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普及全民教育

李光福急了：“父皇！您……您這豈不是助紂為虐？他們正愁影響力不夠，我們反而……”

“照做便是。”

李賢打斷李光福，他的語氣不容置疑，那深邃的目光掃過兒子年輕而焦慮的臉龐，卻再無多言，只是那笑意似乎又深了幾分。

李賢可不是武則天，其實武則天對資本階層擁有輿論力量感覺恐慌，可李賢卻從來沒有感覺恐慌，畢竟李賢生活的爆炸時代，那個時代，誰能掌握著絕對的輿論？

答案是沒有的，因為老百姓擁有一定的資訊分析能力，現在大唐的輿論基本上掌握在儒家手中，也可以說是掌握在世族門閥手中。

別說是普通人，就連一國之君，他們說黑就黑，而且影響深遠，別的不說，就說隋朝的楊廣，史書上給他的指控窮奢極欲、荒淫無道，且不論其他方面的指控，就以荒淫而言，楊廣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然而問題是，李世民有十四個兒子二十一個女兒，共計三十五個孩子，到底是誰荒淫？其實就是一目瞭然了。

然而，楊廣確實是推行了科舉制度，大運河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工程，至於說，三徵高句麗，這個決策，其實在戰略上，並沒有問題，畢竟，高句麗問題是，是隋唐兩代，四任皇帝堅決執行的國家戰略。

其次是，被黑為暴君始祖的秦始皇，隨著考古發現，越來越證據，秦法並非暴虐，而且非常人性化，就連陳勝吳廣的大澤鄉起義，其實也是瞎編的理由，按照雲夢簡，失期只是罰錢，若是因為天氣原因，還會免罰。

秦國滅亡的真正的原因，說穿了就是秦國的耕戰體系崩潰了。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形成了以秦國耕戰體系，可以讓秦國百姓，依託戰爭擴張，不斷享受戰爭紅利，然而，在統一六國之後，秦國軍隊計程車兵們沒有了立功的機會，迅速失去了戰鬥下去的慾望。

舉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李自成在李巖的幫助下，宣傳闖王來了不納糧，就是依靠繳獲士紳階層，以戰養戰，如果他不打進北京，而是向各地發展，李自成的軍隊也不會迅速崩潰，秦國的崩潰，本質上跟李自成的崩潰是一樣的，只是制度上的崩潰。

另外還有被黑得最慘的商紂王帝辛，他和商朝前後四任君主，一直與一元神教在做鬥爭，是舊貴族和保守派為了利益，引西周與商朝的戰爭，最終避免了中國像歐羅巴一樣，教廷凌駕朝廷之上。

儘管太子李光福滿腹委屈和不解，但君命難違。

不過兩日，印有皇帝御筆親題大唐民智報五個遒勁大字的報紙，便如同雪片般，透過強大的朝廷驛傳系統，飛向了帝國每一個角落。

市井街巷，茶樓酒肆，免費取閱的報架前圍滿了識字的、不識字聽人唸的百姓。商人們起初欣喜若狂，以為皇帝終於向他們低頭示好，彈冠相慶，更加肆無忌憚地加大投入，各種論調愈發大膽。

李光福看著這景象，心頭的石頭非但沒有落下，反而更沉了。他完全看不懂父皇這步棋的用意。

然而，變化在第三日開始悄然發生。

先是幾家原本沉寂，背景深厚的書院學刊，突然刊發了重磅文章。

文章引經據典，從《管子》的倉廩實而知禮節談到《鹽鐵論》的國之權衡，直指商人資本唯利是圖的短視，論述國家調控與民生根本之重要性。

文章寫得花團錦簇，邏輯嚴密，非幾十年功底不能為。

緊接著，如同聽到了進攻的號角，那些沉寂多時的世族門閥，終於轉過彎來。他們掌控的資源，遠非新晉商人可比。千年積累的學識、遍佈朝野的門生故吏以及更為深厚的資金底蘊，瞬間爆發。

