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女人生死之戰
咸亨四年，正月十六日，大朝會。
京城五品以上官員需要全部上朝，勳貴同樣如此，李賢起了一個大早，在楊盈秀的攙扶下，拖著疲憊的身體，迷迷糊糊來到大明宮。
李賢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朝會，這種大朝會有三種規模，一般官員在大明宮廣場上，這個位置類似於天安門廣場。
其次是含元殿外，這類官員數量主要是四品或從四品高階官員，他們是站在殿外聽，至於可以進入含元殿內的官員，除了三省六部九寺卿監十六衛掛名大將軍和將軍們，那就是宰相或一些勳貴老臣，這個國公，那個郡公之類。
還有就是像李賢這樣的親王，直到現在，李賢這才發現大唐的京官居然這麼多，僅僅在含元殿內的官員就超過一百多人。
李賢其實知道，這已經是經過魏徵精簡過後的大唐京官人數了，唐初的時候，大唐的京官人數更多，當時由於太子李建成可以任命官員，秦王李世民可以任命官員，哪怕是平陽公主和李淵，都可以任命官員。
造成了唐初的冗官現象，後來在魏徵的主持下，大唐進行了一些系列的改革，精減部門，減少了三分之二的京官，不過魏徵精簡掉的官員，慢慢又補了回來，造成現在大唐官滿為患，當然，大唐的官員再多，也遠不如宋朝的官員多。
李賢進入大殿，就發現大殿內不少人望向自己，特別是劉仁軌，一個勁兒朝著李賢擠著眼睛，這讓李賢不由得認為，劉仁軌這老貨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
哪怕進入含元殿內的人，李賢認識的其實並不多，也只有契苾何力、薛仁貴等十數人，李賢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一圈，果然沒有看到太子李弘，反而看到了李顯和李旦，以及端坐在垂簾之後的武則天。
就在眾臣向李治見禮之後。
李治卻道：“賜左衛大將軍坐！”
李賢愣了一下，一時間他還真沒有反應過來，李賢身上的兼職太多，他目前還是左衛大將軍，而左衛大將軍則是十六衛大將軍之首。
一直髮呆到了黃門唱旨完畢，宦官走了過來：“大將軍，陛下賜座。請隨奴婢職入座！”
李賢這才醒悟。急忙出班謝過皇帝，而後邁步跟在宦官的身後緩緩走過班列，來在李治左下首席位盤膝坐下。
大唐以武立國，不像明宋時期文貴武賤，從班次上來說，十六衛大將軍之首的左衛大將軍，其實位比左相更高，左相才是文臣第一，因為門下省負責稽覈聖旨以及朝廷政策，理論上左相其實制約皇帝的。
李賢的名氣在長安很大，反而見過他的人越來越少，因為李賢做事大氣，為人卻非常低調。
接著，就是賜宰相坐，再賜百官坐……李治又道：“賜宴，朕與眾位臣工同樂！”
開年大朝會，其實就大公司開工第一天，形式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隨著大殿內響起洪亮的編鐘聲，接著就是絲竹之聲，戰鼓之聲，大殿內外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隨著司膳的黃門都事們魚貫有序的來去動作，一架架長方形的矮几條案抬了上來，隨後便是一些橘子、蘋果、哈密瓜、梨、葡萄、柿子等水果，如果是以往的時候，想要在正月里布置這麼多的水果，其實並不容易。
只不過，由於李賢搞出了來的罐頭，李治的大朝會，不僅有豐富的水果，還有大量的蔬菜，當然，這些看上去非常新鮮的水果和蔬菜，都是罐頭製品。
