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你的理由很強大
長安，相王府。
相王一直以來，都是長安城裡的小透明，可問題是，作為李治和武則天最小的兒子，李旦該得到的東西，他可從來沒有少得到。
年僅七歲的李旦，就擔任了冀州大都督府都督，單于大都護、右金吾衛大將軍、上元二年，李旦徒封相王，拜右衛大將軍。
李賢的左衛大將軍是十六衛大將軍之首，而右衛大將軍則是十六衛大將軍之二，當然，第二，只是上朝的排位次序，而不是級別，十六衛大將軍，都是正三品，也沒有相互統領之權。
可朝位排序本身就代表著級別問題，這讓李旦有了更加急切的想法。只不過年齡成了李旦的最佳保護色，而且他身邊任命的人，都是一群孩子。現年十四歲的李旦，他身邊的謀士是沈佺期。
他現在名聲非常不顯，可在文壇名聲卻很大，與宋之問齊名，響稱沈宋。
當然，這個時代的大唐，也是神童輩出的時代，無論是王勃、盧照鄰、陳子昂，當然也包括沈佺期。
李旦接到沈佺期遞來的札子，他掃了一眼道：“訊息確鑿無疑？”
沈佺期點頭道：“進了關中，雍王府的耳目遠不如在安西，殿下這些年的經營，並不是白費心血。”
李旦驚訝地道：“七郎居然秘密往長安城裡，調遣上千名武士。此事若是是掀出來，不知父皇作何感想。”
沈佺期道：“若是相王府將此事揭破，不是黨爭，也是黨爭。”
李顯倏然一驚，隨即連連點頭道：“怎麼辦？”
沈佺期道：“這份功勞，正好讓給雍王殿下。”
李旦想了想道：“那就需要佈置一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沈佺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不如……反間計！”
到了晚上，李顯受李旦邀請，來到李旦的府上。
李旦與李顯勾肩搭背一步三搖地走進書房。
李旦手裡提著酒壺，邊走邊往嘴裡倒酒道：“七兄……咱們今夜定要……喝……喝個痛快……”
李顯擺擺手道：“八弟……為兄真的……喝不動了。”
李旦踞坐在案几旁。
李顯四仰八叉地倒在一旁。
李旦裝著難受地樣子道：“別看弟弟現在又蒙陛下加恩，我可沒幾天得意日子了……有些事情……他自以為做得隱秘，其實……弟弟我……什麼都明白！”
李旦說完伏在案几上呼呼大睡起來。
李顯躺了片刻之後突然坐起身來，伸手在案几上找到沈佺期方才拿著的札子，左右前後掃視一番後開啟觀看，看上幾行字後李顯吃驚地捂住自己的嘴。
李顯看到的內容，則是寫著：“雍王府偵知，英王李顯寵妾滅妻，害死了英王妃趙氏……”
絲毫沒有提及李顯往關中長安秘密調兵的事情，這讓李顯大驚失色。
在女頻小說或影視劇中，宮鬥和宅鬥，都讓人熱血沸騰、忍不住拍手叫好，在古代，婚姻可不是像現代職場那樣，小妾即便條件再優秀，也無法躍升為正妻。畢竟，那時的婚姻規矩森嚴，小妾的身份與地位早已註定，難以改變。
在封建社會，等級森嚴，嫡庶有別。若丈夫輕率地將小妾扶為正室，這無異於對祖宗家法的公然挑釁，實乃大不敬。此舉嚴重之時，甚至可能觸犯法律，最終遭受嚴厲刑罰的制裁。
唐朝律法嚴肅地宣佈，即便正妻離世，男子亦不可將小妾晉升為妻，唯有迎娶良家女子方為正道。若有違此規，必將遭受流放十八月之苦，並附加九十大板之罰，以示警戒。
很多人都在評擊武則天是典型的小三上位，這其實是不對的，小三是破壞通常指的是插足他人婚姻關係的人。然而，武則天的上位並非透過插足李治與王皇后的婚姻，而是透過政治鬥爭和謀略逐步獲得了李治的信任和支援。
作者並非為武則天洗地，武則天最初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但在李世民去世後，她被送入感業寺出家為尼。李治當時是長孫無忌的傀儡，大權在長孫無忌手中，後宮之權在王皇后手中。
李治非常無奈，直到太宗李世民週年祭奠時，李治順道駕臨感業寺，李治與武媚娘這個便宜小媽，達成了默契。李治想利用武則天的能力和她背後太原武氏和弘農楊氏。
從武則天的血源身份來說，武士彠是李淵的太原元隨之一，代表著太原系，她的母族則是弘農楊氏觀王房嫡支，代表著兩個龐大的家族。
於是，聰明的王皇后就想著驅狼吞虎，作為李治太子妃，現在的皇后，王皇后一直沒有生育子女，這讓她有危機感，當時李治的一後三妃，除了蕭淑妃先生了義陽公主，後生了許王李素節，還有宣城公主，她有一子兩女傍身，隨時都有可能晉升為皇后。
然而，武則天只是對後宮的女人來說，沒有子嗣是最大的硬傷，更遑論是無寵的王皇后。
為了打擊蕭淑妃恃寵而驕的囂張氣焰，王皇后竟然將李治念念不忘的武則天帶進了宮，但她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成為率先出局的那一個。