清河崔氏聯合幾家大儒，推出了《清議報》，專攻經義大道，駁斥商賈之言為奇技淫巧，惑亂人心；太原王氏則辦起《時務論》，從實際政績出發，列舉歷代重商輕農導致的禍亂。

范陽盧氏更絕，直接請出幾位致仕的翰林學士，在《文心刊》上以辛辣的筆觸，嘲諷某些商報文章不通文墨，徒惹笑柄。

這還只是世族。一直與儒家暗中較勁、鑽研格物之學的墨家子弟，見狀也按捺不住，推出了《格物新知》，大聲疾呼無論是商是農，皆需務實於興天下之利，指責雙方空談誤國。

法家學子則辦《刑名鑑》，冷冰冰地剖析商賈行為中諸多觸犯律例之處，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甚至連隱遁已久的縱橫家傳人，也湊熱鬧般弄了本《長短策》，分析天下大勢，將商人們的舉動定義為不識大體，螳臂當車。

一時之間，長安、洛陽、揚州、益州……各大城市的報刊市場，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了上百種新報刊。

儒家、法家、墨家、名家、縱橫家……百家爭鳴的盛況，竟在這小小的紙片上重現。論戰迅速升級，從簡單的商政之爭，擴充套件到義利之辨、王霸之道、古今之變等深刻的哲學命題。

街頭巷尾，識字的人爭相購買不同觀點的報刊，比較閱讀；不識字的人則圍在說書先生或識字的人旁邊，聽得津津有味。

一種前所未有的思辨熱潮，在帝國民間被引爆了。原本由幾家商報壟斷的輿論，瞬間被稀釋得七零八落。

李光福被這眼花繚亂的局面驚得目瞪口呆。

他每日命人蒐集所有能買到的報刊，堆在案頭如小山一般。看著上面各家各派引經據典、唇槍舌劍，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原來道理是可以這樣講的，原來輿論並非鐵板一塊。

一個月後，最初的喧囂漸漸沉澱，後果開始顯現。

那些最初挑起事端的資本報刊，發現自己陷入了可怕的困境。

讀者的注意力被極度分散，不再是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更要命的是，為了在這場混戰中存活，各家報刊不得不競相降價，甚至恢復到免費贈送附加廣告的地步。

印刷成本、撰稿人薪酬，為了吸引名士，稿費被炒得極高卻節節攀升。前期投入的巨資，眼見著如同泥牛入海，連個響動都沒聽見。

更讓他們膽寒的是，朝廷的戶部與御史臺突然開始關注起幾家跳得最歡的商社的賬目與稅務問題。

“父皇，兒臣……兒臣好像明白一點了。”

這一日，李光福再次來到甘露殿，神情已不再是之前的惶恐，而是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興奮與敬畏。

李賢正在批閱奏章，聞筆尖未停，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商人資本，雖如野火，勢大卻無根！”

李光福整理著思緒，緩緩說道：“而世族門閥，百家學派，盤根錯節，底蘊深厚。他們平日或固步自封，或相互傾軋，但一旦被觸動根本利益，或者被引導到一個合適的戰場上，其爆發出的力量，遠非資本可比。父皇您先是縱容資本點火，引得世族門閥和百家學派不得不應戰，其實是將他們一併拉入了這個……這個報刊的戰場。”

李賢終於放下硃筆，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示意他繼續。

“而這個戰場，看似是輿論場，實則是父皇您親手打造的煉蠱場。”

李光福越說眼睛越亮：“百家爭鳴，思想碰撞，看似混亂，實則在這個過程中，民智得以開啟，百姓不再偏聽偏信，學會了自己思考。這……這比朝廷強行推行教化，效果何止百倍！而更重要的是……”

李光福深吸一口氣：“無論是世族還是商人，他們為了在這場論戰中佔據上風，都必須拼命刊印報紙，降低售價甚至免費，還要聘請最好的文人來撰寫文章。這海量的印刷、發行、稿酬費用……最終都由他們自己承擔了！朝廷未花一分一毫，卻辦成了普及教育、開啟民智這件需要傾國之力才能辦成的大事！”

