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殺殺歪風邪氣
李賢的身份敏感，其實李鄂的身份同樣也敏感。
李鄂是李績的侄子，這個身份就萬萬不能結交親王，一旦結交親王，那也是重罪。李靖李大將軍的功勞夠大吧？他連大門都是敢關，李鄂雖然不是李績，可是李家對軍隊的影響還在。
李鄂只想賑濟洛陽受災的百姓，卻不想跟李賢產生過多交集，所以他才採取租李賢房子的辦法，來安置災民的問題。因為租房，是一場正常的商業行為。
就在魏元忠轉身準備走的時候，李鄂又道：“元忠，等等！”
“請明府吩咐！”
李鄂淡淡地笑道：“本官准備用一貫錢，租雍王在洛陽的宅子！”
魏元忠苦笑道：“一貫錢？”
魏元忠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誰不知道雍王是天下最富的親王，別說一貫錢，就算是一千貫，一萬貫，不見得可以租到他的宅子。
“對，就是一貫錢！”
李鄂淡淡地道：“你告訴他，本官窮，這一貫錢也是省吃儉用節省出來的！”
“下官……明白了！”
魏元忠聽到這裡，以為李鄂已經做出了打算，正所謂破門縣令，滅門府尹，說的就是李鄂這樣的官，別看他的官職不算太高，手中卻掌握著巨大的實權。
“你不明白！”
李鄂淡淡地笑道：“你放心吧，雍王一定會同意的，另外，本縣還要向他再借一萬石糧食！”
魏元忠聽到這話，快要聽哭出來了。
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如果說朝其他王爺借座宅子用來安置百姓，或者說借點糧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應該可以辦到。
可問題是，雍王李賢卻不是一般親王。深受李治寵信的周國公賀蘭敏之，李賢說殺就殺，半點餘地都不留。
大非川危急，關中無兵可調，無人可用，明知出兵大非川乃是死路一條，李賢卻仍舊出征赴死，在天下人看來，李賢其實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也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
如果李鄂敢向李賢提出拿一貫錢租他的宅子，李賢有極大的機率把他的腦袋砍下來，就算李賢砍了李鄂的腦袋，李鄂估計也沒有地方說理。
現在的李鄂不比從前了，如果是去年的時候，英國公、司空李績還活著，李賢也好，李治也罷，必須給李鄂三分面子，可問題是，現在李績已經死了……
魏元忠不清楚李鄂是怎麼想的，可問題是，李鄂的命令他不能不執行，無奈之下，魏元忠只好硬著頭皮前去找李賢。
雍王府門口，此時數名雍王府的僕從，正在緊張地掃著雪，他們已經清除了一大片的路面，院裡院外，都在忙碌著。
魏元忠騎著駿馬，帶著十數名衙役來到雍王府，距離還有數十步的時候，一名在正掃雪的少年朝著魏元忠大喊：“來人止步！”
“莫要誤會！”
魏元忠急忙解釋道：“在下魏元忠，洛陽縣尉，想要求見雍王殿下！”
“我家大王不在！”
魏元忠還以為李賢故意不願意見他，那名少年道：“我家大王在別墅！”
“走，咱們也去別墅！”
此時的李賢並不是在躲魏元忠，這段時間，李賢一直沒有居住在洛陽城內的雍王府，而是城外的藍翔技術學院內，居住在城內，讓李賢非常不安，要知道他身邊只有二三百名侍衛，一旦城中出現意外，這點人馬，根本就沒有機會跑出去。
在城外卻不一樣，特別是這座長孫無忌修建的別墅，事實上，這座別墅還真不是長孫無忌為了自己享受而修建的，在貞觀十九年，李世民在洛陽的時候，居住在洛陽宮裡，老是做噩夢。
