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要人也要土地
涼州入歸化籍成為唐人的八府十一萬四千餘人，其中人數最多的反而是吐谷渾人，吐谷渾人早就過了獨立建國的心思，吐谷渾人這四個號，再也不能給他們帶來榮耀，反而成了枷鎖。
融入大唐最快的反而是吐谷渾人，他們早在貞觀年間就請求內附，可問題是，當時李世民考慮到需要跟吐蕃之間有一道緩衝地帶，所以吐谷渾就存在著。後來隨著西突厥滅亡，吐谷渾再次請求內附，大唐再次拒絕了。
直到李賢廢除八府，吐谷渾成立的兩個都督府，馬上第一時間完成編戶齊民，這個工作其實是他們多年前就開始準備的。
現在的吐谷渾人，與曾經的鮮卑人一樣，他們不用說鮮卑語，也不會識鮮卑文字，除了服飾與大唐不同以外，無論是長相，還是生活習慣與大唐人一般無二。
在宴會上，吐谷渾的慕容忠非常活躍。特別是看到李賢和李光福，幾乎腰就沒有直起來。他是慕容諾曷缽和弘化公主之子，早年與大唐和親，娶了會稽王李道恩第三女、金城縣主李季英。
李光福賞賜給了慕容忠一塊牛肉，而且是沾著口水的牛肉，慕容忠卻非常開心，三兩口吃光這塊牛肉，顯得意猶未盡。
無論他內心裡怎麼想，表現得卻非常開心。
當李賢提到棉花的時候，裴行儉也是大吃一驚。棉花雖然是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已經傳入中國，但是隻在邊疆地區少量種植，而且是充當觀賞花卉。
早在裴行儉出鎮安西都護的時候，他是偶然間發現，棉花可以止血，清理傷口，隨後他的繼室庫狄氏，發現裴行儉想要用棉花，就利用弓弦將棉花的棉籽脫離，裴行儉就讓人改作將士止血包。
在戰鬥中發現，這種止血包居然還有防箭的效果，就準備大量種植棉花，庫狄氏發明軋車、彈弓教習百姓，只是非常可惜，這次傳授範圍不廣，隨著裴行儉調回長安，擔任吏部侍郎，阿史那都支叛亂，這次種植棉花的百姓，不是被殺，就是逃往庭州。
李賢起初感覺不可思議，唐朝明明已經有了棉花，長安城裡也出現了少量的棉花，棉花為什麼能成為棉衣，最主要的原因是技術達不到。
棉花脫籽實在太困難了，如果沒有李賢，直到明朝的時候，這才發明出腳踏式棉花脫籽機，李賢其實也是偶然間發現的，他是後世一次前往太行小鎮，參觀這個古樸的小鎮時，親眼看到了根據《天工開物》復原的腳踏式棉花脫籽機。
這種棉花脫籽機非常笨重，長約五點四米，高約一米點，寬一米八，一個成年人踏動的時候，勉強可以使用，然而，在安西工匠的改良下，這種棉花脫籽機進一步縮小，效率卻進一步提高。
直到李賢大規模種植棉花，這才知道其實唐朝已經發明瞭彈弓式脫籽方式。
裴行儉聽到了李賢的計劃，發現這十一萬四千餘歸化籍八族百姓，簡直就是掉進了福窩裡，李賢給他們提供種植棉花的技術，收購他們產出的棉花，透過機器將棉花脫籽，然後將脫籽的棉花紡織成棉線，或製成棉芯，用來製作棉衣、棉襖棉被褥。
這樣以來，形成一個龐大的產業群體。這些百姓的收入肯定比種植糧食更高，更為關鍵的是他們不種糧食，只種植棉花，就必須依靠大唐，若是再反叛，他們肯定會餓死。
特別是那種腳踏式的棉花脫籽機，效率更高，可以進一步壓縮成本，或許有人認為，李賢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因為他完全可以把棉花種植交給大唐普通百姓，先讓大唐百姓富裕起來。
事實上，事情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大唐百姓需要承擔賦稅，而且他們也擁有自己的種地經驗，哪怕李賢讓普通百姓種棉花，在沒有看到棉花收益之前，涼州百姓不會聽從李賢的命令。
就像玉米是從嘉靖時期傳入中原，可真正讓玉米大面積種植其實是清初時期，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很多，首先是百姓對官府不信任，其次是沒有良好的種子。
