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晨星議院
“林恩巫師，這一場會議……說棘手也棘手，說輕鬆也算輕鬆。”
格林巫師神情莫測，聲音低沉，話語卻聽得人心頭髮癢。
林恩眉梢微挑，對這句話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格林語氣中的份量，卻讓他隱隱感覺到會議絕非尋常。
只是此刻顯然並非細問的好時機，正如格林所言，會議即將開啟。
三人沒有在上城區的入口多作停留。
奧爾德巫師面色陰沉如鐵，心中雖滿是牴觸，卻也只能以執法巫師的許可權親自為林恩開啟通道，領著他與格林一道踏入上城區的領地。
上城區與下城區的分割猶如兩個世界。
山巒之城的上城區面積並不廣闊，僅囊括了巫師議會南域分部所需的核心設施與建築群，整體佈局簡潔肅穆，甚至透著幾分冷清。
與下城區熱鬧繁華、匯聚諸多文明生靈的多元景象相比，這裡少了熙熙攘攘的商鋪與娛樂設施，街巷間唯有高聳整齊、冷峻無華的巫師樓宇，一排排直插雲霄。
大道之上，巡邏的鍊金生物安靜行進，眼眸閃爍著冰冷光芒，將周遭氣氛渲染得森然肅殺。
林恩隨格林與奧爾德一路前行，朝著上城區正中央的議會大殿而去。
那座巍峨的建築宛如一柄插入天地的巨劍，散發著肅穆威壓，讓人心生敬畏。
行走間，格林巫師緩緩開口，終於解釋了先前那句似是而非的話。
“噩夢大裂谷的覆滅……倒也算不上完全無法接受。”他語氣沉穩，神色凝重，
“一些輝月層次的勢力成員早已知曉，那位坐鎮噩夢大裂谷的輝月冕下早在不久前就已離開。因此，噩夢大裂谷的實力不過是一個六級晨星巫師勢力，面對隕星議會的全力打擊，覆滅也算情理之中。”
“不過……”格林的聲音微微壓低，眸中閃過一抹寒芒，“
事情的棘手之處正在於此。哪怕那位輝月冕下已經離開，噩夢大裂谷仍舊是他的勢力。如今噩夢大裂谷的滅亡，追根究底，是因為他們曾參與了巫師議會分部的行動……”
“若真要較真，這場風暴的源頭，便是我們南域分部。”
隨著格林的言語，空氣中似乎多了幾分沉重的味道。
一旁的奧爾德面色陰沉，眉心微蹙，顯然對這話也頗感壓力。
林恩則眸光微閃，心中暗自理清了事件脈絡，輕輕頷首，表示理解。
這件事之所以棘手，正是因為背後牽扯到了一位真正的巔峰存在，那位輝月冕下。
噩夢大裂谷的覆滅，幾乎等同於當眾抽了這位冕下一記響亮的耳光。
而更讓人無奈的是，南域分部正是這場行動的主導者之一，日後若輝月冕下歸來，恐怕第一個要問罪的，便是他們。
格林巫師似乎看出了林恩眼底的微妙神色，便開口緩緩解釋：
“不過也不必過於緊張。雖然這件事確實敏感，可哪怕那位輝月冕下歸來，也頂多是去找南域分部的巫師議會算賬……其他參與的勢力以及個人並不會被波及……”
說到這裡，他嘴角微微一抿，流露出淡笑：
“所以我們熔爐之石這次不過派了四級晨星巫師前來撐場面，至於五級晨星巫師，還有我老師那種層次頂級晨星巫師，都沒有親自到場。”
話落，格林不動聲色地瞥了奧爾德巫師一眼。
奧爾德的臉色愈發陰沉，像是胸中壓著一塊石頭，畢竟他隸屬南域分部執法序列，這番話等於把矛頭直指到了他頭頂之上的體系。
“當然了，”格林繼續道，“在輝月冕下那種層次的存在眼裡，我們這些四級晨星巫師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哪怕他真要親臨南域，也只會去找六級巫師、輝月冕下，或更高的權力者。至於我們？不過是棋盤上無足輕重的棋子罷了。”
林恩默默傾聽，心中逐漸勾勒出整個局勢的輪廓。
原來所謂“南域晨星巫師齊聚一堂”的說法，只是南域分部精心釋放的對外宣傳。
這樣一來，那些散修出身的四級晨星巫師才會感到壓力，不敢怠慢，比如夜影巫師和白心塔主，他們就像被無形的大手推著，忙不迭地趕到山巒之城。
而格林這種出身熔爐之石的大勢力的巫師，態度就淡定得多。
他們有著更高的視野，所知道的內容也就更清晰。
甚至熔爐之石內部的五級、六級晨星巫師都未必把這件事放在眼裡。
對林恩而言，這卻算得上一個意外的好訊息。
畢竟在他的敵人中，最具威脅、對他恨之入骨的，非天鷹座莫屬。
天鷹座一向視【景觀】中的資源為囊中之物，而林恩卻偏偏從虎口中硬生生奪走了好處，這種舉動足以令天鷹座咬牙切齒、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若非背靠武仙座的庇護，他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如今，天鷹座沒有親臨此地，他也就不必擔心碰到這位天鷹座，從而導致各種各樣的麻煩了。
