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豈不是白鑽營了?!
縣衙後堂。
孫縣令正煩躁地來回踱步。
前天夜裡,他收到了一條十分奇怪的命令。
對方帶著長安城貴人的腰牌找到他,卻只是為了把一片出產石炭的荒山,轉讓給一個叫林硯的人。
起初,他只以為是哪個世家門閥的子弟在搞么蛾子。
再加上那片荒山連野草都沒幾株,他就十分爽快地替對方辦理了地契。
本以為這件事情只是順手為之,他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
可是剛才差役前來彙報的訊息,卻讓他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縣衙典史黃文傑帶人抓了幾個賣魚的土包子。
若是放在平時,這種司空見慣的事情,他並不會橫加參與。
畢竟水至清則無魚。
他雖是臨江縣的最高行政長官,卻也需要縣丞、主簿、典史配合做事。
可前來彙報的差役卻告訴他,被抓的人裡面,有不久前進獻雪橇的沈知寧。
而指使之人的目的,是為了逼迫沈知年的姐夫林硯,交出他家傳的滷肉方子。
再次聽到林硯的名字,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張荒山的地契。
想到林硯進獻雪橇時,還有帝師莊靜庵在場,他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他還特意叫來了掌管文書檔案的主簿。
在確定地契上的林硯,和進獻雪橇的林硯,確實是同一個人後,他恨不得親手把典史黃文傑掐死。
利用雪橇轉運糧草,可是他引以為傲的政績。
原本還想著有帝師莊靜庵在場,傳到皇帝陛下耳朵裡,也只是遲早的事。
現在倒好,自己的獎賞還沒落地,黃文傑就先給自己捅了這麼大的簍子。
若非擔心事情不好收場,他恨不得直接去縣衙大牢放人。
正在此時,收到訊息的典史黃文傑,也施施然來到了縣衙後堂。
見孫縣令面色陰沉,他當即笑著拱手道:“下官見過縣令大人,不知縣令大人召下官前來所為何事?”
孫縣令心情煩躁,自然沒心情和黃文傑客套。
都沒提請對方入座,就語氣嚴肅地質問道:“聽說你抓了幾個鄉下來的魚販?”
被孫縣令如此質問,典史黃文傑的眼角,頓時不著痕跡地挑了挑。
不過隨即就裝模作樣道:“由於事發突然,下官還未來得及稟告,還請縣令大人恕罪。”
“恕罪?你知不知道,被你抓來的人裡面,有轉運糧草的功臣?”
孫縣令差點兒沒被黃文傑蹩腳的理由氣笑。
正當他準備下令放人時,黃文傑卻突然正色道:“縣令大人明鑑,下官之所以抓人,是因為他們在碼頭與人發生衝突,持刀傷了好幾個人。”
“事實如何,你我心知肚明。現在把人放了,讓那個吳掌櫃賠禮道歉,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一次,孫縣令是真的怒了。
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齷蹉手段。
本以為自己直接下令,黃文傑就算心有不甘,肯定也會遵照執行。
只要把人放回去,再讓始作俑者吳掌櫃前去道歉,事情應該就能揭過。
然而。
對面的黃文傑聽了,卻突然湊到近前小聲道:“縣令大人息怒。
為了辦成此事,醉仙樓的吳掌櫃不但承諾二百兩謝銀,還有醉仙樓三年的免單。
雖然那些土包子進獻了雪橇,但也領取了縣衙的賞銀。
況且他們在碼頭持刀傷人,看到的人可不少。
那些傷者,這會兒都還躺在醫館等待救治呢!
咱們若是把兇手放走,一旦傷者追究起來,恐怕難以善了啊!”
黃文傑一番話,既有利誘,又有威逼。
在他看來,孫縣令之所以過問此事,無非就是想要分好處。
至於進獻雪橇的功勞,用縣衙給的賞銀,完全可以抹掉。
可惜他並不知道,引薦林硯和大年進獻雪橇的,是當朝帝師莊靜庵。
也不知道,有人帶著長安城貴人的腰牌,連夜給林硯辦了一張地契。
所以當孫縣令把茶碗摔在地上時,他的臉上只有茫然和懵逼。
再然後,就是滿心的怨毒與恨意。
在他看來,孫縣令的行為,明顯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起初自己確實有吃獨食的心思,可是被發現後,已經把吳掌櫃給的好處擺在了明面上。
孫縣令若是給面子,就應該不再揪著此事不放。
等事情結束之後,該給他的好處,自然會雙手奉上。
“我說了,現在立刻馬上放人,否則後果自負!”
孫縣令面色陰沉,同時也在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太給這些下屬臉了。
然而。
更加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聽到他呵斥的黃文傑,卻一改剛才的恭敬,突然神色傲然地站直了身子。
“那些土包子持刀傷人是事實,縣令大人讓下官放人,莫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呵呵呵,看來本官以前確實太過縱容你們了!”
孫縣令怒極反笑,臉上的怒意也變成了陰冷。
可是對方的黃文傑,卻彷彿沒有看到一般,依舊神情傲然道:“以前我黃文傑根基淺薄,伏低做小也就認了。
如今我已經拜入范陽盧氏陸凌雲盧二爺門下,若還像以前那般唯唯諾諾,豈不是白鑽營了?!
那幾個土包子持刀傷人是事實,下官作為典史,有秉公之權,還請縣令大人自重。”
說完,也不給孫縣令再次開口的機會,一甩袖袍,就朝著外面走去。
聽到黃文傑提起范陽盧氏,孫縣令心裡莫名一沉。
如果此事牽扯到瘋女人陸凌雲,他還真不敢繼續堅持。
不入仕途,見世家門閥如井中蛙觀天上月。
入了仕途,見世家門閥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據說世家門閥只進行內部通婚,就連皇室想要求娶嫡女,都被他們毫不猶豫拒絕。
自己一個小小的縣令,若是得罪了范陽盧氏,莫說升職,能不能做好這個縣令都是個未知數。
如今黃文傑已經和自己撕破臉,除非自己也明確站隊范陽盧氏或者其他世家門閥,否則想要將他壓制,恐怕千難萬難。
孫縣令越想越煩躁,越想越心驚。
看著黃文傑離開的背影愣神半晌,最終還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然而。
就在他準備裝鴕鳥的時候,一名差役突然急匆匆跑了進來。
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碗,他還是硬著頭皮道:“稟縣令大人,寧江府通判盧永年盧大人遞了拜帖,想要和大人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