了揮袖子,讓家人們退開。他自己一路追在滕祥身後勸說,滕祥目不斜視氣不稍喘,直挺挺地往前衝去。

這時前廳的院子裡己經擺開了桌子,因今日客來得多,宴客廳不夠用,藉著花園子裡流過的一渠水的涼意,在花園廊前濃蔭下搭了涼棚。婢僕們忙忙碌碌,往桌上端去涼盤茶水,更有許多僕人,將散坐在四方的客人們一撥撥帶過來入席。

滕祥這樣紅通通氣焰騰騰的一個人驟地衝了過來,在場人都是一愣。夏二爺十分指望來客中人與滕祥相熟的出言挽留,只是來客中其中自然也不少認得滕祥的,這些人卻如馮禹般多半以清流自許,平時裡都離著太監遠遠的,唯恐自己沾惹上不好的名聲。這時腦子裡無不想著,這太監不知如何觸怒了夏老,夏閣老竟然當場砸了他,必定不是小事,夏老當真耿直,可敬可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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