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一把刀
錢嬌兒波瀾不驚的眸子目光一滯,拿著繡花針的手也是微微一頓,緩緩抬起頭,目光茫然的看著陸成萱。
彼時外面陽光正好,透過木門照耀在屋子裡面,照耀在陸成萱的身上,就好像……
那些亮光是從她的背後發出來的一般。
“當然,我也不是善人,我幫你復寵,你需要幫我做事,我有幾個仇人,想要借你的手去除掉。”
“怎麼樣?”
陸成萱言短意賅,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想要和別人談條件,就要先說出自己的條件,否則別人見不到誠心,也是不會答允的。
“全憑你自己的意願,你若想便答應,若不想,我再去找別人。”
左右她還有其他備用的人選可以用,只不過那幾個本身的資質是要差一些的,不如錢嬌兒好調教,最多是多話費一些心思的,相信會有很多人願意。
畢竟,復寵……這個誘惑可真的是太大了!
“你……真的可以?”錢嬌兒那雙失了希望的眼眸又重新亮了起來,聲音微微顫抖的向著陸成萱說道,“真的可以幫我復寵?”
錢嬌兒總覺得這有些來的不大真切,就好像是在夢中一樣,她已經在這黑暗中準備死心,準備孤獨一生的,可是在這個時候,陸成萱就好像一道陽光一般的出現,照亮了她的世界,問她願不願意。
願意!
當然是願意的!
“我想!”
錢嬌兒想也沒想的便回答了陸成萱。
沒人會甘心一直都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日復一日的過著同樣的生活,溫飽都成了問題還要飽受欺凌!
她太想要出去了!
之前的平靜如水不過是因為對現實的低頭,不得不屈服,逼著自己心靜如水,可是現在如今……有機會擺在她的面前,那她便是說什麼都要好好的把握住了!
“只要能讓我出去,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不管你想要對付誰,我都會幫你對付誰!”
“以後,我便是你的一把刀,你指在哪裡,我便刺在哪裡!”
錢嬌兒隱隱有些激動,更是很有覺悟的向著陸成萱保證,並且不用陸成萱問出口自己就已經回答的很有決心了,“哪怕是有生命危險,我也在所不惜!”
遲早都會死的,與其就這樣老死在宮中,錢嬌兒真的想要抓住這個機會去努力試試,最多是早死幾年,死了也就是徹底解脫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過才是第一次見陸成萱,可是心中卻是對陸成萱有著莫名的信任,從她的眉眼神情,她周身的氣勢,陸成萱將來定然不凡。
好像真的有一種魔力一樣,只要陸成萱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好!”面對錢嬌兒的直白,陸成萱豁然的笑了,目光瀲灩清澈,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那便這麼說定了,七日之內,我便讓你見到皇上的面。”
“現在我需要做一些準備,你在這裡等著我的好訊息!”
陸成萱交代完這些話,便微微頷首,準備離開,可是卻被錢嬌兒給叫住了,“等……”
“等一下。”
“還有什麼問題嗎?”陸成萱停頓腳步,很有耐心。
錢嬌兒微微笑了笑,“你自己本身便已經很美了,是皇上喜歡的那種,又有著受寵的本事,為何不自己親自去?反而要找一個人?”
陸成萱的姿色和她的實力,完全可以自己想辦法去勾引高厲,相信受寵不難,可是陸成萱偏偏拋棄了最捷徑的辦法,選擇去扶持一個已經失寵的中才人?
這點是錢嬌兒心中最大的疑問。
見陸成萱微微有些擰眉,錢嬌兒連忙補充道,“若是不想說也沒關係的,我不過是隨口問問!”
很快的,陸成萱緊皺的眉心便鬆開了,釋然的看著錢嬌兒,莞爾笑道,“因為,我即使是心中有恨,也不想拿自己的身體來做籌碼。”
“更不會因為想要報復別人,而賠上自己的幸福。”
很多人都覺得,倘若陸成萱想要報仇,直接自己透過選秀成為皇上的嬪妃就可以了,那時候只要得到皇上的寵愛,就有了權力,便可以替寧家伸冤了,又何必入宮做女官,繞來繞去,多了很多麻煩不說,還不一定能達到目標。
可是很多人都錯了。
在她們的認知中,覺得報仇,只要是擊倒仇人,就算是成功了,無論犧牲什麼,哪怕是色相身體,都可以,就算是兩敗俱傷,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可是,這樣就真的對嗎?