看著這些水果和蔬菜，眾臣的眼睛頓冒出綠光。
要知道，別看這些人都是大唐的王公貴族，他們也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可問題是，由於生產力低下，這些王公貴族的生活水平，甚至不如後世的中產階級。
哪怕皇帝的生活，特別是武則天的個人生活水平，甚至不如後世的普通百姓，這是因為武則天對自己的要求幾乎達到了病態的要求，為了控制自己的身材，武則天唯一允許自己吃的只是兔肉，其他雞肉、羊肉、牛肉、鹿肉、無論山珍還是海味，武則天都是不食一口。
這場賜宴，在李賢看來，甚至不如瀚鋼集團的團建，而且是全體員工的那種團建，蔬菜和水果，都是罐頭製品，肉食也只有羊肉、鹿肉、雞肉、鵝肉等炙烤煮食的肉類，不過，參加賜宴的將軍們，卻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
文臣們則是針對那些蔬菜水果展開激烈進攻，這場賜宴大家都吃得非常熱鬧，看著李賢面前的菜餚和水果沒有動。
李治問道：“六郎，朕這今天的賜宴可還對胃口？”
李賢躬身道：“回稟陛下，臣……”
“實話實說！”
李賢道：“這些菜，兒臣吃不慣！”
說到這裡，李賢頓了一頓道：“兒臣是一個沒出息的，每天就琢磨著如何吃，就以這羊肉來說，兒臣就有幾十種不同的吃法！”
李治笑道：“這羊肉不就是炙烤煮蒸這四種吃法嗎？”
李賢道：“還有很多，比如紅燒，經過紅燒的烹飪方式，肉質鮮嫩，味道濃郁，回味無窮，還可以蔥爆羊肉，快速翻炒，保持肉質的嫩滑，搭配蔥薑蒜等調料，味道鮮美……”
李治道：“六郎，你若是想吃蔥爆羊肉，倒也簡單，朕這宮中也有預備，你喜歡吃何物儘管點來，想來朕還不至於供應不起……”
就在李賢與李治父子二人談論著美食的時候，眾臣是驚異又是嫉妒地偷眼打量著李賢。
李治從來不吝嗇他對李賢的喜歡，李賢自幼就被李治多次吹捧聰慧。
現在看來，一顆政治新星正在大唐朝廷上冉冉升起，皇帝對這個兒子的關愛和賞識，是明擺著的事情。此人尚未加冠，已經身為一方藩鎮，再過得幾年，封公拜相，只怕也是等閒事罷了。
就算李治易儲，改立李賢為太子，眾臣也不感覺奇怪，畢竟，李弘可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待遇。
筵席一散，許多身著朱紫的朝廷大員紛紛上來寒暄問好，藉著楊盈秀或李氏同宗者有之，誇讚恭維者有之，更有許多請客吃飯的邀請，令李賢招架應接不暇。
就在李賢正準備大明宮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李賢背後傳來：“雍王殿下且留步！”
不用回頭，聽聲音，李賢就知道這是李治身邊的秦浩信，雖然李治換了很多位宰相，可是這位內相秦浩信從李治還是晉王的時候，就跟著李治，二十多年。
從這一點來看，秦浩信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如果他不夠聰明，也幹不到這一步，秦浩信的職務，有些類似於後世的機關辦公室主任，雖然負責的大部分都是小事，可問題是，這個職務非常難幹。
需要極強的察言觀色能力，還需要極強的記憶力，也需要良好的溝通能力。
李賢轉身道：“原來是秦公公，不知秦公公有何指教？”
“奴婢豈敢指教雍王殿下？”
秦浩信滿臉堆笑道：“是陛下讓奴婢將這個東西送給雍王殿下！”
李賢愣了一愣。
秦浩信又道：“大王，請借一步說話！”
李治其實並不放心李賢，他拿著空白聖旨送給李賢，真怕李賢將計就計，直接將這份空白聖旨，寫成傳位於李賢的聖旨。
