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端倪
陸成婉本就身體孱弱，吹不得風，受不得涼，如今入秋夜裡正是寒涼之時，皇上遲遲不來，若是再等的就一會兒怕是陸成婉不但不能受寵，反而會讓自己生病了。
宮中無權無勢的嬪妃生病，就和從鬼門關走一趟一般艱難。
可陸成婉卻堅決的搖著頭，“不，皇上一定會來的。”
“再等等。”
這訊息並非是她從皇上身邊的小內侍那裡得來的，虛假訊息，而是從高昭華和陸淑媛那聽來的。
她手中銀子不多，皇上的行蹤何等機密，就算是將銀子都送給了皇上身邊的內侍，也不過換來是個冷眼罷了，陸成婉無奈，便想要從其他的嬪妃中下手，旁敲側擊一番。
陸成歡那她是萬萬不敢去的。
只能將目標放在相對為人和善的陸成雪身上。
那日她們閒談，陸成婉前去請安，路過紅漆雕花長廊，窗內兩位主子正伏在花梨木小几前品茶閒話。
高溫玉說的很清楚，只有這幾日皇上會從這裡路過，陸成雪也是忙不迭的配合感嘆，若是錯過了見皇上的機會，也不知道年前還能不能見到皇上，陸成婉聽了喜不自勝，連入內室去給兩人請安的耐心都沒有，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將她姨娘送給她的嫁妝盡數變賣，只換來了這麼一身裝扮，陸成婉自問，她的樣貌算不得出眾，卻也不差，而不過是因為家世太低，沒有面見皇上的機會，更沒有讓皇上主動想起的價值，才會一直被遺忘。
她必須要自己尋找機會去見皇上才行！
陸成婉咬著因為寒冷而發白的唇角，目光執拗，綠兒無奈，也只能默不作聲的陪在一旁，主僕二人孤零零的在這長街上苦等。
不遠處拐角，一抹身影正眸光凝重的瞥著瑟瑟發抖的陸成婉和綠兒，嘲諷的聲音隨之而來，“娘娘，陸美人還真是蠢得可愛，聽您同高昭華閒談內容便信了，竟然真的冒雨在這裡等著？”
冬青語氣譏諷。
陸成雪卻是抿唇淡笑，聲音嗔怪道，“瞎說什麼呢？”
“本宮可什麼都沒有說，和高昭華也不過只是品茶罷了，何況，陸美人何時來見過本宮？”
冬青會意的忍笑，“的確，淑媛娘娘不曾接待過陸美人，陸美人也不曾來見過淑媛娘娘，陸美人作何事情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和娘娘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這可怪不得陸成雪的頭上，又不是她主動去陸成婉的面前說皇上會從此地經過，更不是陸成婉前來詢問，陸成雪騙了她。
完全是陸成婉自己一個自作多情，偷偷聽到了三分傳言便信以為真，自己蠢的精心打扮一番就來等皇上，想要盛寵居然想要到了如此迫不及待的程度了？
陸成雪紅唇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冷眼目光從陸成婉的身上收回，“走吧，咱們好久都沒去看歡兒了，如今這秋雨連綿，若是晚上再電閃雷鳴的，怕是歡兒要受到驚嚇了。”
“從前歡兒最怕這樣的夜晚了。”陸成雪眸中的哀痛一閃而過，速度快的驚人咋舌。
“是！”冬青譏諷的笑著，高高的撐起竹骨傘替陸成雪擋住了風雨，主僕二人緩緩去了永寧殿。
——
永寧殿。
天黑的陰沉，殿內琉璃燈將闔宮寢殿照亮，可陸成歡卻依舊覺得不夠。
褪去了華貴裝飾的陸成歡臉色略微蒼白，精神懨懨的提不起興致，更覺得身體好像比起從前圓潤了一些，可胃口卻分明不如從前好的，還總是渾身乏力。
“冬雪，冬雪……”
陸成歡向著寢殿外面喚了幾聲，可寢殿外面卻遲遲沒有回應，陸成歡不禁有些惱怒，剛踏上錦履打算自己去門外呵斥這些偷懶懈怠的宮人，可不想剛走到門口便突然迎面天空悶聲響起了一道驚雷，驚得陸成歡又慌忙跑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啊……”
“啊……”
“來人啊！？！”
陸成歡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慘白，手腳更是涼的刺骨，陸成雪來的時候，便瞧見了躲在羅漢床上驚慌的陸成歡，忙不迭的上前柔聲安慰，“歡兒，歡兒……姐姐在呢！”
“你這是怎麼了？”