拼的你死我活,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
不是報仇。
叫同歸於盡。
將仇人欠自己的,原封不動的討回來,或者是數倍的討回來,自己卻安好,或者相對較少的受到一些傷害。
才是真正的報仇,報了血海深仇。
報仇更是自己的事情,應當自己來處理,而並非是將希望依靠在別的男人的身上,靠著別的男人的寵幸來報仇。
起碼在陸成萱的心中,這樣做是大錯特錯。
陸成萱曾經聽聞一件很有趣兒的事情,前朝有位女人,她的丈夫被人陷害了,她想要報仇,轉身嫁給仇人,想要在侍奉仇人的時候,趁他不注意然後要了他的性命,可最後這個女人卻愛上了自己的仇人,有了他的骨肉。
可卻因為心中還有執念,想要替丈夫報仇,這個女人含淚打掉了自己腹中的孩子,最後雖然沒能殺了她仇人,反倒是自己自盡了。
陸成萱覺得,那不是報仇,而是,笑話。
一個自以為是的,天大的笑話。
她想要報仇,那便可以靠自己的實力和本事,一點點的去謀劃算計,哪怕時間需要很久,哪怕需要從最卑微的起點開始,也沒關係,這樣,將來她報了仇,替寧家正名之後,她還是完完整整清清白白的一個人。
她還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將來百年之後到了地下,看見她母親父親,還可以驕傲的說著,她既沒有辜負他們二老給自己的生命,又沒讓她們喊冤不白,更讓那些陷害寧家的仇人都付出了代價。
而非帶著恥辱。
用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苟活人世,侍奉仇敵,最後不管報仇成功與否,都是活也不是,死也不是。
若換成陸成萱,她會選擇另一位能和自己仇敵相抗衡的男人,但她不會獻身,她只會提出條件,贏取合作平等的關係,而非滿腦子都想著以色侍君。
這大概就是寧綰骨子裡面的倔強吧,可能很多人不懂,但她,不需要別人去懂她。
只要她自己覺得無愧於心就可以了。
陸成萱微微抬頭,唇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釋然的笑意,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可是留在原地的錢嬌兒卻已經淚流滿面,哀痛的望著陸成萱離開的方向泣不成聲。
她也有恨。
也有要報的仇。
可惜她沒機會了。
她和她愛的人再也沒有機會在一起了。
她更,沒得選擇了,也沒得退路了。
——
司籍房中的確有著諸多的典籍,並且讓陸成萱驚喜的是,還有對高厲的生平喜好詳細記載。
這點倒是幫了陸成萱一個很大的忙。
想要幫助錢嬌兒復寵,就必須要了解高厲的各種喜好,這樣才能吸引到高厲的目光。
同時,在貴嬪李氏的典籍記錄上,更是讓陸成萱心中錯愕。
李氏,是前朝孝靜帝的嬪妃,而先帝和高厲本是兄弟的關係,先帝得了天下,還未坐穩江山幾年,便暴斃而亡。
而高厲趁機奪了皇位之後便顯現出來自己的好色成性,更是聽聞孝靜帝的嬪妃李氏生的貌美,便不顧李氏的拒絕,而強行將李氏納入後宮,寵幸至今……
甚至一度晉封成了只屈居於皇后之下的三夫人之首的李貴嬪。
當年錢嬌兒也正是因為衝撞了李貴嬪才被貶成中才人的。
這個高厲的口味……還真的不是一般的重,並且是來者不拒。
陸成萱忍著心中的非議,將他的喜好大致整理一些,高厲這個人,有些微微的受虐傾向,他喜歡女人膽子大的,和自己的作對的,高冷的,或者……不喜歡打理他的。
這樣,他的心中便莫名的有一種征服欲。
對於貴嬪李安寧如此,對於貴妃陸成音如此,對於貴姬盛明月也是如此。
換句話說,送上門來的,那種便宜又倒貼的,他不喜歡,即便是看著長得好看,也不過只是淡淡的寵幸一次之後便拋諸腦後!
