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風高夜放火天
焉耆，永寧堡。
李賢來到永寧堡以後，就停止進軍，還真不是因為有什麼大計劃，他自從來到庭州以後，與楊盈秀、柳月兒的書信往來一直不斷。
隨著楊盈秀生了李光福以後，楊盈秀也投入到了集雲社的經營管理之中，集雲社的生意越來越好，依靠著錢鈔的經營，集雲社在洛陽、蘭州、太原、甚至是徐州都開設了分店，伴隨著集雲社的規模越來越大，錢鈔這件事情也影響了無數人。
別看這個小小的集雲社，從誕生之今，已經為李賢帶來了一百五十餘萬貫的利潤，這個利潤比郭待封開銅礦，鑄銅錢賺錢賺得更多。
財富的積累，非但沒有給楊盈秀帶來安全感，或許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楊盈秀才會想起這一切是否值得。
楊盈秀給李賢的最後一封信，是想帶著孩子來庭州。
李賢從楊盈秀的信中，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不對勁。以楊盈秀的能力和見識，如果她真沒有遇到威脅，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要來庭州。
雖然說庭州有李賢在，可問題是，庭州並不見得比長安更安全，當然，李賢並不是反對楊盈秀來庭州，即便站在安全的角度考慮，李賢在庭州的實力，可遠勝長安。
楊盈秀有些事情沒有明確告訴李賢，但是李賢肯定可以猜測到，集雲社賺錢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連李治都眼紅了，或者說是武則天也眼紅。
現在李賢可是李治最大的債主，李治前前後後在集雲社借了五十萬貫，這可是一筆鉅款，雖然說歷朝歷代，一貫錢基本上約等於一兩白銀，李治借了集雲社的五十萬貫，相當於五十萬兩銀子，這並不算多。
可問題是，唐朝的錢與宋元明清相比，太值錢了。
兒子成了老爹的債主，這算什麼事？
難道說，李治想賴賬？
正是因為如此，這才給了楊盈秀危機感？
楊盈秀在給李賢來信的同時，已經有了動作，畢竟現在楊盈秀也是一個大富婆，手裡有的是錢，有錢好辦事。
她並沒有直接在北灣湖縣，也沒有在庭州，而是在輪臺縣東北的東山腳下的水塔山，這是一條地震斷裂層的峽谷，因為這裡有溫泉，楊盈秀就讓人買了下來，準備用岩石築造一座城堡式的建築群，作為自己將來在安西的家。
直到現在，李賢這才知道這裡居然是楊盈秀買的，當初這個地方几乎與北灣湖城同時施工，氣勢恢宏，說是一座城堡，其實比北灣湖城的雍王府也不遑多讓。
整棟建築建成用了六個多月的時間，就連李賢都以為是屬於某位西域王公貴族，沒想到卻是楊盈秀建的，李賢還想著找個機會，把這座城堡搶過來。
李賢於是就扔下軍隊，調頭返回輪臺縣，直到來到楊盈秀的城堡，李賢這才意識到這居然是後世的一個景區。
這座城堡是用巨石建造而成，比李賢在北灣湖城的王府更大，事實上，這座城堡比北灣湖城還要大。
“大王！”
楊盈秀抱著李光福，來到李賢面前。
李賢這是一次看到自己的兒子，然而問題是，他的眼睛卻沒有落在李光福胖乎乎的小臉上，而是落在楊盈秀身上。
此時，無聲勝有聲。
正所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李賢是去年年前離開的長安，從此再也沒有見過楊盈秀。這將近一年的時間，李賢也是潔身自好，沒有與任何人進行深入交流。
此時的李賢就如同久旱逢甘雨，一發不可收拾。
李賢再次醒來的時候，楊盈秀已經不在身邊，李光福已經會爬了，他彷彿像爬山一樣，爬到李賢身上。
李賢被李光福的小手給弄醒了。
楊盈秀這時進入臥室，望著李賢道：“不是都說安西胡女嫵媚多情嗎？你怎麼還……”
楊盈秀也是過來人，從李賢的表現，這才知道他憋了多久。當然，李賢身邊也有楊盈秀的人，楊盈秀也知道李賢這段時間一直守身如玉。
李賢搖搖頭道：“這個時候，能不能不說這個？”
李賢頓了一頓道：“你怎麼突然來安西了？”
“哼哼！”
楊盈秀嘆了口氣道：“如果我再不來安西，我們娘倆就被人家吃了！”
李賢漫不經心地道：“誰敢？”
“你說呢？”
楊盈秀的眼睛微微紅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你惹不起的人！”
李賢微微一愣，一個非常不好的念頭湧入腦海中：“陛下？”
李賢自然明白楊盈秀所說的吃了是什麼意思，這也不怪李賢會直接想到李治，因為李治在這方面是有前科的，武則天的姐姐武順，還有她的外甥女賀蘭敏月，李治可是葷素不忌。
