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誰愛當誰去當
英王府，寢室裡。
英王妃趙氏躺在軟榻上，翹著腳丫自顧看書。
李顯走進來。
趙氏放下腳，卻沒有起身，依舊在看書。
李顯頓時一臉陰霾：“孟娘，你是什麼意思？你不要倚仗著王妃的身份，對王府臣屬們齟齬？從善如流，也是王妃應該具備的風範。”
趙氏對李顯是非常失望，更加絕望，她語氣刻薄地反駁道：“太子病重，吐血病危，，太子就不再是太子了？如果讓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你在對太子病危幸災樂禍，陛下如何看待你？你別忘了，就算太子真有了意外，上面還有雍王？蔣儼等人天真幼稚，大王你也天真幼稚麼？”
李顯氣得臉色蒼白，雙手哆嗦著指著趙氏：“你……”
趙氏望著已經被氣得臉色鐵青，說不出半句話李顯，緩緩起身，她的目光冷冷地盯著李顯道：“七郎，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東宮門前看看，這個時辰，估計能夠看到一出好戲。”
李顯自然是不相信趙氏的，他急忙出了英王府，一路來到東宮門口。
只見皇帝李治的大駕玉輅（皇帝的馬車）就停在東宮門口，羽林衛已經接管了東宮的防衛工作。
李顯在護衛的保護下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咬牙道：“回府！”。
蔣儼悄悄地帶著車駕離去。
看著這一幕，李顯的心其實已經死了，哪怕李弘病重，李治絲毫沒有想起他，並沒有安排他作為太子的預備人選。
事實上，李顯並不知道，李弘是太子，太子只是太子，國不可一日無君，但是國卻可幾年，甚至十幾年沒有太子。
只要皇帝不死，沒有身體問題，李治有的是時間考慮太子人選問題。
哪怕歷史上，李弘已經暴斃，可李賢也是在兩個多月以後，才被立為太子。
李顯想不通此節，他只是被英王府的眾屬官忽悠得失去了方寸。
……
就在李顯悄悄回府的時候，李旦的車駕很快就來到東營，他不等馬車停穩，就從馬車上跳下來，而且因為慌亂，還摔了一下，手掌和膝蓋都蹭破了皮，流出血來。
李旦身邊的元懷景急忙上來攙扶李旦，卻被李旦一下子推開：“讓開……”
李旦跌跌撞撞朝東宮裡面跑去，一邊跑一邊帶著哭腔道：“讓開，讓開，讓我見五兄……”
李旦成功見到了李弘，李弘此時已經不再咳血，雖然臉色依舊非常蒼白，呼吸卻平衡有力：“八郎……你……”
李弘看著李旦的手上的血，還有膝蓋上的血已經溼透了褲子，李旦一身白色的長褲上面的血跡非常顯眼。
武則天微微皺起眉頭道：“八郎，莫要吵到你父皇！”
“是！”
李旦非常溫順地撲在李弘的床前，低聲哽咽起來：“五兄，我以為再也見到你了……嗚嗚……”
李弘伸手撫摸著李旦的腦袋，一副兄謙弟恭的樣子。
武則天其實並不擔心李弘的身體，她更擔心李治的身體，李弘就算沒了，她還有李賢、李顯、李旦三個兒子，無論誰做太子，那都是她的兒子。
可問題是，一旦李治沒了，只怕天下就要大亂了。
御醫還在給李治急救，她的心有些亂了，武則天朝著身邊的葉紅衣悄悄使了一個眼色，葉紅衣上前躬身道：“娘娘！”
武則天裝著站不穩的樣子：“來，扶著本宮！”
武則天本想低聲安排葉紅衣，可問題是，秦浩信這個老狗，卻死死地盯著自己，武則天沒敢張嘴，她非常清楚，秦浩信這條老狗，會讀唇語，他不需要聽到武則天講什麼，一旦她張嘴，必然被秦浩信發現。
武則天利用大袖的掩飾，手指輕輕在葉紅衣的背上寫道：“速歸！”
葉紅衣自然知道武則天是準備讓雍王李賢速歸，她朝著武則天表示明白，故作關心地問道：“娘娘，您是不是頭暈？”
武則天點點頭：“是！”
“娘娘，您這是老毛病了，奴婢讓人給你端過來一碗參湯！”
葉紅衣撫著武則天在軟榻上做下來，她這才朝著宮外走去。
……
太極宮，甘露殿內，殿外傳來值更內侍的梆子聲。
武則天望著正在發呆在李治道：“兩更天了，陛下，還是早點歇息為好。”
李治神情憔悴，兩眼卻冷峻地盯著武則天道：“媚娘，朕身為天子，富有九州，如今才知道，全都是假的，假的……”
李治現在才意識到，他有很多事情做不到，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身體健康起來，也無法高效能死亡，這讓李治非常受傷。
武則天暗嘆口氣。
李治頹然的繼續道：“偌大的長安城內，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為朕分憂……現在看來，在死亡面前，連朕都無計可施，更何況是太子？”
