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病
“下手可比趙祗雲狠多了。”
陸成萱眼神沉了沉，不由得感嘆出聲。
在她這裡放火不說，竟然連老夫人的院子也敢動手，倒是想的周全。
陸成萱刻意在喬慧面前露出些許的馬腳，讓清蓮的行跡可疑卻沒有那麼明顯，就是知道喬慧心思縝密不會輕易中計，只要給她造成一些假象就好了，讓她也猜不出來那雲錦究竟是在她這裡，還是被送到了陸周氏那裡，在動手的時候猶豫顧忌就好。
不想喬慧真是乾脆。
兩處可疑的地方，猜都沒猜，索性她都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還能借著小年宴煙花的藉口將自己摘得乾淨，此等快準狠的心計，怕是沒有幾個人是她的對手。
陸成萱這這一場仗雖然贏了，卻很兇險，要是她再晚回來一會兒，被喬慧搶先去檢查，一定會發現倉庫的不對勁，一切就白忙活了。
所以，陸成萱才會豁出去一般想要衝進火海，造成雲錦也被燒燬的假象。
做戲要做的全套。
她這是在消磨喬慧最後的懷疑，讓她打從心裡相信，雲錦是真的被毀了，陸成萱也是真的要完了，不用她們再動手，自然會有盛家的人來收拾她了。
斬草除根的道理，誰都明白。
喬慧真正要的，是陸成萱的性命。
只有讓她相信陸成萱活不長了才行，不然雲錦在手中沒有交出去，始終都是個禍端。
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
這次是陸成萱警惕逃過一劫，下次呢？下下次呢？
依照喬慧那種心狠手辣的程度，可能以後燒的就不只是倉庫那麼簡單了，而是整個紅梅院！
陸成萱不可能每次都那麼命好剛好發現端倪，然後快速的想出應對的辦法。
“那小姐，現在我們是安全的嗎？”清蓮贊同的點著頭，她也覺得喬慧夠狠，還敢放火到老夫人的院子……
簡直是膽大包天了！
陸成萱更付出了代價，從頭到腳澆了冷水還不說，溼著衣服在雪地裡端坐著一夜，幸好這具身體年輕……
否則怕是直接被折騰了過去。
陸成萱犧牲了這麼多，連她都要騙進去了，喬慧總該相信之後消停了吧。
“有備無患才好。”思來想去，陸成萱還是有些不放心，“清蓮，你去稟告老夫人，就說我著了涼受了風寒大病一場，已經起不來床了，怕是需要休養，短時間不能再見人了，以免將病氣過給別人。”
“最好讓老夫人再派來大夫來替我醫治。”
清蓮試探著的問道，“小姐是打算老夫人也瞞著了嗎？”
“可是若老夫人真的派來大夫給小姐診治，到時候咱們不就露餡了嗎？”
“不會。”陸成萱聲音篤定，凝眸思忖，“我怕是要真的大病一場了。”
“最好藉著這一場病病逝，那趙祗雲和喬慧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陸成萱聲音幽幽，不由得輕嘆出聲，“若趙祗雲想知道我這裡的情況，儘管告訴她就是，不必隱瞞。”
“要是想來查探屬實也不用攔著，清蓮……我們怕是又要過一段苦日子了。”
“小姐這是說的哪的話，清蓮只想要和小姐在一起，不怕吃苦。”清蓮笑得真誠，“小姐放心吧，奴婢現在就去找老夫人！”
半桶熱水很快的就涼了下去，陸成萱也從木桶中出來，穿了件裘衣便直接披著棉被坐在炭火盆前取暖烤火。
清蓮很快的就從梨佟院回來，回來的時候還貼身帶著陸周氏的隨行診治的大夫。
“小姐，奴婢回來了，老夫人聽聞小姐的情況很是擔心，特意讓周大夫前來給您診治。”清蓮向著陸成萱眨眼睛。
陸成萱緊蓋著被子棲身在了臨床大炕邊，衝著清蓮應聲，“進來吧。”
周大夫年近花甲，滿頭白髮，顫顫巍巍的替著陸成萱把脈之後便連連嘆了三聲氣，“五小姐體虛脾弱，寒氣入體，怕是要大病一場了。”
“即便是老夫盡力醫治，便也要連綿半月最少方能康復。”
陸成萱目光閃了閃，聲音虛弱的說道，“那便勞煩周大夫了。”
