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書生
“喝一口？”李老先生示意王秋收端起面前的酒杯。
王秋收搖了搖頭，感覺酒水沒什麼好喝的。
李老先生也沒有在意，轉過頭，看著屋外繼續喝著酒，笑道：“年輕年輕，不知酒好。”
王秋收沒回答，看著眼前的酒杯，想起來自己一年以前的樣子，跟現在這個滿身書生氣的王秋收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想什麼呢？感覺自己讀了幾天書，認識了幾個字就跟以前不一樣了？我這屋才幾本書啊？你讀了多少？一半都不到吧？”
“這個世道啊，靠死知識很難出頭的，我要去京城拜訪老朋友，你跟我去見見世面？”
李老夫子坐在門檻上，看著遠處的天空說道。
“什麼時候走？”王秋收問道。
李老夫子拍了拍酒壺，說道：“喝完就走！”
王秋收聽聞，立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收拾東西。
王秋收撓著腦袋，嘴裡小聲說道：“那把斷劍是一定要拿的，用布纏起來，床下還有這些年攢下的二十多個銅錢，對了一定要多拿點吃食……”
那柄斷劍在這一年裡幫了王秋收不小的忙，甚至還用它獵殺過一頭五百斤的野豬，不得不說，這劍確實鋒利，皮糙肉厚的野豬在它面前就像豆腐一樣。
大概過了一刻鐘，王秋收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兩個斜挎的包袱，放了一些吃食，纏繞在後背的斷劍，至於那些銅板，被王秋收別在了腰間的帶子裡。
王秋收來到李老夫子的院子裡，“先生，我已經收拾好了。”
只見李老夫子站在桌子前，左手拿著酒壺，右手拿著毛筆，在紙上寫著什麼，王秋收也不著急，打算等李老夫子喝完再幫著他收拾包袱。
李老夫子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說道：“收拾好了？那就走！”
王秋收有些疑惑的問道：“先生不帶什麼東西嗎？”
李老夫子站起身擺了擺手，朝著門外走去。
“能帶的我已經都帶上了。”
“先生剛剛在寫什麼？”
“以後你會知道的！”
王秋收沒說話，只是默默的跟在老夫子的身後走著。
這一老一幼的離開，小鎮上或許都沒人知道，也沒人想知道。
這條路有多遠，要走多久，王秋收都沒有問，反正自己孑然一身，跟著李老夫子最起碼還會心安。
王秋收問道：“先生，京城很大吧？”
李老夫子晃著裡面已經沒有酒水的酒壺。
“大！很大！但酒不好喝。”
猶豫了半天，王秋收問出了埋藏在心裡很久的問題。
“先生！當了君子，就能吃飽飯嗎”
李老先生也沒生氣，笑眯眯的說：“嗯？這個問題好！就是費酒！”
老夫子回過身，仔細大量了一下王秋收後背用布包裹的斷劍。
“君子的頭銜可不是那麼輕鬆就能得到的，再說你一個讀書人，不想成為君子？那想幹什麼？當一個江湖中人？”
“是！”
王秋收回答的乾脆利落，沒有一點猶豫。
“每次我拿著斷劍進山的時候，總有一種驕傲感由心而生。”
“我想跑江湖，出劍，殺敵，收劍，最起碼這樣不用受人欺負，還能吃飽飯！”
李老夫子看著王秋收的眼神越發明亮。
“哈哈哈哈，好好好，男兒心中有熱血，年少輕狂是好事。”
“但你只有拿著身後斷劍的時候才會驕傲，到底是你厲害還是斷劍厲害呢？”
“你能殺別人，別人就能殺你，朝廷裡那些比天還高的官老爺還得受皇帝欺負呢，想不被欺負？等你坐到最高的位置吧。”
王秋收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用大半頭野豬換來的鞋子和儒衫，輕笑一聲。
“皇帝嗎？天壤之別。”
“不一定要做皇帝，孔聖人進宮的話，就連皇帝也要執學生禮的。”
王秋收點了點頭。
李老夫子朝著王秋收一伸手。
“哎，不說了，餓了，給我拿點吃的。”
王秋收從包袱裡拿出了一塊乾糧和幾條燻過的風乾肉片。
李老夫子接過乾糧就咬了一大口，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
“噎的慌，一會到下個鎮子，你去給我灌壺酒啊！”
“先生，前面有條小溪……”王秋收指了指前面。
李老夫子嫌棄道：“哎不喝不喝，你用你的水壺去裝點溪水吧，我這葫蘆裡只裝酒！”
老夫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把你那柄斷劍給我看看。”
王秋收沒有任何遲疑，解開束縛在身上的綁帶，把劍遞給了李老夫子。
老夫子右手拿劍，用左手食指中指慢慢劃過劍身，屈指一彈，一種金屬獨有的鏘鳴聲傳出。
看著老夫子的動作，王秋收心中大喜，連忙問道：“先生會舞劍？”
李老夫子搖了搖頭，說道：“讀書人，大多配劍。”
看了幾眼以後，老夫子就還給了王秋收。
“以後沒錢了，就把它賣了，這把劍值些錢的”
劍無鞘，王秋收繼續用布帶綁好，某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我理解了”。
李老夫子遲疑半天，然後哈哈大笑，說了一句“善！”
其實王秋收懂李老夫子的意思，老夫子還是希望王秋收以後做個讀書人。
《君子集》最後一句話，“君子不器”本意是君子不應該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當時李老夫子問王秋收是否瞭解其中意思的時候，王秋收的回到是“大致理解，還想聽聽先生的見解。”
而李老夫子卻說“我所理解的，不一定是你所理解的，我看到的世界也不一定是你看到的世界”
而王秋收這個時候說的這句“我理解了”，就是告訴李老夫子，你看到的世界，不一定是我看到的世界。
李老夫子站起身，又大呼了一聲“善也！”
“一會到前面，你給我裝點好酒！”
王秋收接過酒壺，和李老夫子大眼瞪小眼的站著。
“先生……沒錢嗎？”
李老夫子聽聞後，眼睛一瞪。
“我哪有錢？窮書生窮書生的，不窮哪來的書生氣，哪來那麼多警世之詩？書生就該落魄些的！”
說完以後，可能是感覺自己說的很對，老夫子又重重的點了點頭，重複了一句“書生就該是落魄些的！”
但王秋收心裡想的是，以後肯定不做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