武則天勸道：“陛下，此番之關鍵，是太子心事太重，或許是太子認為，陛下不公，並非御醫無策，心病還需心藥醫……”
李治又嘆口氣。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李弘會認為他處事不公？李治在發現李賢在安西權力尾大不掉的時候，在心裡已經將李賢當成了繼承人在培養，他把張大安派到李賢身邊，充當李賢的諮議參軍，就是想進一步培養李賢。
這件事，李弘也知道，他也不傻，明顯感覺到了李治在慢慢拋棄他，正是因為李治態度的轉變，讓李弘憂心成疾。
武則天望著李治嘆了口氣道：“陛下，您看開點，五郎的身體無大礙！”
李治憤恨的咬咬牙，他完全小看了李賢，他原本以為，李賢只是給隴右道各級官員增發俸祿，籠絡人心。
這件事李治作為皇帝是預設的，因為無論是李賢，還是太子李弘，包括英王李顯，或者是李旦，他們都在暗中拉攏朝臣。
可是，根據張大安回奏密摺之中，李賢在涼州建立了八個縣以外，又在安西建立了大大小小上百個鎮，安西的上百個新建的鎮，大的人數過萬，小鎮也人口過千，全部皆兵，如果把這一百多個鎮全部動員起來，安西有十幾民兵軍隊。
這是李賢在瘋狂增加自己的軍隊，這難道真在提防吐蕃嗎？別說太子擔憂，他這個皇帝也睡不安穩。
武則天道：“裴居道擔任金山都督，可裴居道素來無軍功傍身，只怕無法讓庭州軍心服口氣，為安全計，金山都督、庭州刺史應該調整調整，看看太子殿下有無合適人選推薦……”
李治悚然一驚，皺著眉點頭道：“媚娘，你提醒得及時。”
武則天望著李治，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她接著道：“另外，陛下還是召雍王進京，以防不測！”
李治緩緩點頭道：“朕再想想……”
……
身在長安的李治皇帝，擔心的未來國本，還有就是李賢會不會威脅他的地位，可同樣，參加了庭州會試計程車子們，對自己的未來非常忐忑。
正如李賢所料的一般，在庭州會試這一天，安西下了暴雪，一夜之間，整個安西如同冰雪的世界。
寒風呼嘯，不少士子感覺異常寒冷，好在準備充分，庭州會試倒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三千多名士子，分為三部分，一部分在安西醫學院內參加會試，一部分在安西書院裡參加會試，還有一部分就直接安排在安西書院的牛棚裡。
這些來自關內計程車子，認為會試三天，他們會吃盡苦頭，畢竟，在長安會試的時候，考棚可是三面透風，如果庭州考棚與長安的考棚一樣，他們這一次只怕一條命會考掉半條命，能不能活著走出考場，都是一個問題。
然而，等考生們查檢過有沒有夾帶，按照各自的抽取的序列號，走進各自的考棚，雖然三處大型的考試現場，可裝修都是一樣的，每一個考棚，都建在層子裡，整個屋子燒著火牆，哪怕外面寒風呼嘯，屋裡卻溫暖如春。
這下這些士子終於可以放心了，他們在考棚裡安心考試。
位於安心書院裡的張大安、李善、劉納言、員半千、楊承初等人都是認真地巡視著考棚。
雍王府別院裡，不等武則天派人透過李賢長安有變，黑冰臺的情報，卻提前一步，送到了李賢手中。
就在李賢還在檢視著情報的時候，王勃急匆匆地來到李賢面前道：“大王，長安有變，太子病危……”
李賢聽到這個訊息，隱隱感覺有些奇怪，按歷史上的記載，李弘是在上元二年（675年）四月，李弘隨帝后出行洛陽，在合璧宮綺雲殿猝然離世，年僅二十四歲。
可問題是，咸亨四年按照歷史上，李治會更改年號，改為上元元年，可問題是，直到現在李治非但沒有改元，也沒有前往洛陽，李弘更是提前將近大半年，身體出身問題，難道說，李弘要死了？
看著李賢陷入沉默，王勃道：“大王，庭州會試結束，您該返回長安了，要不然，等大雪封山，想要回去就困難了……”
不等王勃說完，李賢擺擺手道：“通知王妃，收拾東西！”
王勃見狀大喜：“是！”
然而，李賢搖搖頭道：“本王現在不能回長安，非但不能回去，還是前往吐谷渾，親征天方帝國！”
王勃不解地問道：“大王，若是您不回去，萬一太子出了意外，那東宮之位空缺……”
李賢搖搖頭道：“本王現在還不能離開安西，安西的很多事情還沒有做完，更何況，本王一旦回到長安，就如同鳥入牢籠！”
李賢其實非常不想跟武則天站在對立面，可問題是，一旦他成為太子，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李賢可不想當太子，他想當的只有皇帝，雖然說，當皇帝，除了開國皇帝以外，都需要先當太子，才能成為皇帝，凡事都有例外，唐朝還有五位皇帝沒有當過太子，直接成為皇帝，如睿宗、文宗武宗、宣宗、昭宗。
