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六年
乾興十六年。
九月二十二，正值當今聖上的萬歲節，齊國上下官民同慶，全都沉浸在盛世熱鬧喜樂的氛圍之中。
而在洛陽的宮城之中，作為主角的皇帝高騰，正在訓斥面前的少年。
“炅兒，聽說你前日新納了一名侍妾，還是舊唐皇族李姓，可有此事？”
高炅低著腦袋，衣袖裡的雙手緊緊貼在身側，眼神中滿是慌亂，顯然對於這次談話並沒有心理準備。
可總不能一直沉默吧。
高炅鼓起勇氣，微微抬頭，可剛目視自家父親嚴肅的面孔，那股勁兒便又洩了三分。
“回稟父皇，確有此事。”
“孩兒是從……”
高炅剛想解釋一番為何會納這名李氏女為侍妾，便被高騰抬手製止，不由得抿嘴收聲，神情也變得沮喪起來。
高騰瞪著這個不成器的嫡長子，心裡有些失望。
“你可知道舊唐李氏曾是你父皇我統一天下的最大對手，是無數將士用鮮血才將關隴收入版圖，成就如今的盛世氣象。”
“儘管當年舊唐主李世民被尉遲敬德在戰場生擒，可仍舊有舊唐宗室逃入西域，建立了割據政權，與中原相抗衡。”
“朕雖未殺李世民，卻也忌憚其人，命甲士嚴格管控監視，不許外人探視。”
“你為何偏偏要與李氏女產生瓜葛？！”
高炅能夠感覺到，父親話語裡的語氣一聲比一聲嚴厲，當下心驚膽戰，汗流浹背。
他雖身為高騰的嫡長子，今年也有十八歲，可以說是個成年人了，不過在成長的關鍵階段，都是在後宮裡度過，性格難免被婦人影響，有些優柔寡斷。
又因為與高騰相處的時間不多，對這個父親的畏懼要遠遠大過敬愛。
高炅不敢擦拭臉上如密密麻麻的汗水，囁嚅著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由於緊張而變得語無倫次，旁人根本聽不懂他嘴裡蹦出了哪些話。
高騰同樣聽不明白。
他更加生氣了。
但是原因並不是因為高炅沒有稟報自己就納了李氏女。
而是他面對自己這個父親詢問時的表現。
雖然高騰這些年來，並未明確下旨立下太子。
可實際上，按照嫡長子繼承製的原則，只要高騰沒有確立太子人選，又嫡又長的高炅可以說是不言自明的繼承人。
但經過這幾年的觀察，以高騰來看，高炅性格怯弱，容易附和他人而沒有自己的主見，喜歡享受，愛好奢華的服飾和精美的食物，在美色上不容易把持。
總而言之，缺點有一大堆。
本來高騰還指望著將其帶在身邊，一點點兒改變高炅性格上的缺陷，慢慢培養成合適的繼承人。
不過現在來看，高騰之前的努力全都是無用功。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人的性格一旦養成，再想扭轉便是千難萬難。
就算高騰有掛，也拿這個毫無辦法。
有時候，他都不禁生出了換一個兒子培養的念頭。
可又說起來，高炅縱有小錯，卻大節無虧，而且皇后管萱與長子高炅感情最深，在高騰面前一力維護，好話不斷。
高騰這才按納住念頭，對其多了些耐心。
可惜，人的耐心總是有限的。
這次，高炅犯下的錯讓高騰終於對他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
高炅新納的李氏女，按照主管解煩衛的劉姚章遞上來的摺子來看，其心懷叵測，接近高炅乃是居心不良。
真正的目的乃是藉助高炅侍妾的身份，安排人手探明關押李世民所在的情況，然後將他給救出去。
高騰本想讓高炅自己發現身邊人不對勁，可直到高炅被召來之前，都沒有發現端倪。
這也讓高騰明白了，自己的嫡長子……不堪造就。
就當高騰再要出聲，讓高炅明白到底犯了什麼錯，忽然門口有宮人內侍開口稟報：“陛下，皇后在外面求見！”
高騰張了張嘴，意識到肯定是有人給管萱通風報信了，不然她不會來得這麼快。
而她之所以會來，絕對又是來給兒子解圍的。
果然，當管萱進來後，看見長子高炅有些可憐的站著，臉上心疼的表情一閃而過，而後快步走到丈夫身邊，笑著挽上他的胳膊，適時岔開話題。
“陛下，今日乃是您的生辰，是普天同慶的大喜日子。宮中今夜還要舉辦宴會招待百官及其家眷，雖說臣妾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但是還是需要陛下前去查缺補漏，最後拍板。”
“若是沒有要緊的事，陛下這就隨臣妾去看看吧。”
在高騰看不見的地方，管萱正朝著高炅擺手，示意他趕緊退到一邊，不要再站在大殿中間了。
高炅當聽到管萱的聲音後，就彷彿見到了救星，眼神也跟著靈動起來，迸發出希望的光芒。
察覺到父皇被母后吸引去了注意力，他趕緊挪動腳步，將半個身子藏入殿內的漆紅圓柱後。
管萱瞥了一眼高炅藏身的柱子，無奈一笑。
這孩子，藏都不知道將全身都藏進去。
高騰可不是瞎子，自然也發現了高炅的小動作，但礙於管萱在側，也只能視而不見。
畢竟是相濡以沫了十幾年的元妻。
既然她來為兒子解圍，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管萱也明白自己的目的早就被高騰發現，不過高騰願意裝糊塗，他肯定就順勢將高騰給拽走了。
等帝后二人走後，高炅才從柱子後面出來，心有餘悸的看著高騰遠去的方向，拍了拍胸口。
“幸好母后來得及時，不然的話，我肯定要被父皇好一頓訓斥。”
只不過雖然暫時沒事，可只要李氏女還是高炅的侍妾，就免不了被高騰抓住不放。
為此，高炅難得果斷了一次。
“哼，那李氏女居然害得孤被父皇罵，斷不能留了，還是在城外找個莊子圈禁吧。”
邊想邊走，高炅隨即快步返回到自己的府邸，安排人手帶著李氏女趕緊出城。
……
另一邊，高騰與管萱來到了舉辦宴會的大殿。
此時正有絡繹不絕的宮人內侍，捧著各種各樣的器物酒水，穿梭在擺放好的桌案之間，如同翻花的蝴蝶一樣。
見到帝后攜手而來，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跪下行禮。
高騰讓他們起身，隨後帶著管萱來到正上方的御座，觀看下面的佈置。
正當兩人商量著今晚宴會還缺少些什麼的時候，突然門外衝進來一人，對著高騰就大聲喊道：“陛下，不好了，大殿下被賊人給挾持了！”
高騰與管萱聞言，臉色俱是一變，丟下手中之物立刻帶人趕往事發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