於是，搬到這裡，卻睡得非常安穩，於是長孫無忌就大肆擴建這幢別墅，這裡名為一座別墅，實為一座小城，在這裡居住不僅空間大，而且給了李賢一種安全感。
此時的李賢並沒有這裡，而是親臨災區，這是一個面積不大的村落，只有五六十戶，三四百人。就是這個不足四百人的小村落，其中十五戶人家的房屋出現不同程度的坍塌，二十一戶人家的房屋形成危房。
李賢正帶著親事府的侍衛，積極救援，隨著救援結束，李賢的心情非常沉重，這個不足四百人的小村，居然砸死或凍死二十六個人，其一戶人家，共計七人，僅一名不足三歲的男嬰兒倖存，還有十幾人受傷。
這個受傷比例已經高了。與城內百姓相比，城外受災百姓不僅人數更多，畢竟能夠居住在洛陽城的百姓，多少有點家底，而城外才是三教九流聚居之地。
這村落村正滿臉無奈地道：“這個小七該怎麼辦？”
“小七”就是這個村落最慘的那戶人家，由於房屋太過破舊，一家人居住在三間房屋裡，房子塌的時候，僅有年齡最小的小七活了下來。
經過現場勘驗，經驗豐富的村正一眼就看出，小七的父親陳富貴當時被房梁砸中身體，當時雖然沒死，卻無法掙脫，活活凍死在倒塌的房子裡。
李賢嘆了口氣道：“要不，本王……”
楊盈秀本想阻止李賢，結果卻晚了，數十名村民，把孩子都推到李賢面前，跪在李賢面前連連磕頭，求李賢收留他們。
原本這些百姓的生活就非常貧困，現在房子塌了，想要修建房屋就需要一筆錢，再加上各家各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失，生活也受到了影響。
其中一名瘦弱的婦女，推了兩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來到李賢面前，連連磕頭道：“好心人，求求你，我們家大丫和二丫都非常勤快，大丫，二丫快跪下……”
婦女依舊哀求道：“這兩丫頭年紀雖然小，卻很懂事，從不惹人生氣，什麼活都會幫著幹，再過兩年就能幹活了……不用給錢，有一碗飯吃就行了，求求你帶她們走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李賢出來一趟，帶回府裡十三個孩子，年齡最大的十三歲，最小的小七才三歲半，回到藍翔技術學院，李賢將自己的親事府三百多名親衛全部派出去，去探查各地的受災情況。
李賢望著楊盈秀道：“秀娘，咱們府裡還有多少糧食？”
楊盈秀道：“此時此刻，大王最好還是什麼都不做，不做不錯，多做多錯！”
“可是看著如此多百姓受災，我能視若無睹嗎？”
楊盈秀道：“大王若此刻救災，便有邀買人心之嫌！”
李賢淡淡地道：“我問心無愧！”
“六郎可以問心無愧，可別人怎麼想？”
楊盈秀苦笑道：“大王，這天下有朝廷，朝廷有文武百官，地方州有刺史，縣有縣令，他們各司其職，不差大王一個！”
李賢想了想道：“我信不過官府！”
“大王莫要對朝廷的官員有偏見，大部分官員其實還是好的，他們都有自己的底線和擔當！”
楊盈秀淡淡地道：“特別是洛陽縣令李鄂官聲不錯！”
就在說話聲，郭懷亮道：“大王，楊再思求見！”
李賢望著楊盈秀道：“姓楊的？也是弘農楊氏？”
楊盈秀點點頭道：“他出身原武房！”
原武房楊氏是楊震五子楊奉的後裔。楊震的第十三代孫楊岐為後魏時呂州刺史，舉家遷往鄭州原武（今河南省原陽西），其子孫便以原武房稱。
楊盈秀和楊三娘、楊知慶、楊思儉等都出身在觀王房，名義上武則天也屬於觀王房系。
李賢道：“去告訴他，本王略感風寒，不便見客！”
楊盈秀微微一愣：“六郎看不上他？”
李賢如果不是兩世為人，還真不知道楊再思是誰，事實上，楊再思在並在武則天、唐中宗李顯年間兩次擔任宰相，初授同中書門下三品，累拜中書令（內史）、侍中，冊封鄭國公。極力迎合皇帝，阿諛奉承，官運亨通，在政治鬥爭中始終屹立不倒。