楊盈秀現在還不是李賢的王妃。
楊盈秀道：“算了，不說這個了，都過去了，我給你說說我的計劃……”
“再等會！”
李賢朝著門外道：“來人！”
“奴婢在！”
“把小王爺帶出去！”
李光福雖然第一次見到李賢，可問題是骨子裡的親情，這讓他並不願意離開李賢，可問題是李賢現在哪有功夫陪他玩。
李光福看著自己要被翠兒抱走，他大哭起來。
楊盈秀心疼兒子，就伸手要抱李光福。
只不過李賢先下手為強，攔腰將楊盈秀抱了起來……
一天沒出屋，直到晚上，李賢這才精疲力盡的來哄兒子，此時的李光福已經哭得喉嚨沙啞，眼睛都腫了。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李賢這才望著周圍的別院問道：“你為什麼在這裡建這座宅子？我已經在北灣湖建了一座！”
“誰知道那裡有沒有我們娘倆的位置！”
楊盈秀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心裡發虛。這段時間李弘可沒少藉著探望永王殿下這個侄子的名頭，前往長安的雍王府。
在與李賢分開的這段時間，楊盈秀雖然也是潔身自好，可問題是，隨著這段時間，圍繞著她的八卦開始在長安城內流傳，她非常擔心，萬一李賢聽到風聲，就會多想。
無奈之下，楊盈秀只好扔下集雲社的生意，一路輕裝簡從，從長安跑到了庭州，事實上，她和兒子李光福也是剛剛來到這裡，這座府邸，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參觀。
李賢道：“你來得正好，我準備送你一個東西！”
“什麼？”
“金礦！”
李賢現在也感覺愧疚楊盈秀，他現在唯一金礦可以拿得出手。現在王方翼已經奪取了疏勒，李賢自然而然的就獲得了那裡的金礦，這個金礦也是安西境內最大的金礦，根據後世九十年代的勘測，儲存量在百噸以上。
“這還是留給你兒子吧！”
李賢淡淡地笑道：“你確定給兒子？這個金礦可是非常大的金礦！”
“大，能有多大？”
楊盈秀對於金礦並不算陌生，弘農郡就下轄桃林縣，而桃林縣就有一座金礦，擁有儲量三百多噸，還有五百多噸的伴生銀礦。不過因為生產技術的原因，開採量並不大，每年才能開採幾千兩黃金。
幾千兩黃金對普通人來說是一筆鉅款，可對於弘農楊氏來說，這還真不算是什麼。
李賢道：“怎麼也有幾百萬兩！”
“什麼？”
楊盈秀道：“這座金礦還有人知道嗎？”
李賢道：“不知道，這個儲量現在只有你和我才知道。”
李賢很得意，他現在不僅有安西金礦的分佈圖，還有世界上最大的金礦，在西伯利亞，現在那裡還是無主之地。李賢儘可能的往安西遷徙人口，就是想開發西伯利亞那座世界上最大的金礦。
要知道四千五百噸的黃金，價值是多麼驚人的事。
“那是咱們兒子的！”
楊盈秀的話，還沒有說完，李賢道：“你還需要把集雲社的事情分割一下！”
“分割？”
楊盈秀沒有理解李賢的意思。
一直以來，李賢其實最想建的是銀行，集雲社的錢莊那是無奈之舉，因為他當時雖然有價值二三十萬貫的財富，卻沒有底氣。
現在他擁有了安西的幾座銅礦，在提高生產效率以後，鑄造銅錢數量會越來越大，同時，李賢還準備利用李治賜給他的錢模具，鑄造金幣和銀幣。
這些金礦和銅礦，就是李賢辦理銀行的資本，安西百姓就是銀行可以服務的客戶，當然，還有安西軍隊。
楊盈秀正是辦理銀行的合適人選，一旦銀行形成規模，在安西肯定會成為胡商的首選，從安西到長安有六七千裡地，就是打造李賢商業帝國的重要環節。
談起正事，楊盈秀的智商迅速線上，她簡直心花怒放，湊過來在李賢臉上重重親一口，然後繼續伏案疾書。
李賢現在是乾柴，最經不起挑撥，接下來，不可描述。
楊盈秀抱著李光福，如同一個驕傲的女王在視察著自己的領地。
李賢好奇地問道：“你沒有來過安西，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這裡以前荒無人煙！”
楊盈秀搖搖頭道：“要說荒無人煙也不全對，其實不知道多少年前，這裡就有一個烏古斯人部落，這附近都是那個部落的土地，這裡這裡有無盡的水果和野生動物，那些烏古斯人甚至連狩獵都不用做，摘摘果子，掏掏鳥蛋，或者是等黃羊遷徙的時候，抓點落單的黃羊，他們就能過得很舒服，所以這麼多年，他們從來沒有試圖開墾過土地。直到一群商人發現這裡……”
楊盈秀是在購買羊皮的時候，聽說這裡，甚至還看到了羊皮上的畫，透過簡單的描述，楊盈秀看到了這裡的地形，水塔山是由大小一百多口天然泉眼，形成了一條河，這條河四季長流，水溫恆定，清澈見底，水草翠綠。