“這是自然，醫者父母心，五小姐放心吧，老夫人已經吩咐了在下，定然會全力醫治小姐的。”
周大夫憂心忡忡，提筆寫了張藥方之後便離開。
清蓮握著藥方去醫館抓了藥之後便去了後院廚房煎藥。
可陸成萱大病，且數月不能好轉的傳言便如同風一般的速度在陸家傳開了來。
——
青檸院。
“呵呵呵……呵呵呵……”
清脆的笑聲從房間中傳來，聽得出來笑的人心情大好。
趙祗雲樂得合不攏嘴，“看著那臭丫頭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憑她之前再狂妄，在雲錦燒了之後還不是一樣傻眼，只能坐在地上大哭，喬慧你看到了吧，那死丫頭狼狽的樣子，哈哈哈哈……”
“真痛快，以為巴結上了盛家就能作威作福到我的頭上？”趙祗雲咬牙，“這次看她沒了雲錦拿什麼和盛家交差！！”
“想要巴結，也得有命巴結才行！她陸成萱的命可賠不起那價值千金的雲錦！！”
“哈哈哈……”
喬慧淡笑著附和著趙祗雲，“是呢大夫人。”
“這本是她該有的懲罰，竟然敢和大夫人作對，就該想到這樣的下場了。”
“只是大夫人，咱們現在還不能太過放鬆警惕了。”喬慧貼心的提醒著。
“你的意思是……”趙祗雲嘴角的笑意漸漸退去，目光凝重的瞥著喬慧，“你覺得這次是真還是假？”
經過上次林安和王婆子的事情之後，趙祗雲吃了暗虧也多了幾分警惕和教訓，不敢輕易相信陸成萱，輕易相信表面現象了。
喬慧擰眉，皺眉沉思片刻說著自己的看法，“可能是真的吧，不管是老夫人那裡還是紅梅院，都已經起了火，那雲錦怕是多半保不住了，只是奴婢覺得陸成萱不像是吃了虧能往肚子裡面咽的人，先暫且看看，不能就這麼放鬆警惕。”
趙祗雲點頭，“對紅梅院的看守依舊不能疏忽，記得讓半夏盯緊了，有什麼情況抓緊來彙報，另外……”
趙祗雲一頓，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不管是真的被燒了，還是陸成萱又留有後手，總之現在可是奚落她的好機會了。”
“讓王姨娘和七小姐好好表現一下了。”
王姨娘的六小姐因為陸成萱的關係才被罰，而七小姐的母親範姨娘也是因為陸成萱受難，這倆人，怕是現在府中最憎恨陸成萱的人了呢。
此時不去好好的踩低一下陸成萱，還等什麼時候？
喬慧眸若冰霜，“等著把她折磨夠了之後，再徹底解決，就能永絕後患了！”
“就按照你說的辦。”趙祗雲一拍即合。
從內室退了出去，喬慧沒有立即去暗示王姨娘和陸成瑤，而是轉道去了陸成灝的房間。
咣噹……
滿屋的酒氣混著酒瓶就那麼肆意的滾到了喬慧的腳邊。
喬慧無奈笑笑，很是自然的將地上的酒瓶撿起，目光溫柔的看著床上的陸成灝，“少爺，您怎麼喝起酒來了？”
“沒有出去和您的朋友們一起閒逛？”
陸成灝難得從軍營中回來一趟，今年倒是格外的安分，只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裡紙醉金迷，反倒是沒有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廝混。
陸成灝眼瞼微抬，面色冰冷的抓著喬慧的手腕。
喬慧不由得吃痛的嚶嚀一聲，卻馬上換上笑意，“少爺，您這是怎麼了？”
“您先鬆開奴婢的手好不好，奴婢被您弄疼了。”
若往常，喬慧這般嬌嗔一番，陸成灝便會立馬放開喬慧的手，還會溫柔的替她吹氣安撫，可今天……陸成灝不但沒有半點要鬆開喬慧的跡象，反而握著她的手腕更加用力。
細嫩白皙的肌膚上瞬間留下了紅印。
“疼？”陸成灝聲音冷的發寒，周身氣勢陰沉的厲害，好似……帶著血腥味兒一般，這種氣勢，除非是手握兵權，上陣廝殺，從屍體鮮血中摸爬滾打才會歷練出來，說什麼也不會是一個紈絝少爺公子哥該有的氣魄。
“你覺得這樣就疼了嗎？”
