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藏富於民
面對陸平鄭重的詢問，柳和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下官准備留任。”
聞言，陸平頓時面色一鬆，然後微微一笑。
“那我們就可以接著往下談了。”
柳和有些疑惑。
“侯爺不覺得奇怪，或者沒什麼想問下官的嗎？畢竟下官選擇留任淳平縣這個升遷無望的地方，在世人眼裡很不正常吧？”
陸平擺了擺手，淡淡道：“沒必要，你留任的原因對本侯而言並不重要，無需刨根問底，本侯沒那麼閒，而且本侯也不怕你被你騙。”
說到這裡，他莫名停頓了一下，而後眼中莫名閃過一抹寒芒。
“相信我，柳大人，說一套做一套之類的做法，在本侯這裡行不通。”
聽到陸平這麼說，柳和心底莫名湧出一股寒意。
他當然知道陸平什麼意思，膽敢自己敢出爾反爾，陸平絕對不會讓自己有好下場。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柳和或許會覺得是在唬人，無須在意，但一個實權侯爵這麼說，對他這種三無小官而言就很嚇人了。
不過柳和倒也不怎麼害怕，僅片刻便緩過神來，對陸平微微頷首。
“侯爺放心，下官雖說不是什麼偉丈夫，但也並非小人，絕不會出爾反爾，既然說了要留任，那除非朝廷強令，否則下官絕不會離開淳平縣。”
聽到這話，陸平頓時笑了笑。
“呵呵...有柳大人這句話，本侯就徹底放心了。”
柳和提起剛泡好的茶，給陸平倒了一杯，然後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陸平，等他開口。
陸平抿了口茶，直言道：“本侯是為侯府的八百戶食邑百姓而來。”
“食邑百姓？”
柳和臉上不見多少驚訝，顯然陸平的回應在他的意料之內。
忠義侯府跟淳平縣的唯一交集，就只有先帝賜下的八百食邑百姓了，這方面並不難猜。
就是不知道陸平提起食邑是想幹什麼。
這八百戶人家雖說是侯府的食邑，但根據軒炎律，食邑百姓不得遷移，陸平對他們也只有收稅的權力而已。
就淳平縣的現狀，徵稅那是想都不要想，那些食邑百姓對忠義侯府完全沒有任何用處才對。
心念急轉，片刻後，柳和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侯爺怎麼突然想起他們了？”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陸平故作感慨地嘆了口氣。
“以前本侯少不更事，雖然知道先帝賜下的乃是少有的實封侯爵，但在知道淳平縣的情況後，就沒再在意這些食邑，只當他們不存在。”
“父親為國殉節後，先帝對侯府多有照顧，賞賜無數，亡父生前又向來節儉，本侯承襲爵位後，便發現府內光是現銀就有二十萬之巨，光是這些就足夠本侯揮霍幾輩子了，更不用說侯府還有諸多名貴之物、良田、商鋪等。”
“身懷巨資，本侯就更不在乎父親用性命換來的食邑。”
聞言，柳和不由得眼角一抽，眼中悄然閃過一抹羨豔。
光現銀就有二十萬兩，那得是多少銀子啊...要是這二十萬兩用在淳平縣，肯定能把那荒廢許久的官道翻修一遍。
如今淳平縣地下的火靈氣跟百多年前相比已經淡了不少，侵蝕性沒那麼強了，只要管道修好，恢復和外界的聯絡，說不定淳平縣就能恢復一些生機。
當然，他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妄想罷了。
銀子雖多，但那是人家忠義侯的家產，就算再多也跟淳平縣沒關係，人家是有錢沒錯，但又不是有病，憑什麼給淳平縣砸錢？
忠義侯府又不欠淳平縣的。
想到這裡，他便不由得苦笑一聲，而後頗為疑惑地看著陸平，有點搞不明白陸平讓自己知道他有多少家產幹嘛。
炫耀？
這侯爺不太像那種膚淺的人啊，就算要炫富，也不該專程來淳平縣找他才對。
陸平並不打算賣關子，在刻意提醒柳和自己很有錢後，不等他回應，便接著道：
“但現在想來，本侯這是本末倒置了啊。”
聽到這話，柳和頓時更疑惑了，忍不住開口問道：“本末倒置？侯爺指的是什麼？”
陸平搖了搖頭。
“本侯想明白了，即便是金山銀山，終究有用完的一天，城內的商鋪，城外的良田，也抵不過不肖子孫的揮霍無度，都不能作為侯府的根基所在，唯有這八百食邑......”
聽到這裡，柳和腦子瞬間一個激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陡然瞪大。
八百食邑...侯府的根基所在......
難道說......
他猛地嚥了口唾沫，眼中綻放出些許精芒。
“侯爺...您的意思是？”
陸平身體微微後仰，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這才慢悠悠地道：
“柳大人您也知道，按軒炎律，本侯雖然是實封侯爵，但對食邑百姓只有徵稅的權利，並且最多隻能五稅一。”
“若是將來侯府出了不肖子孫，將家產全部敗光，只要侯爵之位還在，這八百食邑依舊能源源不斷地供養侯府，給我忠義侯府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不至於徹底敗落。”
“所以，本侯覺得，這八百戶食邑才是我忠義侯府真正的根基所在，柳大人以為然否？”
“然也！”
聽完陸平的話後，柳和想也不想地急聲應道。
“沒想到侯爺弱冠之年就有如此見識，下官佩服！”
話落，隱隱有些預感的他，心臟竟開始不爭氣地砰砰直跳。
下一刻，自覺有些失態的他再次重重嚥了口唾沫，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和興奮，但還是聲音微顫地道：
“只是...淳平縣民生艱難，不少人家都已經徹底斷糧，侯爺來時應該看到了，縣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行將餓死的百姓，這其中就有不少侯爺您的食邑。”
說到這裡，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眼眶莫名有些發紅。
“說來慚愧，身為淳平縣的父母官，下官治下卻猶如人間煉獄一般民不聊生，不僅是朝廷的百姓，侯爺的食邑也都在苟延殘喘.......”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陸平便擺了擺手，打斷道：
“柳大人不必如此，以淳平縣的狀況，換了誰來都是一樣的結果，甚至要不是柳大人，本侯來之前，淳平縣餓死的百姓至少要多一倍。”
“僅憑柳大人你願意留任，就足以證明你心裡裝著這裡的百姓。”
聽到這話，柳和頓時動容了。
這個年輕人，竟然懂他！
“侯爺言重了，下官無能，當不得侯爺如此誇耀。”
陸平放下茶杯，客套地回應了一下，然後神色鄭重地道：“不瞞柳大人，本侯此次前來，便是要為本侯的食邑改變淳平縣的現狀，藏富於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