更為關鍵的是，這周圍的土地相當便宜，楊盈秀僅僅花了一千五百貫，不僅買下了水塔山區，還包括周圍的土地，從這裡一直向南，直到輪臺縣北部馮洛鎮地界，這一塊麵積超過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歸楊盈秀。
李賢暗暗驚訝，他以為自己一畝地賣一百文錢已經算是賤賣了，沒有想到輪臺縣更狠，以李賢的判斷，楊盈秀所指的面積，別說三百平方公里，就算是五百平方公里都不止。
來到安西以後，李賢的眼力見漲了，一眼望去，這一塊麵積有多大，他可以判斷出來，而且八九不離十。
三百平方公里，約合四十五萬畝地，李賢對於四十多萬畝地是什麼概念太清楚，可問題是，這一塊山有山有河，還有大量的草場和樹林，就算沒有八十萬畝，也有七十多萬畝。
他本來非常生氣，認為這個輪臺縣太不付責任，怎麼可能把這塊地，以這麼便宜的價格賣掉，直到想到購買的人是楊盈秀，而楊盈秀身後是李賢，只要輪臺縣的縣令不傻，他肯定知道怎麼做了。
果然，在李賢的要求下，李賢看到了楊盈秀的地契，上面清晰地寫著輪臺縣北百六十里，西起紅山，東至鷹嘴山，北起水塔山，南至馮洛鎮，東西寬六十里，南北長二十五里，中有荒山十一座，荒地若干，作價一千五百貫……
李賢此時也明白了，搞了半天，這是左手搗右手，怪不得這麼便宜。
楊盈秀購買這一塊地，恐怕整個庭州都知道，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怪不得楊盈秀不僅可以在短短几個月的時候，建造這麼一座府邸，事實上這座府邸是僭越了，可在安西，並沒有人說什麼。
楊盈秀的這座府邸，其實也只是建了一個門頭而已，看上去非常狀況，沿著門頭往裡走，三進院子之後，就是大片大片原生態的自然環境。
李賢道：“秀娘，原來你喜歡原生態自然風光！”
楊盈秀沒好氣地道：“狗屎的原生態自然風光，如果不是因為長安待不下去了，我怎麼可能會來這裡？”
水塔山莊只是一個空架子，但是正南門卻非常唬人，僅僅一個門頭，面積就有六七千平方米，特別是塢堡城的城牆，直接橫跨水塔山谷。高約三丈的石牆，比庭州還壯觀。
在水塔山莊那是樂不思蜀，至於說永寧堡的唐軍將士，都被李賢忘記了，哪怕開始下雪的時候，李賢也沒有在意，畢竟，該準備的早已準備了，唐軍在永寧堡那邊，有足夠的冬衣，也有足夠的糧食。
最關鍵的是，永寧堡附近就是天然煤礦，不會缺乏取暖材料。
野外，鉛灰色的雲在天邊堆積，黑沉沉地壓下來。
吐蕃大軍永寧堡西部的曠野上集結。
浩浩蕩蕩向永寧堡方向挺進，吐蕃士兵們排列在一起，一個挨一個，難以分清誰是誰，沿綿不斷的隊伍，黑壓壓一片用肉眼無法看到邊際，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如果平時，這麼大規模部隊的行軍，很難瞞住守軍的眼睛，也難以瞞住他們的耳朵，畢竟，千軍萬騎行動的時候，動靜太大。
可問題是，眼下是大風暴雪時節，躲在房間裡或帳篷裡的唐軍士兵，聽著窗外，或帳篷外，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自然就蓋住了馬蹄的聲音。
暴風挾著雪粒子，漫天飛舞，根本就看不清三十步之外的情景，吐蕃大軍在不可思議的情況下，直接抵達永寧堡，而唐軍並不知情。
永寧堡外，一處帳篷裡，一名將領正在罵罵咧咧：“直娘賊，咱們焉耆兵就是後孃養的？衝鋒陷陣，哪次不是咱們衝在最前面？這樣的日子還要到什麼時候？”
那名將領望著為首的將領道：“將軍，這大唐李家的飯，咱不吃了。皇帝不差餓兵，李家軍事傳家，卻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這名將領似乎有些意動，他起身道：“我去找杜帥要個說法……”
就在這名將領剛剛離開大帳，兩側傳出一陣巨大的“喊殺”聲，他們的隊伍頓時大亂。
論欽陵率領的吐蕃軍迅速包圍了眾人，然後根本不容這些人分辨，一頓亂箭，將他們悉數射死。
論欽陵指著永寧堡大吼道：“殺進去，活捉李賢小兒！”
吐蕃大軍這一路也吃了很多苦，他們把怒火發洩出來，朝著永寧堡殺去。
位於堡外的大唐僕從軍，有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吐蕃人淹沒，有的則是反應過來，扭頭就跑，場面一片混亂。
論欽陵看著唐軍似乎沒有組織起來有效的反擊，懸著的心放進了肚子裡。可隨即又疑惑起來：“唐軍怎麼不經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