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太子坐收其利
“還要多久才能攻下涼州城？”
論欽陵望著阿史那骨咄祿問道，他的語氣已經開始發寒。
按照論欽陵的計劃，哪怕進攻涼州城，也是準備採取偽裝成商隊，就像呂蒙的白衣渡江一樣，這樣做一舉兩得。
大唐與安西各部、以及泰西各國，都是依靠著這條商路才聯絡起來的，這條商路上有著太多的利益。一旦他冒充商隊，對涼州城發起襲擊，就會讓唐人開始敵視商賈，特別是西域胡商。
這樣以來，即拿下涼州城，還能離間大唐與胡商的關係。
可問題是，這個計劃被阿史那骨咄祿搞砸了。
別看阿史那骨咄祿是東突厥的貴族，可問題是，他還真沒有打過攻城戰，多次徵召前往高麗平叛，他都沒有參加。正是因為沒有參加過攻城戰爭，阿史那骨咄祿特別需要戰功可以服眾。
於是，他在得知論欽陵在涼州城內有細作，也非常清楚涼州城內的情報，原本駐守在涼州城的五千餘守軍，超過四千人感染了瘟疫，那些感覺染了瘟疫的人，連刀都舉不起，連城牆都爬不上去。
阿史那骨咄祿率領本部突厥人馬，準備一舉拿下涼州城，取得這次會盟的頭功。
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幹。
大唐雖然出現了內憂，這個內憂主要是關隴世族與山東世族的矛盾，他們在爭的是大唐的戰略動向，也就是相權。相權這個東西，跟普通百姓無關，雖然關中有很多窮困百姓，但是在涼州，貧困人口有，但非常少。
總體來說，現在的大唐雖然內憂外忠，這只是站在皇帝的領導層面來看，可對於涼州百姓來說，大唐皇帝非常英明，給他們地種，收的稅也不算高，被徵召為府兵出去打仗，還能取得賞賜。
都是因為涼州百姓對朝廷有著較高的認同感，在唐軍戰損以後，他們自發的走向城牆，抵擋吐蕃和突厥聯軍的進攻，結果，沒但沒有奪取涼州城，反而損失兩千餘人馬。
“事出有因，我大意了！”
阿史那骨咄祿道：“最多兩天，就能攻下涼州城！他們能夠堅持到現在，全憑一口氣堅持著，也因為我們是輕裝而來，根本就沒有攻城器械。兩天時間，涼州必克！”
“我再給你兩天時間！”
“多謝元帥！”
論欽陵也非常清楚，涼州城周圍可沒有可以就地取材的樹林，最近的樹林也要在五十里開外。不過由於吐蕃和突厥聯軍進攻的突然，導致不少商隊出現在涼州城外。
這些商隊就被論欽陵派截了下來，貨物自然是充軍，馬車則可以拆卸下來，利用木料可以拼裝成雲梯。
阿史那骨咄祿也沒有辦法，只好聽從論欽陵的解釋。
“進攻！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涼州城！”
“殺！”
又是一隊突厥和吐蕃聯軍抬著五個簡易的雲梯，衝向涼州城。
此時的涼州城，彷彿如同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以最後的硬骨，挺著沒有倒下。
涼州城的守軍，其實早在瘟疫和突襲的雙重打擊下，已經搖搖欲墜，如果不是涼州城內的百姓支援，這座城早就被攻破了。
涼州是涼州武力豪強集團的大本營，雖然涼州此時非常空虛，瘟疫肆虐，可問題是，涼州與中原很多城池不一樣，這裡民風彪悍，尚武成風，哪怕是普通的女人，也能騎得了烈馬，挽得起強弓。
“金汁，快把金汁送上去！”
涼州城內的民夫，已經取代了唐軍士兵，成為了守城的主力，作為涼州這個邊民，不用宣傳，涼州百姓也知道一旦城破，他們這些平民百姓，第一個先遭殃。
奮戰在一線的百姓之中，有不少白髮蒼蒼的老人，也有稚氣未脫的少年，也有不少婦女。
“蹲下，舉盾！”
“咻咻咻……”
如同蝗蟲一般的飛箭飛來，來不及躲避的十幾名民夫，被射成了刺蝟，慘叫著倒在地上，還有一名少年，奮力地將一塊石頭扔下城牆，砸在一名吐蕃士兵的頭上，這名吐蕃士兵從雲梯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民夫們頑強地反擊著敵人的進攻，漸漸的城牆上的民夫也好，士兵也罷，他們不再哭喊，也來不及哭喊，連屍體都來不及收攏，便又咬著牙，重新將沸水與金汁，運上了城頭。
韋待價苦澀閉目。
就在這時，一名小校道：“韋司馬，我家少爺來了！”