李賢在安西庭州大面積種植棉花，每年都會優種優選，培育更好的種子，其次是採取一石二鳥之計，先利用入籍的歸化百姓，讓他們種棉花，在他們獲得第一年的收益以後，就算李賢不命令，不少聰明的百姓，也會悄悄改種棉花。
一旦棉花大規模應用，唐人就可以穿著棉衣，在寒冷的地方生活，雖然沒有棉花的時代，也可以穿羊皮襖，可問題是，這些羊皮襖有異味，很多人受不了這個味道。
涼州大都督府新設的八縣，官府組織這些百姓開始建行房屋，建造住宅區，與此同時，大唐百姓開始與歸化籍的唐人產生交流，不交流不知道，一旦交流他們這些歸化籍的百姓發現，他們被他們的部落首領欺騙了。
大唐百姓吃的鹽，每斤只需要十二文至十五文之間，而他們從部落首領那裡買到一小袋鹽，最少就是一隻羊，甚至是兩隻羊，而大唐百姓購買他們的一隻羊，則需要一百五十文至三百文之間。
這讓這些歸化籍百姓瞬間破防了，他們從唐人百姓那裡購買的糧食，一石糧食只能賣十幾文，而他們則需要用一隻羊換一石糧食，或者是一匹馬換兩石或三石糧食，可問題是，大唐百姓購買一匹馬，哪怕是最劣質的駑馬，也需要兩萬五千錢，至三萬錢之間。
歸化籍百姓大罵首領無恥，一邊開始與唐人百姓交易，他們的羊和馬，就變成了糧食、布帛、以及其他各種物資，更讓歸化籍百姓感覺破防的是，他們使用的鐵鍋，還有菜刀之類的東西，大唐百姓用非常廉價。
現在涼州大都督府變化還是非常大，街道上也好，城外也罷，時而不時的看著那些明顯帶著胡人樣貌的人，穿著唐裝，腰上掛著牙牌，操著半生不熟的唐言，帶著羊群，與唐人百姓直接交易。
他們賣掉羊，換成四輪馬車，滿載著採購而來的各種物資，其實建造土坯房子非常簡單，就是把泥土從地裡控出來，加入麥秸杆的泥，然後將和好的泥放在木框子裡，等泥土坯成形，短短十幾天的時間，一大批土坯房子就拔地而起。
住進新房子的歸化籍百姓非常滿意，他們終於成為唐人了，終於不用顛沛流離流浪了，唐人百姓認知中的遊牧民族，就是每天放放羊，晚上燒著篝火，烤著羊肉，唱歌跳舞，遇到美麗的姑娘，還可以進入深入交流。
事實上，放牧的生活不僅枯燥而單調，而且充滿了危險，幾乎每個晚上，他們都不敢閉著眼睛睡覺，不是遇到狼群，就是遇到同是遊牧民族的強盜，一旦讓他們衝過來，腦袋分家，牛羊和女人都是人家的了。
可唐人卻非常安全，他們可以住在城裡，就算遊牧民族最強壯的勇士，也攻不進城裡，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安全，舒適，而且不怕擔心受怕。
這些歸化籍的百姓非常滿意現在的生活，對於官府交給他們的種子，雖然這些種子同樣也要用羊或羊皮來換，可問題是他們願意，而且聽說種一畝地，四五個月之後豐收，一畝地可以收好幾百錢，可以購買好幾十石糧食，一畝地就足夠他們一家人吃上飽飯。
何樂而不為？
這種變化看在所有人的眼裡，涼州大都督府的各州各州都在疏通溝渠、完善農場、牧場、工廠，特別是那些遊牧民族的羊群，都被用木柵欄圍了起來，開始種植苜蓿草，苜蓿草像韭菜一樣，可以割掉一岔，還能再長出來。
那麼問題來了，涼州大都督府廢除了八府，設立了遊騎軍，這是一支擁有八個上折衝府的軍隊，指揮權暫時被李賢指給了郭懷亮。
平心而論，郭懷亮無論是出身，還是資歷，都不足以獨掌一軍，朝廷那裡也過不去。
裴行儉道：“大王，這事必須儘快解決！”
隨李賢廢除涼州八個都督府，降為而縣，這件事在朝廷已經掀起了巨大的震動，這件事對於大部分部族來說，他們肯定願意加入大唐的歸化籍，成為真正的唐人，可問題是，那些實力不俗的部落，設立了都督府，事實上並不願意羈州府為州縣。
因為他們平時關起門來，自己可以稱王稱霸。
朝廷反應非常微妙，李治在得知這件事以後，卻沒有不同意，也沒有同意，只是留中不發。