回過神來，林恩心中已然將這場會議的門道理了個七七八八。
像他和格林這樣的四級晨星巫師，此次被召來，恐怕並非單純充場子。
巫師議會的南域分部這般大張旗鼓，一方面是對那位輝月冕下的態度表露無遺。
另一方面，卻也是巧妙地將與此事原本毫不相干的晨星巫師們統統拉進漩渦之中。
畢竟最初圍剿噩夢大裂谷的行動，不過是白巫師與黑巫師疆域交界一帶的晨星巫師參與。
正因如此，隕星議會才得以一時逞兇，尚能四處跳腳。
若是整個南域的晨星巫師傾巢出動，恐怕隕星議會早在數日內灰飛煙滅，根本撐不到今日。
而今，巫師議會召開這場盛大的會議，怎麼看都透著一股“事後補救”的意味。
林恩眉頭微蹙，嘴角卻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難不成這是要把所有人都拉來背鍋？”
越想，他越覺得這個推測八九不離十。
一旦會議召開，輝月冕下的噩夢大裂谷被滅的事實擺在檯面，這些出席的晨星巫師無論態度如何、舉動幾何，都會被視作“預設”參與了行動的一環。
格林巫師說得輕鬆，不必擔心那位輝月冕下會針對他們這些“無足輕重”的四級晨星巫師。
的確，對格林而言這話有道理，身為熔爐之石的巫師，又有武仙座這等存在作師尊，哪怕風浪再大，也不會殃及他。
可那些沒有背景、孤身一人的散修呢？他們恐怕會被硬生生推到前臺，成為擋箭牌、替罪羊。
將來若輝月冕下歸來，質問此事，南域巫師議會分部便可從容推諉：“這是整個南域晨星巫師的共同決議。”
而真正的散修們，卻可能因此身陷滅頂之災。
林恩心底冷笑，腦中閃過一句粗口：“狗日的，心可真黑。”
他幾乎能想象，這主意十有八九出自黑巫師之手。
南域疆域本就白巫師、黑巫師各據一方，議會的高層中，自然也少不了黑巫師的影子。
如此陰狠的手段，不聲不響就把無數同階巫師推入火坑，可謂手腕老辣。
念及此處，林恩眉頭忽然微微挑起，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似乎，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漏洞”。
雖然他順理成章地混入了會議隊伍，但嚴格來說，他並非南域分部正式議員。
換句話說，等會議正式開始，他既不能發言，也無法參與表決，自然也不會在官方記錄上留下痕跡。
如此一來，即便輝月冕下日後歸來翻舊賬，他林恩大可以置身事外，根本不用擔心遭殃。
想到這裡，他心頭一陣暢快，原本盤旋心頭的陰雲也似乎被吹散了幾分。
“這次會議結束後，過兩天再去辦理手續，成為議員，然後領取我的晨星贈禮……”
林恩在心底暗暗盤算著，腳步隨著格林和奧爾德巫師一同行進。
前方的景象逐漸開闊，而那座承載著南域巫師議會權威的會議大殿，也終於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那是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龐大建築。
它靜靜懸停於高空之上，彷彿一輪巨大而凝固的圓月，以難以言喻的力量對抗著重力的束縛。
整座大殿呈完美的圓形，外壁鑲嵌著厚重的秘銀與黑曜石，古老的符文自表面一圈圈散發出微弱的光輝，如同歲月長河中流淌的餘燼，沉默而威嚴。
遠遠望去，它更像是一座漂浮的天體，而非凡俗之物。
林恩下意識停下腳步，目光中透出一抹驚訝。
“第一次見到這種建築吧？”
格林巫師見狀，嘴角浮現一抹溫和笑意，聲音裡帶著一絲解釋的意味。
“這是我們巫師世界上古先賢們制定下來的規則與象徵。只要踏入晨星之境，便自動獲得巫師議會的議員身份，得以投票，參與影響整個巫師世界的決策。這座大殿的存在，便是那份規則的具現。”
他頓了頓，抬手指向那懸空圓殿，語氣莊重而緩慢：
“在規則中，巫師議會分為不同層次：晨星議院、輝月議院，以及更高不可見的層級。即便實力相差懸殊，議員們在圓桌前都是平等的。哪怕是六級晨星巫師，他的意見，也與我這等四級晨星巫師完全等價。”
林恩抬頭望著那座圓形的殿堂，彷彿能從它沉默的外壁上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那是權威與秩序的投影。
“正因如此，”格林話音繼續，帶上了幾分輕快，