在思來想去之後，李治決定趁著大朝會結束，李賢準備走的時候，把這份空白聖旨送給李賢，只要李賢真寫給傳位聖旨。
秦浩信就會把這份聖旨奪回來，如果李賢寫其他的內容，李治就把這份聖旨執行下去。
李賢跟秦浩信七轉八轉，來到一座不知名的宮殿內，此時秦浩信這才掏出那個小匣子。
李賢看著這份空白的聖旨，心中狂喜。
李賢並不是沒有糟心的事情，其實他也有，出身皇室，李賢有很多事情，也是不自由的，那就是他的婚姻。
這跟李治其實一樣，李治的一後四妃，哪一個是李治自己喜歡的？
其實都不是，她們這五個人其實都是各方勢力妥協後的結果，高貴妃那是因為高士廉，蕭淑妃身後是蕭瑀的孫女，當年蕭瑀為了支援李世民成為太子，他可是秦王一系中，最猛的猛士，這是敢為了李世民跟李淵對噴的猛人，武德朝的第一大炮。
當然，還有太原王氏出身的王皇后，李賢同樣也是如此，現在雍王府非常平靜，也非常和諧，可問題是，他最怕的就是武則天或李治，給他按排一個王妃進來。
如果像韋后那樣的女人進府，估計雍王妃第一件事就是先收拾楊盈秀，特別是集雲社就是楊盈秀建立的，也是她在掌管，一旦新王妃進府，在收拾楊盈秀的同時，也會對集雲社進行大清洗。
這種鬥爭，是無法避免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集雲社要損失多少骨幹力量。
李賢為什麼這麼多年，一旦不寵幸其他女人，是他不愛嗎？還是不願意？
答案非常殘酷，那是李賢真怕這麼一天到來，更怕將來的雍王妃在雍王府，大搞清洗，不僅會涉及其他人，甚至會牽連李賢的孩子。
李治難道真的就鐵石心腸？任由武則天干掉他的孩子？
可問題是，為了大局，他不得不忍。
可李賢卻不能，也不想忍，所以他只能壓抑著自己的情感，面對盧氏姐妹，只能敬而遠之……
李賢相信楊盈秀的能力，相信她就算是面臨被清算的時候，也不是絕對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李賢每年都從收益中，分給楊盈秀大量的錢財，讓她積累了十數萬貫私產，就是為了增強她的力量。
甚至在安西的水塔山莊，建立了楊盈秀的基地。
可無論如何做，李賢都不如這份空白聖旨來得更為直接，有效。
在李賢看來，李治給他這份聖旨，其實就是想阻擋武則天給他安排王妃，畢竟，李賢已經十八歲了，按照大唐的規矩，李賢現在也屬於大齡未婚青年了。
李世民在這個年齡的時候，早已成婚，李顯也成婚了，只要李旦還沒有成婚。
想到這裡，李賢開始思考一件事，大唐冊封王妃的聖旨格式。
想了想，李賢提筆在聖旨上寫下：門下：存有懿範，沒有寵章，豈獨被於朝班，故乃亞於施政。可以垂裕，斯為通典。故雍王左夫人楊氏盈秀，乃司衛少卿楊思儉女，聰慧敏捷，端莊淑睿，性行溫良。少而婉順，長而賢明，行合禮經，言應圖史。承戚里之華胄，升後庭之峻秩，貴而不恃，謙而益光。以道飭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備，法度在已，靡資珩佩，躬儉化人，率先絺綌。可晉雍王妃，宜令所司。”
秦浩信看著李賢居然把這份聖旨寫成了冊封楊盈秀為王妃的聖旨，不禁側目，李治想過多種可能，他想過李賢或許不會迫不急待的冊立自己為皇太子，也想過他有可能不寫成繼位詔書，但是，李治想過李賢會利用這個機會，增加自己的實力，甚至有可能把河湟也納入自己的管轄範圍。
甚至有可能增加隴右道的兵力，新置幾個軍，可唯獨沒有想到李賢會用來冊封楊盈秀。
李賢小心翼翼地吹乾墨跡，然後道：“後天就是黃道吉日，還請秦公公，到府上宣讀聖旨！”