少爺其實不少，看著年齡四十有餘，可是他老爹還活著，他只能是少爺，而不是老爺。
“某張憲，率領家僕六十九人，前來助司馬守城！”
就在張憲話音剛剛落，另外一隊勁裝武士沿著城牆上來：“某郭慶，率領家僕百二十人……”
越來越多的涼州豪強家族紛紛派出自己的家僕，如果不是因為涼州的瘟疫，這些涼州豪強家族，足以聚集數萬兵馬，可惜的是，這場瘟疫，也讓涼州豪強損失慘重。
“突厥人又進攻了！”
“守住！”
“來人，抬下傷員！”
……
玉門關內，官道上，一支龐大的車隊風塵僕僕地趕著路。越近涼州，便會發現越多的難民，悲聲連天，從涼州一路往瓜州方向遷徙。
如此場面，起初李賢還真沒有在意，看著越來越多逃難的百姓，李賢問道：“懷亮，你去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郭懷亮躬身道：“遵命！”
不等郭懷亮轉身離去，王勃策馬狂奔而來，因為涼州城的戰事，阻斷了商隊，集雲社的商隊被困在涼州城中，涼州城被突厥和吐蕃聯軍包圍的時候，他們努力向發出資訊，非常可惜，好幾隊信使被聯軍截住。
直到現在王勃這才接到黑冰臺的暗樁傳來的資訊。
“大王，大事不好！”
王勃迅速來到馬車前。
楊盈秀起身抱起李清凝和李光福，來到馬車的後面，這是一間帶著隔斷的臥室，這間臥室的隔音效果還算不錯，主要是方便李賢和楊盈秀的夜生活。
“怎麼了？”
“東突厥反了，他們聯合十一個部落，聚集三萬餘大軍，正在圍攻涼州城！”
“區區三萬大軍，奈何不了涼州！”
李賢非常清楚，涼州城駐軍向來不算太多，可問題是，這裡是涼州武力豪強集團的大本營，就像李唐的根本在關中長安一樣，哪怕敵人打到潼關，只要關中不反，長安就不會缺兵源，同樣的道理，如果涼武力豪強集團不反，別說三萬大軍就算是五萬大軍，也無法攻陷涼州城。
涼州城與涼州武力豪強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涼州城裡也有他們的眾多產業，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王勃將情報遞給李賢，李賢看著情報上寫著，涼州突然爆發瘟疫，微微皺起眉頭道：“這個時節，怎麼可能爆發瘟疫？”
王勃搖搖頭道：“情報太少，不太清楚，按說這個時節不易引發瘟疫，眼看著就要入冬，沒想到這個時候，瘟疫太得如此突然，如此兇猛！”
李賢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急忙道：“但凡來自涼州方向的難民，必須把他們收攏起來，暫時隔離，也不允許他們出關！”
好在涼州地處西北，人口密度不大，瘟疫想要迅速蔓延起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這些難民如此身上攜帶了瘟疫，只要經過玉門關，肯定會對玉門關受到影響，只怕到時候，玉門關與涼州一樣，駐軍會大面積感染瘟疫。
“咱們的人手太少！”
李賢道：“持本王令，就近調動玉門軍！告訴玉門關鎮守使，鑑於涼州突發瘟疫，為避免瘟疫擴散，玉門關暫時關閉！針對城中各藥鋪的藥財，全部徵集，藥材和郎中，全部到玉門關鎮守使府報導，共濟難關！”
“是！”
李賢接著道：“命令玉門關，調三千人馬出來，協助在城外隔離難民！”
“那涼州……”
“涼州現在暫時只能靠他們自己！”
正所謂義不理財，慈不掌兵。瘟疫這種事情，李賢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並不是馬上派出大量援軍救援涼州城，而是要迅速控制住涼州城的瘟疫。
要不然，瘟疫對大唐百姓的殺傷，可比區區幾萬叛軍要嚴重得多。
在李賢的命令下，玉門關馬上進入了戰時管制狀態。
在玉門關城外三十里，設立了臨時瘟疫隔離中心，所有百姓都要集中隔離觀察，不過由於剛剛秋收，糧食倒是不缺乏，吃水問題也用馬車運輸，數千人用水量也不算太大。
……
夜盡天明，晨曦從東面開始亮堂，與浮雲輝映，鍍上一層薄薄的金。但在涼州城上空，硝煙與戰火，有著遮雲蔽日的濃厚，烏壓壓地籠罩了整片天空。
“拉滿弦！”