“巫師議會的每一座會議大殿都是圓桌構造，無主位、無高低，象徵著平等與規則。至少，在這裡，地位與實力的界限被抹平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嘴角帶上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當然，這只是規則上的平等。輝月冕下們本就寥若晨星，巫師議會的絕大多數事務，都是由我們這些晨星巫師投票決定。”
林恩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心中對巫師世界的制度有了更直觀的認知。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為何熔爐之石的五級、六級晨星巫師們並不情願到此。
他們在現實世界是呼風喚雨的存在，可一旦坐在這張圓桌前，地位卻與尋常四級巫師無異，那份落差恐怕讓他們頗為不快吧。
三位四級晨星巫師並未多說什麼，只是相視一眼，便齊齊踏空而起。
澎湃的元素之力在他們腳下盪漾開來，彷彿有無形的風託舉著他們的身影，朝著半空中那座巍峨聳立的巨大圓形建築飛去。
那座圓形大殿宛如一顆靜懸天穹的行星，陰影將地面籠罩，隨著他們漸漸逼近，建築的龐大輪廓愈發令人心生敬畏。
環繞在外壁上的古老符文散發著微弱卻深邃的光輝，每一道弧形的線條彷彿銘刻著巫師世界悠遠的歷史，凝固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威壓。
踏入大殿時，林恩原以為這裡會是金碧輝煌、琳琅滿目的奇蹟之地，可眼前所見卻出乎預料。
內部極為樸素，沒有繁複的雕飾，也無稀世鍊金材料點綴牆壁，整體呈現出一種凝重與肅穆的格調。
光影柔和地灑落在灰白色石材鋪就的地面上，每一塊石板都被打磨得平滑整齊，卻不顯浮華。
大廳中央是一座圓形的平臺，彷彿擂臺般高於地面，而四周的座席則沿著穹頂的弧度，一圈圈螺旋上升，宛如鬥獸場的看臺，卻比任何一座鬥獸場都要莊嚴浩大。
環繞全場的座位錯落有致，每一席皆能俯瞰到中央平臺的位置，顯然是為了讓每位議員都能平等地看清每一位發言者。
此刻，大殿內已經坐滿了密密麻麻的晨星巫師，黑袍與白袍交錯成片，像一幅由陰陽交織而成的畫卷，沒有任何陣營的隔閡。
議會的規則讓黑巫師與白巫師並肩而坐，彼此之間雖談不上親密，卻也無顯而易見的敵意。
這座巨大的建築能夠容納的巫師數量極多，可即便如此，今日參會的議員也只坐滿了大半，仍有不少席位空置。
即使這樣，林恩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晨星巫師匯聚一堂，仍不由得暗自心驚。
要知道，平日裡任何一位晨星巫師，都能鎮壓一方勢力，足以在王國層面呼風喚雨，而如今，他們卻成了這座圓殿中平等的一份子。
“座位隨意，除了最下方靠近中央的第一圈，那是發言區，其餘隨便坐。”
格林巫師低聲解釋。
林恩點頭表示明白，跟隨格林和奧爾德穿過寬闊的階梯，找了一個相對安靜、人少的區域坐下。
他輕輕靠在座椅上，手指摩挲著座椅冰冷的石質扶手，心中暗自感嘆這股無形的莊重氣息。
坐定後，他第一時間給白心塔主和夜影巫師發出簡短的資訊，告知自己已進入會場。
訊息發出後，短暫的等待讓他有些無所事事，視線便四處遊走，打量著這片陌生的巫師議會世界。
不同於平日的想象，這裡的晨星巫師們並不都是神秘莫測、難以接近的高人，他們有的沉默閉目，似乎在冥想；
有的低聲交談，彷彿在交換資訊；還有的神情淡漠，目光掃過四周，卻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各種風格的長袍、徽章與裝飾昭示著他們不同的出身和傳承。
“黑巫師有四大熔爐，白巫師有四大高塔……那一片，便是那些大勢力的巫師聚集的區域。”
“而那些無明顯標誌的，多半是散修……”
“不過正如格林巫師所說，大勢力那邊似乎沒什麼五級晨星巫師、六級晨星巫師……”
“而在散修那邊，倒是能夠看到五級晨星巫師的身影……”
林恩心中默默判斷著這些巫師的來歷，每一道目光落下，都似乎能在他們身上看到不同的故事與經歷。
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整個南域真正的權力之源，都匯聚在了這一座肅穆宏偉的圓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