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奪鑑
四周一切皆化作漫天的風沙吹去,寧決捂著心口的痛意,低頭一看,卻是隻小如孩童的白骨骷髏正鑽入他胸前的皮膚中。
此時此刻這白骨小童恰好把身子完全鑽了進去,詭異的化作一具巴掌大小的白骨圖紋烙印其身。
他心中一驚,身上金光閃耀,彷彿就要施展什麼大神通一般。
就在這時,一道陰冷的聲音笑出了聲。
“你若施展長輩賜下的法術神通,只怕反倒會傷了你自身。”
寧決抬頭一望,卻見是“青荷”仙子,當即厲喝道: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假冒我玄門同道?”
“我不就是你們要抓的無相嗎?”
“青荷”笑著說道,“可別傷了她的肉身,否則她可就是你殺的了!”
寧決眼中冷意更甚,“妖孽,你把青荷道友如何了?”
“先別管她如何了,方才我若有殺心,你早已身死道消了。”
“青荷”頗有深意的看著他胸上白骨紋印,繼續道:“這白骨圖可保你不受邪魔外物侵擾,好好修行吧,等你什麼時候成了元真境再來說降妖除魔的話吧。”
寧決望著轉身離去的“青荷”,想要有所動作卻發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禁錮住了一般,根本不能動彈。
他冷道:“你這妖魔怎麼大發善心饒我一命?”
“青荷”的身子一頓,響起了白無相的聲音。
“因我生前,也曾與你一般,會捨身救下那個小童。”
“你就那麼自信,不怕放虎歸山?”寧決神色怔了一下,繼續道:“哪怕你今日饒我一命,來日你落入我手中也不會活命。”
“不怕,因為我不會有落入你手中的那一天。”白無相輕笑著轉身,化作陰風消失離去。
原地的寧決被禁錮的身子忽然一鬆,得了自由。
他活動了下手腕,望著胸前的白骨圖,心中詫異,“這無相怎麼跟師傅所言的不一樣,也不像是妖邪。”
想到這裡寧決猛然被自己腦海裡的想法嚇了一大跳,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對,肯定是那無相魔神蠱惑了自己!
對!
自己肯定是被無相蠱惑了才有這種想法的!
還是趕緊回山向師傅稟報這無相魔神逃出一事,看看峨眉的高人能不能救下青荷道友。
想到這裡他顧不得再多停留,忙施展土遁急行回山。
……
正在感應蕭千離方位的白無相在察覺到寧決離開後,嘴角微微上揚。
他之所以留下寧決一命,是因為這世上有如此心智品性的人實在太少。
寧決敢以己身性命去救那個孩童,讓白無相回想起了前世裡模糊的記憶。
他似乎,就是因為當年心善不惜跳江去救兩個孩子,以至於被暗流衝入,腦袋撞上了大堤,哪怕沒有被淹死,卻也成了植物人,懵懵懂懂的躺在床上活了十餘年。
在寧決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縷昔時年少的自己。
但白無相也真不怕寧決有朝一日會來殺自己,因為其胸前的白骨圖紋已經和心臟神魂牽連,難逃無相魔念影響。
時日長久,寧決心中對自己的善意會越來越大,直至到自己可以操控他的心神!
感應片刻後,“青荷”的黛眉皺起,自語道:“都已經要過了雲澤山了,看來我也用不上這幅皮囊了。”
他四處打量了下,身子一輕,褪下人皮,伸手一指“青荷”的皮囊,道:“既然你道號名青荷,那便行草木之精該做的事吧。”
說完,這身人皮便飛到了荒野裡的一棵老樹上,人皮一套樹幹,這棵靈木便幻化出了人形,只是仍舊站在原地。
它神色稍稍呆滯,遲疑了片刻才道:“小…小妖多謝您賜法。”
青荷修道多年,其皮囊血肉蘊含精氣,倒讓這棵有些靈性的樹精得了造化機緣。
白無相笑道:“這裡草木難尋,你既為樹靈,便守護好這片綠林吧。”
說完,他身影散去,化作陰風,心神歸一,回到了萬相山白骨洞中。
正在修行的白無相驀然起身,伸手一抓,洞府石縫裡的骨傀紛紛被他收入了袖中。
而石臺上仍舊端坐著一個白無相。
他本體仍在修行之中,但仍可以魔神之念行走世間。
且魔神之念無物無體,比起本體來反倒要方便許多。
白無相化作一陣陰風下了萬相山,來到了一處荒林裡。
他坐在一棵樹下,盤膝閉目養神,等待著來客。
從青州到回返南方的三清山之地,是需要經過距離萬相山不過三百餘里的此地。
他已經感應鑑中魔念,估算了蕭千離將會從此處路過。
白無相等著夜色漸深,他揚了下袖子,從袖口中蹦出一隻只不過巴掌大的骨雕,笑著對他們道:“都先躲好去。”
這些骨雕便都一蹦一跳的散入荒林各處,幾個呼吸間便消失不見了。
他心神勾連起四周地氣,耐心的等待著。
直到子時時分,一匹快馬飛速掠過林間,一路騎馬疾行的蕭千離似乎感覺到了這片荒林中氣息有些不凡,便伸手拉住韁繩,轉頭打量著陰暗的四周。
“何方鬼魅?竟敢攔我去路?”