陸成萱不由得嘴角扯了扯,這還真的是……‘人各有志’啊……
不過這樣倒也還好辦。
陸成萱心思轉了轉,心中頓時有了主意,想要錢嬌兒重新回到高厲的視線之內,就必須,從裡到外發生改變,身上吸引高厲的地方越多,她便越容易成功。
高厲最喜歡的顏色便是白色。
他覺得女子身穿白色的長裙的時候,會特別自有一身仙氣,陸成萱託人在繡房買了一匹月白色的布料之後,便開始按照錢嬌兒的身材尺寸繡製衣裳。
因為月白色本就是給人一種乾淨不帶任何雜質的顏色,所以在刺繡的時候,不需要太華麗的花樣,否則看起來反倒是畫蛇添足,失去了美感,陸成萱只是在裙襬繡了一些海棠,卻是在掐腰的地方做了些設計,並非用以往的腰帶束縛,而是直接在腰身繡了暗繡。
看起來達到了很好的修身效果,卻比腰帶更加簡潔美觀。
另外,在錢嬌兒的頭飾上面,陸成萱也是花了些心思的。
人人都知道,幾年前的金縷閣最有名的那位繡娘,有的一身刺繡的好水平,可是很少人知道,寧綰最擅長的,是做簪,和首飾。
很多東西都是心意相通的,懂一行便能做好其他的事情。
簪子只不過是做起來的工序和刺繡不一樣罷了,但是她的花樣,設計,還有她對這些東西方面的美感,總是要超出常人的,這大概能稱得上是天賦了吧。
月白色繡海棠長裙不過三天的時間便被陸成萱加緊趕製出來了,驟然拿著做簪的器具的時候,陸成萱心思感慨。
其實無論是做簪還是繡衣,這兩樣都是需要極大的耐心和興趣的。
倘若只是為了生活或者有目的性的去做,做出來的作品,會徒有美感,而失了靈性,只有靈感而來的時候,才會做出最好看的東西。
現在的陸成萱,心中已經被報仇的心思給填滿了,在她的心裡已經無暇分身給這些設計和手藝了,頹然的試了幾次都不滿意之後,陸成萱認命的想著從前寧綰的那些設計。
從中挑選出來一款彩蝶流蘇簪。
這款簪子是需要將金絲銀線交纏,繞出彩蝶的模樣,最難的是,如何讓彩蝶宛若活物,飄飄然然,並且那些細碎的流蘇,也是要輕盈如風,宛若天邊的銀河星星在漆黑的夜空劃過的銀線一般。
這款髮簪除了美,更要緊的是……便宜。
材料中銀線居多,金線一點點,碎寶石也要不了幾顆,否則其他再好的設計,陸成萱也會因為沒有銀子去買原料而糟蹋了設計。
——
自打陸成萱來過才人殿之後,錢嬌兒的心中便不再是一潭死水,而是每日都是滿懷著希望,向著門口張望。
可惜陸成萱的身影卻是再沒有出現在才人殿半步了。
玉婉兒依靠在紅漆木涼亭下,冷眼看著錢嬌兒那翹首以盼的模樣,譏笑著嘲諷,“都來了這麼多天了,竟然還沒死心,還想要去勾引皇上?”
“她可能是覺得自己還有希望吧!”
“也不好好的照照鏡子看看她的那副醜樣子,還不如我身邊那侍奉著的小宮女呢!”
“就是啊,哈哈……”
耳邊嬉笑刺耳,錢嬌兒抿唇,袖中雙手緊握,面上卻也只能當做沒有聽到一般,目光繼續期盼的看著來才人殿的方向,心中渴求著陸成萱能早些來找她。
人若是在沒希望的時候,便會覺得身下的苦難沒什麼,她會因為習慣而逆來順受,可是最怕的,是人在絕望的時候又升起希望,而這個希望卻被人殘酷的抹殺。
現在,於錢嬌兒來說,陸成萱便是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