李賢還會心地將一張一千貫面值的錢鈔，遞給秦浩信。
就在李賢走後，秦浩信帶著聖旨迅速返回甘露殿。
甘露殿內，李治看著眼前的聖旨，非常不解地問道：“你看著六郎寫的這份聖旨？”
“沒錯！”
秦浩信將他遇到李賢，將聖旨遞給李賢，李賢看到聖旨的神情，一五一十的向李治作了彙報。
良久，李治嘆了口氣道：“六郎此舉……耐人尋味啊！”
秦浩通道：“那這份聖旨？”
“宣了吧！”
李治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李賢到底為什麼要冊立楊盈秀為王妃了，他早就聽說，楊盈秀能力極強，經營集雲社非常得當。
這麼說來，李賢這是擔心武則天干涉他的婚姻，給他製造障礙。
李賢就非常聰明，他選擇把楊盈秀扶正，這說明什麼？
說明李賢已經想到了對付武則天的辦法，那就是以魔法對付魔法。
楊盈秀的能力不見得比武則天弱多少，要知道現在的集雲社僅僅長安城內就有五千餘名夥計，能夠管理這五千多人，沒有一定手腕是無法做到的。
當然，李治其實不知道的是，集雲社何止是五千餘名夥計？僅僅集雲社的護衛隊就不止五千人，負責集雲社安保工作的人員，共計三十六個隊，其實每個隊八百至一千人，他們是每個隊三分之一的人在訓練，三分之一的人在執勤。
更何況，李賢除了集雲社以外，還有一個龐大的秘密，那就是伊人坊的最大競爭對手妙語坊，其實也是李賢的產業，集雲社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現在的興隆號，其實也是李賢的產業。
李賢採取的這個辦法，就像某讀的某微與扣扣，只是一個備選方案，可問題是，不少山東世族門閥，因為看不慣李賢，就把生意轉到了興隆號，當然，只是他們不知道表現上水火不相容的興隆號，只是集雲社的馬甲。
這道聖旨在雍王府頒佈，楊盈秀接過聖旨，看著聖旨上是李賢的筆跡，怎麼可能還不明白，這是李賢為了她做出來的最大的努力。
楊盈秀轉正為雍王府正妃，雍王府的內部隱患一下子不存在了，李光福成了李賢的嫡長子，李清凝成了李賢的嫡長女，而楊盈秀則成了光明正大的王妃。
身體初愈的柳月兒有些心酸，她這段時間其實一直和楊盈秀在明爭暗鬥，當然，她們倆一直保持著鬥而不破。
現在柳月兒已經徹底失敗了。
柳月兒強顏歡笑道：“恭喜姐姐！”
李賢還有些奇怪，楊盈秀怎麼沒有反應？
楊盈秀伸手掐住柳月兒的肉。
“啊！”
柳月兒尖叫起來：“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做夢你掐自己，為什麼掐我？”
楊盈秀淡淡地笑道：“我怕疼！”
柳月兒心中暗想：“怕疼還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現在又懷了一個！”
楊盈秀大手一揮：“來人看賞！”
楊盈秀能夠走到今天，其實並不容易，有多少心酸，她非常清楚。
僕從急忙去抬錢，一口氣抬出來十幾籮筐銅錢，而且全部都是大額當百銅錢。
不僅前來宣旨的宦官的禁軍士兵拿到了賞錢，就連周圍的百姓也得到了賞錢，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百姓跑過來領賞錢。
楊盈秀也是大手筆，足足一口氣賞出了三萬餘貫錢。
楊盈秀摟住李賢的胳膊，哽咽道：“謝謝大王！”
“不用謝，這是你應該得到的！”
楊盈秀的目光變得像狼一樣幽深，她現在成了雍王妃，那就跟武則天好好鬥一斗，來一場女人之的生死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