蕭千離喝聲道,聲音飄入林中深處迴盪。
尋常的小妖精怪遠遠就能感知到修道之人身上的氣息,多是遠遠的避讓開來。
敢在這裡故弄玄虛,要來對付自己的,多半是積年老妖了,她可從未有輕敵的習慣。
一陣陰風吹過,驚得馬匹嘶鳴躁動,蕭千離翻身下馬,雙手法訣一掐,頓時一陣金光閃起,向四面八方照去。
她四處張望了下,回頭一看身前,卻見自己身外丈遠處,驀然出現了一道長的白色身影立在正前方。
蕭千離心中微驚,這邪物氣息隱藏的如此巧妙,自己都不曾發覺。
“這位姑娘,在下想請你小酌一番,不知可否?”
清潤的聲音傳來,她也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俊逸出塵,貌美無須,倒像是個翩翩公子。
但在這樣的山野之中,穿著像是喪衣的,能會是人嗎?
蕭千離看不出這妖身上的氣息,也不見什麼煞氣,便道:“不知是哪裡修煉的高人,我乃三清山弟子,有要事回山,切勿攔我去路。”
“這般不領我好意,那就別想過路了。”
白無相聲音微冷,揚袖一揮,頓時原本寂靜的林中,銅鑼鼓響,四面八方喊殺沖天,暗淡月色下,卻是一尊尊身材高大的戲傀,各個或手持刀劍槍鞭,或披靠山棋,或作鬼臉相,或嬉笑不止,或大聲哭鬧。
這些戲傀紛紛上前,而白無相的身影,雙足未動,緩緩倒退向後,穿過重重戲傀消失在夜色之中。
“兀那貪官,且看本欽差替皇行權,斬你這等奸臣!”
一尊身材高大的紅炮戲傀怒喝一聲,手持官印,向她撲來。
“吾有尚方寶劍在此!如聖上親臨,你豈敢不跪?”
“哈哈哈獨你一人是清流名臣,我等奸臣便當活不得嗎?”
一尊身穿黑白官袍,黑白花臉,長鬚拖膝的奸臣戲傀緩緩倒背而走,氣勢壓人。
三尊巨大官傀相齊齊圍住了蕭千離,她本想施展法訣,可卻駭然發覺此地似乎不能催動法力,有某種玄妙陣勢壓制住了她的一身法力,
眼看頭頂的刀槍就要落下,蕭千離慌忙一個翻滾,拔劍出鞘,與幾尊高大的戲傀搏鬥了起來。
而在戲傀陣外,白無相悠哉悠哉的坐在椅上,斜著腦袋,眼角帶著笑意盯著身前如戲臺一般的場面細細看著。
可場上的蕭千離卻越鬥越焦急,她似乎被鎮壓入了這詭異的陣法中了一般,身上法力雖然能強行催動,可每一次施展出來都極其消耗法力,且施展出來威能也十分有限。
一尊接著一尊的戲傀圍繞著她轉動,迷霧之中還有更多的戲傀身影在飄動。
一尊白粉花臉的貌美女子,頭戴長雙翎,手持雙劍,挽著劍花飄蕩前來,戲腔的聲音乍起:“妾願隨大王生死無悔!”
