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棄暗投明,先生賜名
石奇峰性子謹慎而警醒,特別是做下大案後,真可謂“枕戈而眠”,稍有動靜,便會察覺。
此刻他扒在門縫上,瞧著外面神異的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月光下,一隻烏鴉雙足站立,雙翅合攏,以頭磕首,尖銳的嘴巴在地面上啄然作響。
不止動態擬人,更是口吐人言:
“請先生教我!”
彬彬有禮的口吻,竟如同前來求學的童子,挑不出半點毛病。
石奇峰闖蕩江湖多年,自有一番見識,知道此方世界很大,人族之外,有妖魔、有仙修、有鬼神。
曾有一次,他錯過宿頭,夜宿野廟,竟遇上殭屍作祟,差點命喪黃泉。
至於各種光怪陸離,神乎其神的事物,多是道聽途說,卻也深信不疑,只是自家沒有碰到罷了。
他寧願永遠碰不上。
因為一旦涉及妖魔鬼神,便是兇險無比的事情,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石奇峰向來謹守江湖規矩,不貿然涉險,雖然想著去探幽尋仙,但能做到三思後行。
這一點,倒是比王復好。
王復受到爹孃的約束管教,難以走出茂縣地界。
其實這也是一種保護。
世上人心險惡,妖魔鬼神兇猛,在律法道德覆蓋不到的地方,往往亂象叢生,弱肉強食。
什麼因果迴圈,善惡有報,不過是自欺欺人;
什麼人前顯聖,不食煙火,不過是裝神弄鬼。
這世間,從來都沒有那麼美好!
到後來,石奇峰敗於武林爭鬥,失去一臂,心灰意冷,就在茂縣開間武館兼且鐵匠鋪,想著渡完殘生。
直到遇見陳晉。
如今竟看到一隻會說話的烏鴉主動上門求教,石奇峰既感驚奇又覺慶幸。不敢窺伺太久,連忙關上門,躡手躡腳地睡覺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陳晉同樣頗感意外。
昨晚此鳥神出鬼沒,陰魂不散的樣子,似乎來者不善。怎地只過了一夜,對方就跑來敲門叩首了?
畢恭畢敬的像是要歸順求收留的模樣。
莫非其中有詐?
他倒也不懼,道:“進來說話。”
先回屋內,又點上了燈。
紅眼烏鴉不敢用飛的,也不能跳的,老老實實地一步步走來,來到門檻處,望見燈火,頓時一驚,猶豫不前,不敢跨過門檻。
見狀,陳晉冷聲道:“門都不敢進,談何請教?”
烏鴉終是下定決心,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低著頭,不敢去看桌子上的燈火,更遑論觀想了。
其探頭探腦的,一旦不對路,便會振翅逃離。
陳晉打量了眼,問:“說吧,怎麼回事?”
烏鴉並不清楚陳晉要問的是具體哪方面,乾脆張嘴,一五一十地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交代出來了,包括它的出身,以及青松道人的跟腳底細等。
原來青松道人乃是樵夫出身,一次在山上看到樹頂高處有一大巢,便爬上樹去,見大巢內只得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幼鳥,於是抓了回去,飼養起來。
幼鳥成長得很快,漸漸顯露神異,能學人言,又善於窺伺隱私。
開始時樵夫感到驚怕,但漸漸接受了過來,並利用這一點,將紅眼烏鴉培養成眼線,專門到目標人物處進行刺探窺視,廣泛收集各類隱私事態。
他則搖身一變,憑著各種“未卜先知”的本事手段打響名頭,一步步成為茂縣本地有名的神算大師。
“原來如此。”
陳晉明白過來。
其實之前聽王復的描述,他便察覺到了濃濃的神棍風,只是還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
現在得到了答案。
有這紅眼烏鴉相助,方法手段就顯得高階許多,難怪不被人發現揭破。
陳晉饒有興趣地問:“你既然是他養大的,為何要背主叛變,跑來我這洩密?”
紅眼烏鴉忙道:“請先生明察,我這是棄暗投明。”
當即訴說起來。
原來這樵夫成為大師後,名利雙收,野心膨脹,很快拋棄了家中的糟糠之妻,到城中起了一間道觀,就喚作“青松觀”。名字來由,源於發現鴉巢的樹木,便是一棵巨大的老松樹。
在道觀中,野路子出家的樵夫直接當起了土皇帝,葷素不忌,玩弄女色,對於招收到的道童非打即罵。
“前不久,他更是把道童阿風給害死,屍體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
緊接著,紅眼烏鴉又爆出一樁猛料:“因為我與阿風說過話,他擔心阿風會走漏風聲,戳穿他的招牌。”
說到這,它竟發出哭聲:“是我害了阿風,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
由此可知,青松道人對它控制得很嚴。
不過它要是被人發現會說話,肯定會視為妖物,不可收拾。
道人犯下惡行,自是該死,但陳晉現在有著另一個疑問:“你自小被人豢養,雖然天生神異,開了靈智,但你是如何做到分辨善惡是非的呢?”
紅眼烏鴉一本正經地回答:“回稟先生,這些年來,我四處打探訊息,窺伺隱私,所見所聞,歷歷在目。慢慢地,就形成了一些自我判斷。期間,我還到縣學學堂外旁聽,聽塾師講課,風雨不改,並自學用嘴巴寫字。”
聞言,陳晉頗為驚訝。
這隻烏鴉不但聰明,而且好學,妥妥的妖物呀。
忍不住又問:“那你還有其他什麼本事?”
烏鴉搖搖頭:“沒了。所以斗膽上門,請先生教我。”
或許是在學堂聽課學到的口吻語氣,顯得文縐縐,怪有禮貌的樣子。
陳晉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紅眼烏鴉察言觀色,趕緊道:“先生,我雖然幫道人做事,但未曾作惡過,此心赤誠,請先生明鑑。”
陳晉板起臉:“你所作所為,屬於從犯,哪能輕飄飄就無事了的?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若你真心悔改,願意將功抵過,我倒會考慮一二。”
烏鴉忙道:“先生有甚事儘管吩咐,小的願意去做。”
“你可有名字?”
“道人平常都是喚作‘老鴉’。”
陳晉一擺手:“此名字太難聽了,我給你起一個。”
紅眼烏鴉大喜:“請先生賜名。”
陳晉沉吟片刻,張口吟道:“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就叫你做‘小慈’吧。”
紅眼烏鴉聽明白了詩句意思,當即伏地而拜:“多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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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字數多了,資料漸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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