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為什麼鬆手？
浪濤滾滾，又兇又急，周圍的山勢坍塌大片，以摧枯拉朽之力席捲著一切，在這樣恐怖的自然力量面前，任何人力都無法與其抗衡！
洪流過境，只留下厚厚堆積的泥漿。
遠處的公路被沖毀垮塌，停在那裡的車隨著洪流捲走。
橋斷，路斷。
遠遠看去，那洪流如同一條奔騰的巨龍，咆哮遠去。
巧合的是他們所在的位置地勢很高，但不巧的是在這樣高的地勢中，姜晚剛剛站著的方向，恰好被波及！
眼睜睜看著姜晚被捲走，想拉拉不住，想救救不了，就算現在再跳下去也於事無補。
就算有裴燼護著姜晚，可在這樣的洪流中，危險性極高，生還的可能幾乎為零！
沈司遇重重一拳頭砸在祈墨臉上，氣得肺都快要炸了，“你明明都已經拉到她了，為什麼要鬆手？”
祈墨硬生生捱了這一拳，沒有反駁也沒有反抗。
他遙遙看著那洪流奔騰而去的方向，眸光晦暗，佈滿血絲，眼底只剩下掙扎和痛苦。
為什麼要鬆手？
為什麼要鬆手？
祈墨痛苦地躬下身，連呼吸都顯得灼痛。
沈司遇罵的沒錯。
他明明都已經拉到姜晚了，為什麼不能抓緊她？
為什麼？
祈墨雙目赤紅，抬頭時再度看見了顧雲依。
眼前的少女有幾分像夏顏。
那相仿的年紀，差不多的僕人工作服，以及那略微相似的眉眼。
恍惚一眼，確實很像。
但又不像。
因為他已經不記得夏顏長什麼樣，記憶中的那張笑臉模糊遙遠，已經越來越記不清。
他的腦海中，只剩下姜晚被巨浪覆蓋的身影。
這一幕反覆再反覆的在他眼前浮現，折磨著他的神經，撕扯著他的靈魂，清晰又殘忍的告訴他——
你看，你又一次將她置於危險中。
你看，你又輸了。
祈墨閉上眼睛，冰涼的雨水順著鼻樑淌下，滴落在淤泥裡。
沈司遇懶得再罵，扭頭走人，又在瘋狂搖人。
不過這回的難度比找人還要難，大海撈針至少還有蹤跡可尋，可洪流那麼大面積，一路衝過去，就算找到人，只怕也……
比沈司遇搖人搖的更厲害的是林特助。
林特助都顧不得自己滿鼻子的血，衛星電話幾乎要打冒煙，搖來的人包括但不限於自家的手下和保鏢，以及……軍方高層還有裴老爺子。
老爺子出乎意料的穩。
在聽完這個訊息後，老爺子斟茶的手都不帶抖一下的，語氣穩如定海神針，沒有一絲一毫的焦急慌亂，只說了一句：
“相信他。”
“他可是裴燼，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林特助稍稍安心，下意識跟著點了點頭，是啊，有什麼是他們家裴總做不到的，當年那更糟糕更危險的境地，屍山血海都趟過來了，更何況他們裴總還有一層身份……
“不要急，多派點人手過去，軍方高層那邊我親自聯絡。”裴老爺子呷了一口茶，淡定道，“支援軍隊兩個小時後就到。”
“明白！”
林楓結束通話電話，搓了搓臉，可轉頭看見那奔騰的水流時，懸著的一顆心再度高高提起。
斷毀的公路旁，季庭禮的那些守衛和飛車黨全部被拿下，有些還想要掙扎的刺頭在捱了一頓毒打後慢慢也就老實了。
等支援的軍隊過來，估計要不了多久，阿林都就會迎來一場大清洗！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重中之重，是先找人！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林楓默默唸了兩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
“放開我！”是顧雲依，她正拼命掙扎著，以用手掐、上腳踹的方式試圖踢開抓著她的一個手下。
“這是在鬧什麼？”林楓眉目不善，走過去問。
手下伸手指向顧雲依，攤手道，“這小姑娘鬧死鬧活說要去找季庭禮，洪水那麼大，只有這邊的山勢高沒被波及，她要是跑下去，等於找死。”
“隨她吧。”林楓沒什麼耐心，很不客氣道，“你勸兩句就算了，還能攔著人家不成？哦對了，我看祈家主像是認識她，要是有事，也用不著我們出頭，讓祈家主去救不就得了？”
這話很有陰陽怪氣的成分。
因為沈司遇之前罵的，也是林楓想罵的。
手下沒再說什麼，鬆開了顧雲依。
顧雲依當然聽不懂，什麼祈家主不祈家主的，不認識。
她一心只牽掛著自家大公子，哪怕水流這麼急，哪怕季庭禮真的遭遇不測，她也只想追隨他而去。
現下所有人都暫時被困在這座‘孤島’上。
這裡地勢高，水流從四面穿行而過，威力都朝著遠處而去，這邊沒那麼危險，但車輛全部被捲走，不管是離開還是救人，都需要等自己人的直升機來。
祈墨也聽見了林楓的嘲諷，不亞於又被人紮了一刀。
還是最痛的一刀。
祈墨閉了閉眼，根本沒去管顧雲依的死活，他冷眼看著顧雲依步入水裡，冷眼看著顧雲依越來越驚慌無措的臉，再到最後面無表情地看著顧雲依被捲走。
還是之前那個試圖拉住顧雲依不讓她去送死的手下看不下去，伸了根被折斷的樹杈子過去，把瑟瑟發抖的顧雲依拉上了岸。
人教人不會，事教人一下就老實了。
上岸後的顧雲依悶不吭聲，只悄悄抹了兩次眼淚。
林楓沒管任何人。
他盯著手錶上的時間，裴老爺子說兩個小時，但其實兩個小時還不到，支援的部隊過來了。
以及半空中，那成群的直升機排列整齊，機身上印著裴家醒目的標誌，正快速朝著他們飛來！
……
暴雨終於停了。
天空烏雲翻湧，但也在一點點散去。
一隻手搭在岸邊，那手的主人用盡全力，將姜晚推上岸。
姜晚剛上去，甚至來不及多喘幾口氣，回過頭朝著裴燼伸出手，“快上來！”
裴燼笑了笑，竟然遲遲沒動。
姜晚急著去拽他。
裴燼的身體仍舊泡在水裡，黑色的頭髮滴落著水滴，俊美無儔的臉隱隱發白，可那唇角勾起的笑依舊蠱人，眉眼如畫，像極了勾人心魄的海妖。
眼看姜晚急得上火，裴燼微微仰頭，“親我一下？”
姜晚的眼睛一下就紅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呢？
但又哪裡是玩笑。
他只是沒力氣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