陸成雪細嫩柔軟的雙手覆上了陸成歡冰冷的手背，試圖用自己掌心的溫暖去包容著陸成歡，床榻上害怕的陸成歡在看清楚了來人之後，瞬間眸底溼潤，“姐……三姐姐。”
陸成歡撲到了陸成雪的懷中，連帶著聲音也跟著心酸哽咽。
姐妹二人自打入宮之後便不曾有過如此親近了，以往都是白日裡說說話，在一起用用膳便了事，猝不及防的陸成雪出現，陸成歡心好像被戳中的柔軟的地方一般，莫名心酸。
陸成雪溫柔的替陸成歡擦掉眼角的溼潤淚意，嗔怪著的開口，“姐姐在，姐姐在呢！”
“歡兒不怕。”
“你呀，平日裡可不是很機靈又強勢，從不肯吃虧的，但誰知道，咱們的淑儀娘娘還是個害怕打雷，會哭鼻子的小孩子呢！”陸成雪眸光有些暗淡，從前在府上的時候，陸成歡也是很依賴她，往日每次打雷閃電都會央求母親讓她到姐姐的房間中睡，總是抱著陸成雪的胳膊才會覺得安穩。
自打入宮之後這個毛病也依舊不能改。
只是每次打雷閃電的時候，陸成歡都會命人將宮燈點亮整個寢殿，更有宮女在一旁陪著，到不覺得那麼害怕了，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陸成歡不只是害怕，更是時不時的就想哭，隨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便抹眼淚。
被陸成雪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陸成歡笑得靦腆，“姐姐，你莫要取笑我了，還不是小時候你和母親疼的，才會讓我養成這個習慣。”
“不過三姐姐，你怎麼來了？”
後宮嬪妃都是有自己的寢殿休息的，何況還是她們這些一宮的主位，起初剛入宮的時候陸成歡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找陸成雪，但奈何宮規森嚴，找了幾次之後，也的確是見陸成雪為難，她不好連累姐姐，自此以後，哪怕是害怕也是在強忍著了，不想今日陸成雪竟然會主動來了，讓陸成歡心中陣陣暖流劃過。
陸成雪故作生氣道，“怎麼？”
“難道不歡迎姐姐嗎？”
“當然不是。”陸成歡慌忙搖頭，“只是有些高興。”
陸成雪清秀的臉上笑容溫柔，“好了好了，和你開玩笑的。”
“只不過是瞧著天陰沉的厲害，擔心還會有前些日子那場大雨，擔心你一個人受不了便過來陪你了。”陸成雪衝著陸成歡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漆黑的雙眸了目光靈動，“雖然宮規在前，但是法不外乎人情，做姐姐的來陪陪妹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況咱們入宮了這麼久，也算是摸清楚後宮各位娘娘的脾性了，皇后娘娘端莊，性格又是溫厚，想來即便是知道了我過來你的寢殿留宿，怕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從前她們剛入宮，不曉得這後宮的各位娘娘的脾氣喜好，更不懂這後宮中的規矩，必須要循規蹈矩的，生怕犯了什麼錯處被人抓到哪來說是責罰，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兩人也算是摸清楚了一些在後宮中的生存之道了，做事也便可以大一些膽子了。
陸成歡贊同的點著頭，挽著陸成雪的胳膊，“姐姐說的對。”
“咱們偷偷的，也不會被人發現的。”
“姐，要不然以後皇上若不召我們倆誰侍寢，我們便還像是從前那般睡在一起吧，這宮裡面的生活好生無趣兒！有你在我的身邊，我也能安心不少。”陸成歡垂著眸子，表情低落，從前在陸家的時候，她覺得無聊的時候還可以央求母親帶她出府，逛逛市集，聽曲兒看戲，可自打入宮之後，便一直被囚禁在這四方之地，起初她的心裡還想著要去爭奪高厲的寵愛而奮鬥。
可是日子久了，高厲那若遠若近的寵愛不但不能讓陸成歡安心，反而會讓她覺得心裡越發的空虛寂寞，尤其是漫漫長夜，這一個人孤身的滋味，著實不太受。
她甚至開始有些懂了，為何當初她要入宮的時候，趙祗雲是不大願意的，還總是在勸說她，可惜她當時年少沒聽，現在即便是後悔也沒有辦法出宮去了。
“你啊，真是拿你沒辦法。”陸成雪寵溺的捏了一下陸成歡的鼻尖，“下雨的時候姐姐來陪你倒還行，可要是日日來陪你，豈不是就算皇后娘娘不想責罰咱們，也逼不得已的要懲罰了？”