李賢可不像困在長安當一個籠中鳥，至於說皇帝的位置，先上李治當著吧，他還年輕，不著急。
王勃想到的是，李賢現在不想回去就是想利用這一次西征的機會，把天方帝國給打敗，為大唐開疆裂土，攜帶著這份大功，才光明正大返回長安。
李賢從書房離開的時候，天空開始飄下雪花來。安西的第一雪場比往年晚了許多，李賢感受著雪花拂在臉上微涼，此行西征，將異常的艱難。
李賢回到臥室的時候，發現盧氏姐妹都在，她們似乎是就朝暮公司的發展情況向楊盈秀彙報，在楊盈秀面前，盧氏姐妹謹小慎微，生怕觸了楊盈秀的眉頭，李賢感覺楊盈秀身上越來越有武則天的氣勢了，不怒自威。
看著李賢過來，盧氏姐妹急忙躬身行禮：“拜見大王！”
“哎呀，我忘了光輝該餓了！”
楊盈秀無論多忙，都會自己餵養孩子，無論是當初的李光福，還是李清凝，或者是現在的李光輝。
盧氏姐妹也想起身，楊盈秀道：“你們倆還不去服侍大王沐浴？”
盧氏姐妹雖然名義上，也是李賢的侍妾，可問題是，她們倆只有名份，並沒有實質性上的關係，這主要是李賢平時很忙，李光福和李清凝幾乎每天見不到李賢，可一旦李賢晚上回去，李光福就會拉著李賢，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李賢無數次都是被李光福摟著進入夢鄉，根本就沒有機會與盧氏姐妹接觸。
看著楊盈秀的背影，盧氏姐妹是既高興，又忐忑。
盧氏姐妹雖然被盧氏除名，名義上她們倆跟盧氏並沒有什麼關係了，這當然是掩耳盜鈴的做法，可是盧氏絲毫沒有對盧氏姐妹輕視，不僅有嫁妝，還派了家中的管事過來幫助打理，日暮公司主要在西州發展。暫時還沒有獲得暴利，主要是實業是投資大，見效慢的行業。
特別是紡織行業，需要的人多，而且需要大量的女工，這對於西州百姓來說，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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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朝思望著李賢道：“大王這是要去打仗了嗎？”
李賢點點頭道：“大軍已經出征，現在已經過了焉耆，三天後抵龜茲，我本來是想跟你們道個別！”
盧暮卿收拾了一下床上的髒物，微笑著道：“大王保重！”
李賢還想說什麼，可惜，盧氏姐妹跟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此時無聲勝過有聲。
……
翌日一大早，收拾好行囊的李賢帶著石破天，以及一百餘名帳內府侍衛，一百餘騎輕裝簡從，準備出發。
不僅楊盈秀以及李光福、李清凝等人過來相送，就連張大安、李善、劉納言也過來給李賢送行。
李賢特別交代張大安和李善：“等會試結束，但凡精通水利計程車子，無論他經學成績如何，都要破格錄取，明年安西要大修水利，需要這方面的人才，同時，還有，這些士子錄入之後，統一編入隴右道節度大使府，成立都水司，負責對南河以及沿線支流的水文勘察工作，爭取年前可以拿出疏通方案！”
張大安躬身道：“臣明白！”
就在李賢跟李善等人交待工作的時候，永王李光福也在交代石破天：“石頭，我給你了很多肉，你要保護好我父王，要是讓父王受了傷，你以後就別想吃肉了……”
石破大點頭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保護好大王，就算我死了……”
“抽你的烏鴉嘴！”
“對，對，對！”
石破天非常高興，要知道李光福這一次可是給他送了足足兩百多斤肉乾。足夠他吃很久的了。
“你一定要保護好我父王，要是他少了半根頭髮，回來我我扒你的皮！”
李光福雖然還是那個胖娃娃，一臉認真的樣子，更是可愛。
李賢望著眾人道：“交待你們的事情，好好做，本王回來有重賞！”
說完，李賢踩鐙上馬，一夾馬腹，白馬撒開四蹄，一溜小跑，朝官道飛奔而去。他身後的帳內府侍衛親軍騎士也匯入滾滾飛雪之中。
李賢前腳剛剛離開庭州，李令月就冒著風雪駛入庭州。
她沒有來得及見李賢一面，不過，她並不介意。
她的本意就是來庭州吃好吃的，有楊盈秀在，虧不了她的嘴！
等李令月來到李光福面前的時候，她興奮地道：“小胖福，想姑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