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三期第二天(4)
就在海邊一片混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受傷的翟以晴身上時,不遠處的一片棕櫚樹林後,謝淮正躲在粗壯的樹幹陰影裡,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楚南梔焦急擔憂的模樣,看到顧清北有條不紊地安排救援,看到翟以晴蒼白哭泣的臉,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扭曲而快意的冷笑。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只要能讓楚南梔在意,只要能打亂顧清北的節奏,這點小事還只是開始。
察覺到有人朝樹林方向看來,謝淮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身體迅速向後退去,徹底隱入濃密的樹影之中,只留下一片晃動的樹葉,很快便消失在樹林深處。
此前一直籠罩著天堂之島的和平面紗,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中,被驟然撕裂,露出了底下隱藏的陰暗與危險。
楚南梔抱著瑟瑟發抖的翟以晴,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混亂的人群,與不遠處的顧清北對視。
兩人眼中沒有了之前的曖昧與溫柔,取而代之的是同樣的凝重與懷疑。
這場意外,絕對不簡單。
原本浪漫溫馨的海島約會,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陽光依舊明媚,海浪依舊洶湧,但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危機,似乎才剛剛從海面下浮出,帶著冰冷的惡意,朝著他們悄然逼近。
碧海藍天依舊鋪展在海島之上,可此前的溫馨浪漫早已被一掃而空,空氣中瀰漫著壓抑的凝重,像一層無形的薄霧,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
這種沉重無需多言,每個人都心照不宣地繃緊了神經,目光追隨著載著翟以晴的電瓶車,朝著島上的醫療中心疾馳而去。
楚南梔幾乎是小跑著跟在車旁,雙手不自覺地攥緊,眼神裡滿是擔憂與焦灼。
顧清北緊隨其後,步伐沉穩卻難掩急切,他不時抬頭望向電瓶車的方向,眉頭始終緊鎖,腦海裡不斷覆盤著這場意外的疑點。
醫療中心的白色建築在陽光下格外醒目,推門而入時,消毒水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與海邊的鹹溼味道形成強烈反差。
醫護人員早已接到通知,推著移動病床在門口等候,翟以晴被小心地轉移到病床上,迅速推進了診療室。
楚南梔和顧清北站在診療室外的走廊裡,透過玻璃窗看著裡面的動靜,走廊裡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片刻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拿著檢查工具走到病床邊,先是輕輕按壓了翟以晴腳踝的紅腫處,觀察她的反應,隨後又用手電筒仔細檢視那道勒痕。
勒痕細密而深刻,在蒼白的皮膚映襯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邊緣甚至還殘留著一絲纖維狀的痕跡。
醫生皺著眉,手指輕輕拂過勒痕周圍的皮膚,語氣帶著幾分謹慎:“從傷口來看,這不是普通的海底生物纏繞,也不是礁石劃傷造成的。”
他頓了頓,拿起放大鏡湊近勒痕,繼續說道:“這道痕跡的深淺非常均勻,邊緣很整齊,更像是被某種細且堅韌的物體,比如特製的高強度魚線,或者編織緊密的細繩,用力勒絆後形成的。”
“而且勒絆的角度很刁鑽,剛好卡在腳踝後側的肌腱處,力道也控制得很精準,既能造成明顯傷害,又不會立刻斷裂——”
醫生沒有把話說得太滿,但話裡的暗示已經非常清晰,“從專業角度判斷,這更像是人為造成的。”
“人為?”
楚南梔的聲音從診療室外傳來,隔著玻璃依舊能聽出其中的冰冷,像是瞬間結了層霜。
她立刻推開門走進診療室,快步走到病床邊,蹲下身握住翟以晴冰涼的手,眼神裡滿是急切:“以晴,你仔細想想,下水之前和之後,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或者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翟以晴靠在枕頭上,臉色依舊蒼白,眼眶通紅,眼淚還掛在睫毛上,說起當時的場景,身體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我……我當時就跟著教練在淺水區練習,一開始都好好的。下水前,我記得我回頭拿衝浪板的時候,好像瞥見謝淮在遠處的沙灘上站著,就那樣盯著我這邊看……”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一絲不確定,卻又無比清晰:“我當時還覺得有點奇怪,但想著可能只是巧合,就沒多想。”
“結果下水沒幾分鐘,我剛想站起來保持平衡,腳踝就猛地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纏住了,還一個勁地往下拽,我拼命掙扎,可那東西勒得越來越緊,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要沉下去了……”
說到最後,翟以晴的情緒再次崩潰,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聲音裡滿是恐懼,“我真的好害怕……”
楚南梔輕輕拍著她的手背,眼神卻愈發冰冷,一股怒火在心底悄然燃起。
顧清北站在一旁,聽到謝淮這個名字時,眉頭皺得更緊了,之前的懷疑在此刻得到了印證。
雖然翟以晴沒有直接指認謝淮是兇手,但謝淮這個名字,加上在沙灘上站著看的反常舉動,像一塊巨石投入了本就波瀾暗湧的水面,瞬間激起千層浪。
診療室裡的醫護人員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神裡帶著驚訝與瞭然。
門口圍觀的工作人員也紛紛交換著眼神,臉上滿是凝重。
一種無聲的共識在空氣中迅速瀰漫開來,所有疑點都指向了謝淮。
此前他被邊緣化的怨恨,看楚南梔時的陰鷙眼神,此刻都成了最有力的佐證,讓這場意外徹底染上了人為的惡意。
顧清北周身的氣壓低得幾乎能凝出水來,眉宇間擰成的川字像是刻上去的一般,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溫和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般的寒意。
