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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太子要做什麼

李治哼了一聲,不以然地道:“世族門閥,老黃曆了……”

李賢精神一振,躬身道:“陛下聖明,大唐為何稅賦艱難?根子便在世族身上!”

李治望著李賢,眼神恢復了清明:“六郎,你是慧眼如炬啊!說到了正點子上!”

武則天饒有興趣地望著李賢。

別看武則天的母親是世族門閥出身,但是武則天真實的出身,其實並不高,她的父親是武士彠,只是太原的一個商賈。武士彠依靠經商致富,後成為鷹揚府隊正,他做經營木材生意,參與東都洛陽營建事業。當然李淵在太原起兵,武士彠出資資助李淵,成了大將軍府的鎧曹參軍。

當年武則天進宮,成為李世民的才人,因為出身問題,沒少被宮中的嬪妃欺負,後來哪怕跟了李治,因為生了皇子李弘,被封為從二品的昭儀,出身問題,也是武則天的短板。

要知道當時的王皇后可是出身太原王氏,七宗五望之首,哪怕是蕭淑妃,也出身蘭陵蕭氏,雖然不是一等門第,也為聞喜裴氏、河東薛一樣的高門。

正是因為出身問題被打壓,武則天用人的時候,喜歡用寒門出身的官員,她的一生,都在打壓世族門閥。

提到門閥,李治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因為出身問題,武則天被天下世族門閥欺負,他們李氏依舊如此。李唐皇室是隴西李氏,漢代名將李廣的後人。父系血統沒有問題,然而母系血統,有鮮卑血統這是不爭的事實。

歷史上有這麼一位奇人:他是鮮卑人,他是今山西大同人,他是一位美男子,他是八大柱國之一,他有七個女兒,他的三個女兒貴為皇后,他是三朝國丈,他,就是被後人稱為天下第一岳父的獨孤信。

獨孤信的四女獨孤曼陀,嫁給了唐世祖(追封)李昞,也就是李淵之母,後追封為元貞皇后。其次還是因為李世民的皇后長孫無垢,她是鮮卑族,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說李世民和李淵父子都有鮮卑血統,李治同樣也有,他可是長孫皇后的嫡子之一。

正是因為血統問題,當初李世民為李治求親太原王氏的時候,太原王氏其實是不滿意的,王皇后也是太原王氏,非原嫡系。這是擺明了看不起李氏皇族,王皇后在擔任晉王妃期間,可沒少給李治擺臉子。

其實李治廢王皇后,也並非單純地因為王皇后無子,而是因為受夠了窩囊氣。

李治頓了頓,嘆了口氣道:“這些個世家,裴家、韋家、太原的王家……誰家不是千年盛族?他們不繳稅,朕能說什麼?士大夫免稅,這是多少代的規矩了,朕總不能因為點稅賦,把老規矩都扔了吧,不體面啊!”

李治其實何嘗不想世族門閥的稅?問題的關鍵是,世族門閥一旦逼急了他們,他們團結在一起,連天下都能掀翻。

楊廣就是因為沒有處理好與世族門閥的關係,他開創科興,準備斷世族門閥的根基,於是天下狼煙四起,七十二路反王,三十六路塵煙。

很多人認為楊廣,營建東都,大修運河,三徵高麗……營建東都是為了經營關東之地,修建運河是為了南糧北運,也是為了經營江南;三徵高麗乃是為恢復先漢四郡疆土,這三件事,楊廣一件都沒有做錯!

也有人說楊廣不聽勸諫,倒行逆施,濫用民力……

九州四海,多少有識之士;朝野上下,多少文武公卿,都知道楊廣濫用民力,都知道他在倒行逆施,卻無所作為尸位素餐,眼睜睜亡了大隋朝,這不是楊廣之恥,這是天下士大夫之恥……也是世族門閥在推波助瀾。

李世民這麼強勢的皇帝,對於世族門閥也只能捏著鼻子搞《氏族志》而不是硬來,別看李世民被稱為天可汗,他如果真要把刀子對準天下世族,天下一樣會反。

李賢笑了笑:“陛下說得是!”

李治直著脖子,非常不爽地道:“可朕是皇帝,是天下九州之主,朕這個皇帝,不只是他世家門閥的皇帝,也是平民百姓的皇帝,總不能說,趙王崔盧李鄭,五大姓,是朕的子民,其他九十五姓,朕不管了,不像話,是不是?”

李世民沒有辦成的事情,李治也沒有辦成,但是武則天基本上辦成了,他開創武舉,以科舉選文官,武舉選將才。再透過酷吏,再舉報的方式對付世族門閥,世族門閥被武則天收拾得非常慘。

當然,最慘的還是太原王氏。

李賢道:“所以兒臣說,大唐現在的困局,就是因為租用調製,所計戶口,並非實數,一般而言,官員為冒政績,或故意充增戶口,部分州縣,官員為隱賦稅,則故意減削戶口,如此層層上報,最後戶部再行彙總,戶部統計的資料,並非實數!”

李治點點頭,這件事情他其實是知道的。

李賢接著道:“政治寬仁,編入戶籍者光明正大,可受律法保障,經商有憑,讀書有份,好處較多,故戶口漸顯;政治苛猛,則法不護民,讀書入仕之途不暢,編入戶籍者受盡盤剝,壞處較多,故戶口漸隱……”

李治緊鎖眉頭:“你說投獻?”