李賢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宮城外熙攘的長安城：“光福，你能看到這一層，很好。權謀之道，不在於壓制，而在於引導與平衡。資本兇猛？無妨，世族這根老骨頭，夠他們啃的。世族陳舊？也無妨，墨家、法家這些鯰魚，正好讓他們活動活動筋骨。他們鬥得越兇，投入越多，這普及教育、開啟民智的盤子就鋪得越大，根基就越穩。”

李賢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著兒子李光福：“作為皇帝，你要做的，不是親自下場去當選手，而是當那個制定規則坐莊的人。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有機會贏，但他們最終能否贏，贏多少，由你決定。水至清則無魚，水太渾則會溺死人，如何把握這個度，讓這潭水既保持活力，又不至於失控，才是關鍵。”

李光福深深一揖：“兒臣謹記父皇教誨！只是……如今報刊氾濫，言論紛雜，長期以往，是否會真的生出亂子？”

“亂？”

李賢輕笑一聲：“現在還不夠亂。等他們吵得差不多了，朝廷的《大唐官報》也該出來了。到時候，什麼是主流，什麼是正音，天下人自會判斷。記住，最高的掌控，不是讓天下只有一種聲音，而是讓天下有多種聲音，但最大的那個聲音，永遠在你手裡。”

就在這時，內侍呈上一份密報。

李賢展開一看，是關於東南幾位巨賈因資金鍊斷裂，開始低價拋售名下報坊資產的訊息。他隨手將密報遞給太子李光福：“你看，有人已經撐不住，要退場了。接下來，該是世族們接手，或者……朝廷可以成立一個報刊監管司，以規範市場的名義，用最低的價格，把這些有用的東西收歸國有了。印刷機器，熟練工匠，發行渠道……這些都是好東西啊。”

李光福接過密報，看著上面觸目驚心的虧損數字，再抬頭望向父皇那雲淡風輕卻又掌控一切的神情，心中最後一絲疑慮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與明悟。

原來，帝國的棋局，還可以這樣下。

而他的父皇，早已跳出了棋盤，成為了俯瞰眾生的弈棋人。這場看似喧囂混亂的輿論風暴，自始至終，都只是皇帝手中一場精心策劃、一舉數得的教學局罷了。

而全民教育的宏圖，正由那些自以為是的棋子和對手，爭先恐後地、自掏腰包地為他鋪設開來。

李賢非常，並不擔心資本的龐大，現在的資本與世族門閥並存，他們鬥不過這些玩權謀的世族門閥，現在世族門閥只是觀念陳舊，一時間沒有轉過彎，只要世族門閥轉過彎，他們會比資本集團更具有侵略性。

當然，李賢其實是在借用資本的力量，完成對全民教育的普及，想要實施全民教育，不僅需要投入海量的資金，更需要投降大量的資源，哪怕大唐現在非常強大，遠比歷史上更加強大。

可問題是，普及全民教育朝廷依舊承擔不起，只有藉助商人的力量，完成大唐全民教育。

至於說，掌握輿論，誤導民眾，形成更偏遠的方向走，這其實是一種笑話，大唐永遠不可能成為歐羅巴那種國家，因為大唐的百姓，擁有著自己的價值觀，這是被植入基因裡的東西，可不是幾句話就可以蠱惑的。

哪怕大唐的百姓再愚昧無知，讓他們去濫殺無辜，他們做不到，因為他們有著自己的良知，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線。在李賢潛移默化之下，大唐的讀書成本，不自覺的降了下來，大量廉價的紙、筆墨紙硯，以及相對低廉的讀書成本，讓不少庶民子弟，也紛紛進入學堂。

大唐一直以來，自李世民時代執行的國策，以寒門對搞世族，事實上，本質上還是他們一個圈子再內鬥，比如說杜甫，他當時是大唐的寒門，可問題是，杜甫祖上就是杜如晦，高適祖上是封疆大吏的高侃。

只有李賢讓庶民參與教育，普及全民教育，這才是讓大唐更加強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