“姐姐知道你無聊不知道做什麼好，不然姐姐抽空教你泡茶插花？或者是下棋繪畫？”
陸成歡萬般不情願，但還不願意拂了陸成雪的面子，只能頹然的點著頭，“那好吧。”
此時冬雪正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寢殿內，見陸成歡的情緒已經安穩下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忙不迭的道歉，“娘娘，都怪奴婢不好，奴婢瞧著外面的天氣不好，怕是要下雨，娘娘夜裡錦被有些單薄，便想著前段時間皇上賞賜的那床蠶絲被正好派得上用場，不想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
“幸好淑媛娘娘在，不然奴婢的罪過也便大了。”
冬雪乃是陸成雪送給陸成歡的，起初是擔心她一個人在宮中生活諸多不便，哪怕此時的陸成歡正心情煩躁卻也是責罰不得冬雪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總不能讓陸成雪難看。
陸成歡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算了，下去吧，日後注意就是了。”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冬雪將抱來的被子惶恐的放在床榻上，剛準備離去卻被陸成雪給叫住了。
“對了，冬雪，你先等一下。”
“歡兒，眼下入秋夜裡寒涼了，你那偏殿裡面的那位可照顧到了？”陸成雪溫柔的詢問著陸成歡，但陸成歡卻是不滿的放開了挽著陸成雪的胳膊，“姐姐，好端端你提那個晦氣的小賤人做什麼！”
冬雪犯錯她尚且可以原諒，可是提起偏殿的陸成婉陸成歡就覺得煩躁不已。
整日擺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給誰看？恨不得在臉上寫了被欺負幾個大字，不知道的還以為陸成歡快要吃了她了呢！這幸好陸成婉不受寵，沒人注意到她，否則便是這流言蜚語的，怕是都要將陸成歡給吞滅了。
跟她娘一樣是個賤人，成天就知道勾引男人！裝可憐也就罷了，還總想要鑽自己的空子，有些時候她身體不舒服不能服侍皇上，那個陸成婉便眼巴巴的湊上前來，想要獲得皇上垂簾，幸好皇上對她那種沒有興趣兒，不然陸成歡怕是要原地把自己給氣死了！
“歡兒。”陸成雪雖然依舊是笑著的，可是聲音中卻是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她到底也是美人，又是在你的寢殿裡面，往日的時候你怎麼做都沒有關係，可是如今天冷，你便不能做的太過分了，否則真的鬧出來個三長兩短的，就連皇上的臉面上也是不好看的，知道了嗎？！”
陸成歡欺辱陸成婉的事情，後宮中不是沒人知道，只不過一個是皇上新寵還是陸家的嫡女，而一個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美人，兩相權衡，這孰輕孰重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有一杆秤衡量的，也便沒有人去理會陸成婉，更沒人替她說一句公道話，陸成歡欺負也就欺負了，只要是不鬧出人命，就算是把陸成婉的全部份例都剋扣了，也不會有人插手。
可是天氣越來越冷，這便不一樣了。
內府所供奉過來入秋的緞子布料和一些禦寒的被褥，卻是不能全部扣下來的，總是要分一些給陸成婉。
否則好好的美人就凍死在宮裡，傳出去也是皇家顏面不好看！
陸成歡也會跟著被斥責的。
陸成雪早先便知道，只不過一直都沒有合適的機會同陸成歡開口，如今卻是個正好的時機。
話落，不等陸成歡回答，陸成雪便徑自的向著冬雪開口，“你這便去庫房，取了兩床厚一些的棉被給偏殿的陸美人送去，另外再挑一些你們主子不喜歡的顏色布料一併帶去，眼瞧著外面的細雨綿綿，夜裡要是變成了連綿大雨受涼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