李賢認真地道:“正是,小民百姓,為了免去賦稅,便將家中的田畝,寄名投獻到世家大姓名下,便可以免徵賦稅,改為給世族交租子;如此小民依舊遭受盤剝,朝廷財用匱乏,而世家獨得其利……”

李治臉上浮現出怒容:“原來如此,難怪民部今年的賦稅,比之去年足足減了兩成還多……尚書省告訴朕,是逃荒所致……”

李賢笑了道:“關中大旱是實情,只是其中之一,就像長蛇縣,在沒有受到旱災的時候,百姓也消失了,說是逃荒,其實是投獻!”

李治道:“你能解決這個問題嗎?”

李賢搖搖頭道:“無法避免,可是改善!”

李治問道:“如何改善?”

武則天突然開口,隨即意識到有些不妥當。

李賢道:“陛下,是丈量田畝容易,還是數人頭容易?”

李治點點頭道:“自然是數人頭容易!”

“我朝租庸調製,朝廷賦稅,一律按照田畝所收,小民被侵佔土地,無法承擔稅收,只能投獻!”

李賢道:“若是不再按照田畝收納,改以人身計量,各地衙署,以治下平民人數徵稅,一人一稅,就算田畝投獻了,人總還是自己的,再有那等奸猾的,也不至於為了逃稅,賣身為奴吧?”

李治看著李賢,越看越滿意。

至於一旁的武則天,此時眼睛裡幾乎拉出絲來。

武則天生了四個兒子,一直以來,她以為李弘這個長子最好,最聽話,可如今看來,李賢才是最好的那一個。

不僅可以想武則天之所想,做武則天最想幹的事情。

李賢接著道:“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是鑄錢!我朝錢幣太少,穀賤傷農,而除了糧食以外的其他貨物,價格虛高,這非常不正常,唯有大量鑄錢,讓錢幣起到真正的作用,天下才能長治久安!”

李治苦笑道:“漢文景之治,天下太平,黎庶安居樂業,卻不免胡虜叩關,匈奴肆虐;漢武帝征伐四方,擊匈奴於漠北草原,四夷賓服,番邦來朝,卻不免耗費錢糧,加重賦稅,使生民疲敝,野有餓殍,若能天下長安,自然是好的,奈何事難兩全…縱使朕天縱英明,偃武修文,堪比堯舜禹湯文武,只怕也做不到真正的天下長安!”

李賢此時對李治有了新的認識,這貨臉皮真厚。

平心而論,李治的能力是有,只不過中上而已,卻自比堯舜禹湯文武,這讓李世民活過來,他也不敢自比堯舜禹湯文武吧?

李賢最終也沒有點破李治的虛偽,當皇帝的人,如果臉皮不厚,還當個屁啊!

……

東宮,李弘此時非常憤怒,他抓向一匹駿馬的韁繩,郭瑜急忙攔在馬前:“殿下,不可!”

“讓開!”

李弘在得知自己的通事舍人契苾明,與其弟契苾光在明月樓被李賢勒索了一千貫,這讓李弘非常憤怒。

沒有跟李賢算殺害侍讀高智周的賬,李賢反而變本加厲,如果李弘再忍,豈不是要被李賢在頭上拉屎。

李弘朝著郭瑜大吼道:“放開!”

郭瑜連連苦勸道:“殿下……不可孟浪行事……殿下……”

李弘啪地一鞭子抽在了郭瑜的手背上,他疼得一縮手,戰馬稀溜溜叫了一聲,衝了出去。

郭瑜反應過來大叫:“殿下……殿下……不可孟浪啊……!”

長安城大街道上,李弘打馬狂奔,這一次他可沒有找李治告狀,而是準備直接前往李賢府上討個公道。

郭瑜看著身邊一臉委屈的契苾明,怒道:“混賬,你闖大禍了!”

“這怨我嘍?”

契苾明憤憤擼起袖子道:“我阿爹已經教訓過我了,你算什麼東西……”

“你!”

郭瑜可沒有時間跟契苾明爭執,他需要攔住李弘,避免李弘做出錯事,身為太子,國之儲君,最怕的就是出錯,如果不出錯,將來李弘當了皇帝,收拾李賢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那個時候,想讓李賢扁,他就圓不了。

看著太子騎馬過來,街上的武侯兵丁過來阻攔:“何人長街馳馬,停下……”

李弘厲聲喝道:“閃開……!”

這時契苾明和郭瑜打馬跟了上來。

契苾明大吼道:“瞎了你的狗眼,太子殿下也敢阻攔,閃開!”

武侯兵丁們慌張地閃開。

郭瑜氣喘吁吁地道:“殿下,三思啊……!”

李弘一語不發,狠狠抽了一鞭子,戰馬放足飛奔,朝著雍王府一路狂奔。

雍王府近在眼前,李弘看著前面一輛馬車,拉車的車伕正是拉夜香的,所謂的夜香,懂得都懂。

“讓開!”

這輛拉著夜香的馬車,就是一匹被閹割過的馬,李弘胯下的戰馬可是沒有閹割的戰馬,戰馬其實和人一樣,根本看不起被閹割的戰馬,朝著這匹閹馬就咬去。

這匹閹馬害怕,急忙掉頭就跑。

李弘胯下的戰馬收勢不住,直接撞在馬車上。

頓時馬車上的六個大木桶,裡面液體飛濺而出。

李弘被淋了一身,太子李弘哪裡受過這個待遇,直接吐了。

李弘可不認為這是意外,於是,滿身糞水的李弘,拿著刀衝向雍王府,要與李賢拼命。

李賢這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李弘這一身糞水,還帶著黃白之物,郭瑜也不敢攔,雍王府的侍衛們也不敢攔,不過他們更不敢讓李弘進來。

李賢本來與李治夜談甚歡,回來的時候,已經快過子時,現在還在床上,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李賢滿頭霧水:“太子這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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