“那若是再添一把火呢，這火燒在你自己的身上呢？是不是就疼的無法自已了？”陸成灝額頭青筋暴起，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這些話。
當他看見陸成萱澆了渾身冷水想要衝進那火海的時候，陸成灝就恨不得要活生生的掐死喬慧。
天知道陸成灝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反常，看著那樣失魂落魄的陸成萱只是若無其事的將她拉住，忍著自己心中的關心沒有呵斥出聲！
一切都是因為眼前的女人。
他陸成灝為人的確是不怎麼樣，卻不屑於對女人動手，喬慧是第一個，第一個想要掐死她的！
“將……將軍……”
這氣勢，卻讓她無比熟悉。
喬慧一時看花了眼，呢喃出聲，“是……是您嗎？”
“您沒死？”
將軍……
陸成灝眼神錯愕不過一瞬，隨後強行鎮壓了下去，手腕便是利落的鎖在了喬慧的勃頸處，“你在我母親身邊待著，便盡心侍奉著，可這陸家卻斷然不是你興風作浪的地方。”
“小年宴的那一場大火，我可以裝作不知情，可若以後你再不安分，就別怪我欺負你是女兒身。”
殺意凜然。
陸成灝不是在和喬慧開玩笑。
喬慧臉漲得通紅，眼眶擠出了眼淚，更是痛苦的攀上了陸成灝的手腕，“少……少爺……”
陸成灝眼底的陰鷙逐漸褪去。
“咳咳……”脖子上的禁錮被鬆開，喬慧的身體更是被甩到了地上，可喬慧好像沒有隻覺得一般，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爬到了陸成灝的腳邊，“少爺……您是不是想起來了什麼？”
“少爺，您還認得奴婢嗎？”
“少爺……”喬慧顧不得脖子上的痛意，目光死死的盯在陸成灝的身上，可方才的那殺意好像她在死亡之前的錯覺一般。
陸成灝還是原來的陸成灝，陸家那個紈絝不學無術的大少爺。
喬慧頹然的坐在地上，可陸成灝卻沒有半點再理會她的打算，自顧自的喝著懷中的熱酒。
“既然大少爺不想看見奴婢，那奴婢便不敢再留在這裡惹大少爺不快了。”喬慧眼角溼潤，忍著哭意，“只是……大少爺……”
“昨夜的事情，您不該出手的。”
“大夫人是您的親生母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們著想，就算您不想幫忙，也不應該拆大夫人的臺的！”
喬慧聲音哽咽，“大夫人是會傷心的！”
啪！
陸成灝依舊沉默不語，可懷中拿著的酒罈卻是摔在了喬慧的腳邊，止住了喬慧的喋喋不休。
喬慧住了嘴哭著從房間中離開。
昏暗的房間中，陸成灝滄桑的閉上雙眼，眼前的猩紅似乎要將他溺到窒息。
滿眼的鮮血流淌在地上，泥土被染成了殷紅色。
數不清的屍體躺在腳下，白骨疊成堆。
每次閉上眼睛，陸成灝總能看到一副畫面，畫面中他身披金甲，卻半跪在地上，渾身傷痕累累，鮮血流出凝結成痂，一層覆蓋著一層。
手中長劍佇立在劍上支撐著他身體屹立不倒。
堂堂七尺男兒，錚錚鐵骨，可此刻卻是哭的不成哽咽，他的懷中抱著的是臉色慘白，渾身是血的……陸成萱。
他的表情很是驚慌失措，懷中抱著的宛若珍寶一般。
陸成灝甚至能看到那將軍哭訴自責的聲音。
他說。
“成萱，你別怕。”
“你不會死的，你的傷會好的，都怪大哥不好，是大哥的疏忽，沒能照顧好你……”
陸成萱心口處流了大灘的血跡，銀槍從前到後貫穿。
陸成灝絕望的伸出手想要替陸成萱堵住那些流出來的鮮血，可那些鮮血卻不受控制的從指縫流淌。
他這一生金戈鐵馬，殺了無數的人，雙手染了無數的鮮血，可他從不曾害怕過。
唯獨這一次。
手上的鮮血滾燙，更紅的刺眼，彷彿心也跟著滴血一般。
懷中的陸成萱勉強的扯出一抹笑意，輕輕的拉著他的衣角，“別……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