說著,她雙劍一抹脖子,蕭千離卻覺得自己的脖頸上傳來一陣刺痛。
她翻身躲過其他戲傀的刀劍槍棍,伸手一摸卻看到了血跡。
“哇,哈哈哈。要背!要背!”
一個低矮到只有她膝蓋那麼高的戲傀幾個蹦跳間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她的背後,雙手死死勒住她的脖子不肯放開。
甚至其整個身子都掛在了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大膽奸人,哪裡逃!”
這時又有四尊身材高大的戲傀隔空一拋,四根鐵鏈鎖住了她的雙腳雙手,四尊戲傀圍繞著她快速旋轉,層層鐵鏈束縛著她的身軀,連同體內法力都被壓制住了施展不出來。
蕭千離渾身上下皆被束縛,她無力支撐的跪倒在地上,銅鑼密鼓驟起。
四周的戲傀齊聲呵斥,兩尊揹負著大砍刀的戲傀龍行虎步般地走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被按在地上的蕭千離。
他們抽出兩把泛著寒光的巨刀,高高舉起,下一秒就讓她人頭落地!
可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穿過一隻只傀儡嘈雜的戲腔。
“停。”
頓時,四周的戲傀無不身子一顫猶如被定住了一般化成了死物。
白無相來到了她身前,伸手一點便制止了她的動作,此女化魔後的恐怖實力,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閣下這般著急回山作甚?”
“妖孽,你膽敢傷我?我乃是三清山親傳弟子。”蕭千離大聲呵斥道。
“那又如何?”白無相輕笑著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緩緩探向其雙目,掌心中一道陰冷幽暗的氣息鑽進了她體內。
白無相絲毫不顧及她的大喊大叫,只以心神竊取她心中記憶。
對方既然為三清山地位頗高的弟子,想必無論是玄門功法,還是各種修道常識,以及仙妖見聞都要比常人見識的多。
他竊取了其他三人的部分記憶,也只看了一部分,因為怕時間太久讓此女真把自己的魔念送到了三清山。
不過如今此女的記憶,他可頗有時間仔細看一看了。
他搜尋了許多塵封的記憶,一直探尋到對方元神深處,直到他觸碰了對方元神裡一段被封印的記憶。
下一刻,心神外的荒林上空,雷霆乍破蒼穹。
白無相心神一震,瞬間退出對方元神,然後奪走了其身上的寶鑑。
“轟隆隆~”
九天之上,竟然落下一道紫色神雷,氣息帶著恐怖的殺意,直直落下。
白無相想都不想的拿起寶鑑擋在身前。
“嗡~”
寶鑑身子一顫,竟然把這道恐怖神雷吞噬其中了。
“噌~”
寶劍出鞘,九天神雷驚破了白無相佈下的陣勢,甚至破了他催動怨靈珠施展的戲傀神術。
蕭千離怒吒一聲,雙目中猛然化作猩紅的血色,手中長劍也露出絲絲血光。
看到這一幕白無相知道,她又要施展那堪比元真境界的魔身出來了。
他當即身形化作黑影,撲入茂密的深林裡,躲藏在了樹影之內。
暴怒的蕭千離舉起手中魔劍,狠狠劈下,血光劍氣一瞬間便覆滅了上百棵林木,驚得林中飛鳥紛紛振翅飛離。
一棵樹影中竄出一粒黑塵落在了一隻山雀的身上,飛離了這裡。
白無相絲毫沒有和這魔劍女子鬥法的慾望,對方此刻是元真境界,自己可不會拿怨力去承受對方的怒火。
他趁機早早的逃離了這裡,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千離怒不可遏的搜尋著密林,可找了足足一夜都不曾發現那隻妖魔。
她只能重新收回了魔身,以秘法勾連三清山中的長輩。
“師尊,弟子有負您所託,路上被一隻妖魔奪走了寶鑑。”
蕭千離愧疚的稟告道。
“唉,千離,此乃你命中之劫。你何時尋回寶鑑,何時再回山中吧。”光鏡之上浮現了蕭景之的身影,他嘆息著說道。
“是!師尊放心!弟子拼盡全力也要奪回寶鑑!”蕭千離絲毫沒有氣餒,反而十分肅然的應道。
回到萬相山的白無相盤坐石臺之上,看著手中的寶鑑,回想著以及探查對方記憶得來的秘密,他忍不住笑道:“有意思。
這下,好戲真的開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