李治同時也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李賢的魄力實在太大了，他已經對大唐現行的制度進行了改革，包括軍制，稅制，還有科舉制度，李賢悄無聲息地在涼州進行了一場考試，以自願報名為願則，只要透過考試，可以委任為參軍。
其中以安文生、烏重弼、白神威、李克儉，韓遵行、皇甫英、李琰、趙新泉等八人透過涼州會試，被李賢任命為雍王府七司參軍，代縣令。
李賢更是直接抽調各部青壯，成立遊騎軍，這一支下轄八個折衝府，全軍共計八千六百人馬。
李賢現在這麼做，李治感覺沒有什麼，兒子是自己親生的，他這麼做是為了大唐好，可未來呢？
李賢現在對自己和武則天這個皇后都非常尊敬，但是未來如果李治自己死了，武則天老去，大唐又有誰能對李賢形成制衡？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李治才會把李賢當成接班人培養。
既然已經無法制衡，那就索性讓李賢成為大唐未來的皇帝，到時候不管是涼州大都督府，還是安西，又或者是河北，劍南，都是大唐的領地，李賢這個皇帝也好厚此薄彼。
李治想明白了這一點，頓時感覺渾身輕鬆，大唐以武立國，一個不能讓軍方信服的太子，當不穩大唐的皇帝，李賢卻不存在這個問題，無論他在擔任親王的時候，還是將來成為皇帝，軍方都願意跟李賢合作，因為李賢可以給他們帶來利益。
就像這一次李賢要廢除涼州大都督府下轄的八個都督府，這是收攏八府的兵權，將兵權收到涼州大都督府治下，整個大都督府上下，沒有反對，畢竟哪個將領也不嫌自己的兵多？
更何況，這八個縣的設立，十一萬四千餘人入籍，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政績，李治現在有些後悔了，後悔讓李賢離開長安，如果李賢還在長安，他就可以加入與李賢的感情。
透過另一種關係延續到李治和李賢身上，這對李治和李賢都有好處。
不過，現在遲了。
李治只能坐視李賢的表演。
李賢對裴行儉的擔憂，只能勸道：“且等等，等長安那邊的反應！”
結果，就是長安沒有任何反應。
楊盈秀來到涼州城，其實比李賢還要忙，她這一路走來，是一路將集雲社開到秦州，集雲社其實與後世的銀行一樣，分為五級，長安是總部，也有分部，洛陽只有分部，像秦州、成都都是比分部更低一級的支部，涼州和庭州一樣，原本只有支部、
楊盈秀準備在涼州的支部基礎上，成立集雲社分部，正是因為李賢設立八縣，為了讓這八縣歸化籍百姓擁有良好的啟動資金，集雲社針對這些歸化籍百姓開展了貸款業務，只需要百分之二十年利息，就可以給他們提供耕具、種子以及房屋建設的啟動資金。
並不是任何一個歸化籍百姓都有自己有牛羊和馬匹，不少歸化籍百姓與流民一樣，除了一條命，他們其化財物都沒有，甚至沒有隔夜的糧食。
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內，集雲社就發放了十幾萬貫的貸款。
起初楊盈秀還會擔任這些帶看收不回來，李賢卻笑道：“根本就不用擔心，這些錢是專款專用，錢也跑不了，你放心吧，真有歸化籍百姓經營不善，不是還有那些田地嗎？不是還是房屋嗎？他們沒有錢還貸款，就收他們的房子，收他們的地！”
楊盈秀突然明白，為什麼貸款的時候，對於房子和田地定價如此低的原因了，這八個府，其實轄境非常大，納入八府，涼州大都督府的實際版圖已經超過原來的一倍半，向北已經納入蒙古。
李賢廢除八府設縣，不僅要人，其實連地也一起要。這才是真正的改土歸流。
楊盈秀道：“可是涼州地處邊境，土地不值錢！”
“哪裡還有邊境？”
李賢淡淡地道：“這裡，這裡，都是大唐的領土，隴右道只是內陸，以後還要設立漠北道、天山道（杭愛山），薛仁貴三箭定天山，定的並不是新疆的天山，而是蒙古境內的杭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