當然，武則天與其他小三不同的是，她沒有偷偷摸摸，說什麼早在李世民活著，她就與李治偷偷摸摸在一起，這真當李世民是腦子有水？如果李治真敢這麼玩，別說武則天能不能活著進入感業寺，李治還能不能當上皇帝都是一回事。
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時，就向李淵稟告李建成與伊德妃苟且，聲稱有證據，可以與李建成當面對峙，李淵這才相信了，召李建成入宮。
武則天是得到了正妻王皇后的許可，屬於合法侍妾。
可問題是，李顯的情況卻不一樣，趙氏已經死了，而且趙氏還是她的表姐，李治名義上的外甥女。
李顯在書房裡猶豫地來回走了兩圈，盯著爛醉如泥的李旦看了一會，一咬牙將札子揣進懷中步履匆匆地走出書房。
李旦徐徐睜開眼睛，確定書房內空無一人，神色淡定地起身。
李顯回到英王府，如同丟了魂一般。
他誰也不見，一個人關在書房裡。
天亮以後，李顯披頭散髮，雙目赤紅，手中拿著寶劍，如同瘋子一般，胡亂劈砍，英王府上下一片驚駭。
只是非常可惜，現在英王妃已經不再了，可沒有人敢勸李顯了。
……
雍王府，後院。
房間裡，一床被子蓋在英王妃趙孟孃的身上，昏睡中的趙孟娘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楊盈秀靜靜守在床榻邊，悲慼的神色中更帶著擔憂。
可以說，楊盈秀對趙孟娘是屬於兔死狐悲，趙孟娘對不起李顯嗎？答案否定的，可以說，趙孟娘已經做到了一個妻子的本份。
只是非常可惜，一代新人換舊人。
她的悲劇，並不是因為給楊盈秀送了密信，事實上，她的悲劇是因為李顯喜新厭舊，喜歡上了韋香兒。
可問題是，韋香兒的身份，讓她不可能成為李顯的侍妾，就算是李顯將來當了皇帝，她至少是三妃之一的地位。
可問題是，現在李顯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李顯和李顯一樣，只是親王，親王連側妃都沒有，趙孟娘就有點礙事了。
所以，她要死了。
一旁的角落裡，一名太醫裝束的人正和翠兒輕聲低語著。
楊盈秀咳嗽一聲。
太醫走過來：“王妃！”
“有什麼就說什麼！”
“外傷已經敷藥了！”
太醫的話突然頓住，輕輕搖了搖頭。
楊盈秀憔悴的臉上神情一緊：“有話不妨直說。”
太醫道：“英……”
“說重點！”
“趙氏身上……有毒！”
楊盈秀臉上掠過一絲陰影，用有些發顫的聲音道：“劉太醫可否對我交個底？”
劉太醫劉神威思索片刻之後，道：“我給趙氏放了血，毒性應該已經減緩，只是……”
“只是什麼？”
“一切全看她的造化了。”
太醫背起藥箱，轉身而去。
楊盈秀手中拿著藥方，表情木然。過了半晌，才緩緩走到趙孟孃的床榻前。
楊盈秀在床榻前坐下，雙手輕輕握住趙孟孃的一隻手，目光憐愛的望著趙孟娘昏睡中的臉，兩行熱淚悄然而下。
李顯提著寶劍大踏步走進甘露殿。
負責通報的小黃門，捂著臉跟在後面。
李顯表情憤怒，額頭上青筋畢現，握著寶劍的右手微微顫抖。
李治倒退兩步，冷冷看著李顯。
李治強壓著驚懼：“你進殿來，既不行禮，也不下跪，手裡拿著寶劍，殺氣沖天！你想做什麼？是否覺得，自己的翅膀硬了，地位高了，你的老父親，已經成了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絆腳石了，就想把這塊石頭搬開，要弒君，要軾父？”
李顯目光炯炯逼視這李治道：“阿爹，俗話說得好，天下有不孝的兒子，卻沒有不是的父親。您既是要兒子死，兒子又怎能抗命呢？這把劍，是當年我封王的時候，您老人家親自封給我的，如今我帶來了，您要殺我，還是用這柄劍吧！”
李顯將劍柄倒轉，遞給李治。
李治一怔，看看那柄劍，然後才皺著眉，再次抬頭看李顯。
李治道：“你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大脾氣？朕何曾動過要殺你的念頭？你在外頭，做下那許多悖逆不道的事情，朕何時處分過你？朕哪一次生你的氣，發你的脾氣，不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兒子犯了死罪！”
李顯熱淚滾滾，緩緩跪倒在李治面前：“兒子與韋氏廝混，被趙氏發覺，他打了兒臣一巴掌，兒臣暴怒之下，失手將趙氏推倒，趙氏卻不慎撞中了腦袋，暴斃身亡……”
李治冷眼望著李顯，這個理由很強大。
不過，這是屁話。
英王府有李治的眼線，他早就知道了英王妃趙氏在英王府已經死了，屍體已經發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