他先是放緩了呼吸,掌心帶著刻意控制的溫度,輕輕落在楚南梔緊繃得發顫的後背上,一下下緩慢而堅定地安撫著,彷彿要用這細微的動作穩住她幾乎要崩斷的神經。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過身,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般掃向醫生與匆匆趕來的胡德才,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醫生,無論用什麼辦法,務必全力救治以晴,她的情況絕不能有任何差池。”
話音剛落,他視線轉向胡德才,語氣又沉了幾分:“胡導,現在立刻調配所有可用的人手,去沙灘區域進行地毯式檢查。重點排查以晴下水點周圍五十米範圍,任何異常的痕跡、遺留的物品,哪怕是一片不屬於沙灘的碎布、一個奇怪的瓶罐,都必須仔細收好,立刻送到我這裡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目光驟然掃過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與嘉賓,那銳利的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心,讓被注視到的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另外,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所有嘉賓暫時取消自由活動,不準單獨離開住宿區半步。尤其是……”
他刻意拖長了語調,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人群中某個方向,“不準靠近沙灘、碼頭這些敏感區域,違令者,直接取消參與資格。”
他自始至終沒有提謝淮兩個字,但那意有所指的停頓、帶著警告的眼神,再加上敏感區域這個耐人尋味的說法,在場的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瞬間明白了他話裡的潛臺詞。
胡德才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浸溼了衣領,他不敢有半分猶豫,連忙點頭如搗蒜,一邊擦汗一邊快步往外走,嘴裡還不停吩咐著助理趕緊安排人手,生怕慢了半拍惹得顧清北動怒。
周圍的議論聲像是被按下了開關,瞬間在人群中炸開,又被刻意壓低成一片嗡嗡的低語。
【剛剛醫生跟顧總說的話我聽見半句!好像是說以晴的情況不是意外,是人為的!】
【我也聽到了!之前以晴清醒的時候,好像提到了謝淮的名字,難道這事跟謝淮有關?】
【顧總剛才那話裡的意思多明顯啊,雖然沒點名,但就是在防著某些人!這氣氛也太嚇人了,感覺下一秒就要出大事!】
【誰還沒看明白啊,現在誰都不敢跟謝淮走太近,免得被捲進去……】
楚南梔自始至終都沒理會周圍的動靜,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翟以晴的病床邊,身體微微前傾,雙手緊緊握著翟以晴冰涼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但那從眼神深處透出來的冰冷,卻像是實質般散發開來,讓整個醫療中心的空氣都彷彿降低了好幾度,周圍的人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翟以晴蒼白的臉上,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一字一句地說道:“以晴,你好好休息,別擔心,不管是誰做的,我一定會查清楚,絕不會讓你白白受這種委屈。”
沒過多久,幾名負責排查的工作人員便匆匆折返,臉上帶著幾分凝重,快步走到顧清北面前彙報情況。
他們手中捧著一個透明證物袋,裡面裝著一小段泛著冷光的海釣魚線。
那魚線質地特殊,線身比普通釣魚線更粗,且明顯經過特製處理,邊緣還殘留著被利刃割斷的整齊痕跡。
“顧總,我們在翟以晴下水點右側的礁石縫隙裡找到的,跟醫生說的、留在以晴傷口處的線痕完全吻合。”
工作人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但我們仔細檢查過了,魚線上乾乾淨淨的,別說指紋了,連一點皮膚組織或纖維都沒留下,應該是被人刻意清理過。而且周圍沙灘上腳印太亂,嘉賓、工作人員來回走動,根本提取不到能指向特定人的有效腳印。”
顧清北接過證物袋,指尖抵著袋面仔細端詳那截魚線,眉頭擰得更緊。
線索到這裡彷彿突然斷了,特製魚線雖能證明翟以晴的遭遇絕非意外,但關鍵的指向性證據全無蹤影,這條證據鏈就像缺了最核心的一環,根本無法直接將矛頭指向謝淮。
訊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就在醫療中心和住宿區傳開。
原本就緊繃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詭異,空氣裡彷彿飄著一層無形的疑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眾人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有意無意地朝著角落裡那個孤立的身影瞟去。
謝淮獨自站在牆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努力想擺出鎮定的模樣,可微微顫抖的肩膀和閃躲的眼神,還是暴露了他的慌亂。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混雜著懷疑、審視,甚至還有毫不掩飾的厭惡,像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地紮在他身上。
謝淮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如芒在背,終於忍不住梗著脖子,聲音帶著幾分刻意拔高的尖銳,朝著周圍喊道:“看……看我幹什麼?又不是我乾的!你們有證據嗎?拿不出證據,憑什麼這麼盯著我!”
可他的辯解在寂靜的氛圍裡顯得格外蒼白無力,語氣裡的急促和不穩,非但沒讓人信服,反而更像一種欲蓋彌彰的心慌。
沒人接他的話,只有更多道目光投了過來,帶著探究和冷意,將他牢牢困在原地。
不遠處,曾錦詩正靠在窗邊,聽到謝淮的叫喊,她緩緩轉過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裡沒有憤怒,只有毫不掩飾的鄙夷,像在看一件骯髒的東西,她什麼都沒說,卻又像什麼都說了,只那一眼,便讓謝淮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章靖軒和廖承俊站在另一側,兩人原本還在低聲交談,此刻都皺緊了眉頭,對視一眼後,下意識地朝著遠離謝淮的方向挪了挪腳步,那細微的動作,像是在刻意劃清界限,生怕被捲入這場是非。
沈逸凡和許靜婉則面露難色,兩人臉上滿是擔憂和恐懼。
擔憂翟以晴的狀況,更恐懼眼前這撲朔迷離的局面,他們看著謝淮,眼神複雜,卻始終沒敢上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