滿臉塵煙的阿史那骨咄祿，聲音幾近嘶啞，已經強攻兩天兩夜，涼州城雖然表現得早就搖搖欲墜，可問題昌，每到關鍵時刻，就是大量的傷兵或百姓，依舊是那些守軍士兵，依然守在城牆邊。
最讓阿史那骨咄祿也沒想到的是，不少感染了瘟疫的涼州守軍，他們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抱著登上城池的聯軍士兵，與他們一起跳到城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進攻的聯軍士兵，士氣開始低落。
韋待價這三天一直站在城牆直堅守著，他非常擔憂，僅僅在昨夜間，有三次吐蕃和突厥聯軍都攻上了城牆，非常慶幸的是，涼州軍官以血肉為盾，硬生生擋了下來。只等一輪進攻之後，吐蕃和突厥聯軍的攻勢，終於變得稍緩。
“後備營上來！”
涼州城的攻防戰非常慘烈，涼州城的五名都尉級別的將領，全部陣亡，臨時提拔上來的四名都尉，也有兩人戰死，現在暫領都尉的將領是張憲。
張憲來到韋待價身邊道：“韋司馬，您下去歇歇吧！”
這三天以來，韋待價每天休息不過一個時辰，全靠意志在堅持。
韋待價確實是堅持不住了，在家僕的攙扶下，緩緩走下城牆，來到涼州城的街道上，此時街道上，屍體遍地，不少面目稚嫩的少年，還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慘死在攻防戰中。
一些女人提著籃子，往屍體上放著一塊塊麵餅：“娃兒，吃飽了再上路，不要做餓死鬼！”
韋待價朝著這些屍體跪下，磕頭：“恭送諸位英傑！”
“恭送英傑！”
“天佑大唐！”
……
長安，太極宮，甘露殿內。
大殿內燭火通明。
侍女們流水一般將酒食端上來。
文武官員們紛紛舉杯。
李治笑容滿面地舉起酒盞，朗聲道：“諸位愛卿，以前長安傳言，太子善治政，雍王善征伐，如今太子一戰而定松州，從今往後，看誰還敢說太子不擅征伐？”
太子出任劍南道節度大使以後，就發動了松州戰役。
松州都督府是大唐一個非常特殊的都督府，早在貞觀二年設立，下轄崌、懿、嵯、闊、麟、雅、叢、可、遠、奉、嚴、諾、蛾、彭、軌、蓋、直、肆、位、玉、璋、佑、臺、橋、序二十五羈縻等州。
這是唐朝在西川極盛時期，顯慶元年（公元656年）十二月，吐蕃大將祿東贊率兵十二萬擊白蘭氏，白蘭、舂桑及白狗羌不敵，向吐蕃臣服。
乾封二年（公元667年）以吐蕃入寇，佔領都、流、厥、調、湊、般、匐、器、邇、鍠、率、差等十二州，咸亨元年（公元670年）又奪走了蠶、黎二州。
整個松州都督府的二十五州，只剩下十三州之地。
後來，劉仁軌出兵征討吐蕃，取得孚城堡大捷，收復崌、奉、巖、遠四州之地，可李弘到任以後，吐蕃肆意掠奪党項族居民的羊、馬財產，引起党項居民的極度不滿，紛紛舉行起義，就連吐蕃鎮守大將拓跋赤野也被党項人灌醉，綁送到了李弘帳前。
可以說，李弘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得了大捷，收復党項邊州、西戎州都督府共計十五州之地。
眾大臣轟然出笑，紛紛點頭道：“陛下所言極是！”
“陛下聖明！”
“恭喜陛下。”
劉仁軌突然起身走到中央，朝李治一稽道：“陛下，據臣所知，吐蕃精銳，都在第一次河北之戰中，被契苾何力大將軍殲滅殆盡，此役乃党項諸部撥亂反正，太子此番平亂，不過坐收其利而已。”
眾官員的笑聲戛然而止，大殿上頓時一片死寂。
李治氣得手腳發抖，怒指劉仁軌道：“劉仁軌，你就是這麼當宰相的？天下人就你耳聰目明？朕和滿朝文武都是傻子？”
劉仁軌非常生氣的是，李治有意抬高李敬玄，刻意針對他，致使他這個同中書門下三品沒有實權。
他非常看不起李敬玄的為人，李敬玄除了出身比他好，哪裡比他強？
更何況，李敬玄是太子右庶子、兼修國史，無論是朝官，還是史朝官，都壓他一頭，這讓劉仁軌非常不爽，他為人就是如此，寧為雞頭莫為牛後。
他就算靠向太子李弘，其實也要排在戴至德和李敬玄後面，最多喝點湯，所以在這個時候，他站出來，故意營造對太子不滿的架勢，目的就是在釣魚。
劉仁軌一稽，不做絲毫退讓。
李治怒道：“朕看你是老眼昏花，今日這酒宴，你就不必參加了，回府好好反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