雖然歷史上對他的評價不高，可問題是，能夠在武則天手底下獲得善終的，好像總共也沒有幾人，除了楊再思，也只有婁師德與狄仁傑了。
婁師德擅長忍耐，也是著名典故唾面自乾的主人公，婁師德的弟弟婁師道被任命為代州刺史，臨行之時，婁師德問道：“我是宰相，你也擔任州牧，我們家太過榮寵，會招人嫉妒，應該怎樣才能保全性命呢？”
婁師道道：“今後即使有人吐我一臉口水，我也不敢還嘴，把口水擦去就是了，絕不讓你擔心。”婁師德道：“這恰恰是我最擔心的。人家朝你臉上吐口水，是對你發怒。你把口水擦了，說明你不滿，會使人家更加發怒。你應該笑著接受，讓唾沫不擦自幹。”
楊盈秀看著李賢不想見楊再思，也沒有追問到底為什麼。
李賢的心情有些不好，因為這場雪災，讓李賢看到了大唐民間的脆弱，凍餓而死者不計其數，屍首相望，哀鴻遍野。
瘦骨伶仃的孩子要麼守著父母的屍體喊著爹，喊著娘，那一聲聲絕望的呼喚像針一樣扎著人的心靈，那一雙雙呆滯而絕望的眼睛，讓人不忍心去看。
“洛陽縣尉魏元忠求見！”
李賢淡淡地一笑：“化緣的來了！”
“這是自然！”
“六郎準備怎麼辦？”
李賢淡淡地道：“沒錢的有心無力，有錢的只當沒看到，這天下是大唐的天下，也是李家的天下，別人可以裝作沒有看到，本王不能裝作沒有看到！”
楊盈秀淡淡地道：“咱們府上可以拿出三百石米，七千九百石麥，還有各種雜糧，總計一萬兩千七百五十五石！”
“留下足夠府上自己吃的，其他的都捐了吧！”
很快魏元忠來到李賢面前，他躬身道：“下官洛陽縣尉魏元忠，拜見雍王殿下！”
李賢淡淡地道：“魏縣尉此來所為何事？”
“奉我家府君之命，想請殿下施以援手！”
魏元忠其實非常緊張，想著如何給李賢開口，可問題是，李賢直接讓郭懷亮遞給他一張清單，只見上面寫著糧食多少，舊衣服多少，帳篷多少。
根本就不用魏元忠開口，李賢能給的全都給了。
李賢望著魏元忠道：“錢本王可以給，糧本王也可以給，宅也給可以用，不該伸手的不要伸手，若是讓本王看到，那是要殺人的！”
魏元忠躬身道：“大王放心！”
魏元忠沒有費唇舌之力，輕鬆完成了李鄂給他的任務，心裡也非常高興。
李賢朝著郭懷亮道：“讓王子安過來一趟！”
楊盈秀道：“子安性子太剛，不太適合做這件事……”
“再不讓他做事，他要憋死了！”
其實這段時間，王勃因為藍翔技術學院的事情，沒少找李賢說情，他很想當這個學院的院長，最不濟也願意當老師，甚至願意請自己父親出身。
要知道這年頭辦學可是一件非常增加名望的事情，他的祖父王通之所以可以名揚天下，依靠的就是他是隋朝國子監博士，公開授課。
如果王勃能夠成為藍翔技術學院的老師，那對他而言也是受用無窮。
“門下拜見大王！”
李賢望著王勃道：“子安，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本王要你去做！”
“請大王吩咐！”
李賢道：“此次洛陽大雪，受災百姓數以萬計，本王不忍心，向洛陽縣捐獻糧食萬石，錢萬貫，用來賑災，可是本王擔心這筆錢最終被那些官員貪墨，所以必須有人盯著點！”
王勃聽到這話，頓時感覺身上的充滿了幹勁：“大王，子安人微言輕，位卑權輕，只怕……”
“子安，本王持白旌黃鉞，可撫三軍、鎮六夷、誅逆臣！”
“請大王放心，子安必不負大王所託，只是這官官相護……”
李賢怎麼可能不知道王勃想搞事，當然，現在他其實也想搞事情，本來自己從來沒有得罪過李顯，可偏偏李顯在背地裡搞事情，唯恐天下不亂。
李賢現在就是要趁著這個機會，殺殺歪風邪氣。“無論是誰，膽敢伸手格殺勿論！”
PS：非常抱歉，今天還沒有完全恢復，咳嗽一直沒有減輕，咳起來，連睡覺都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