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棋手與棋盤（大結局）
數年後。
世界，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天空不再是純粹的蔚藍，而是被一種詭異的、彷彿油畫顏料被打翻的混沌色彩所取代。暗紅色的雲層與墨綠色的霧靄終年不散，時而凝聚成扭曲哀嚎的人臉，時而又化為不可名狀的魔物虛影。
大地之上，法則的界限變得模糊。羅馬的古老斗獸場，可能在下一秒就與東京的現代商業街重疊；尼羅河的河水，會毫無徵兆地倒灌進亞馬遜的雨林。物理定律在這裡失去了效力，因果律如同兒戲般被肆意篡改。
“神災”，已經從最初的“神明瘋狂”，演變成了一場席捲整個現實世界的、法則層面的崩壞。
而在這場席捲全球的末日景象之中，舊有的秩序早已蕩然無存，新的勢力，在廢墟之上悄然崛起。
梵蒂岡，那座曾經輝煌的聖城，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教廷在經歷了數次慘痛的失敗，以及對“神災”真相的逐步認知後，終於放下了那可笑的傲慢，與歐洲殘存的超凡勢力，組成了一個名為“人類守護者同盟”的脆弱聯盟，在末日中艱難求生。
美第奇家族的洛倫佐，則在這場混亂中如魚得水。他利用家族數千年積累的財富與情報網路，不斷地收編、整合那些在法則崩壞中誕生的新興勢力與怪物。他不再滿足於當一個優雅的“商人”，他的野心，是成為這場末日之後，新世界的“董事長”。
而在遙遠的東方，雨宮凜音在徹底掌控了“禊”之神力後，也建立起了一座庇護了無數東方倖存者的“淨化之都”。她的力量，成為了這片汙穢世界中，為數不多的、能夠守護一方淨土的希望之光。
至於寧陌，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需要東躲西藏的“打工人”。
這些年裡，他走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他曾在北歐的英靈殿，與奧丁的殘魂對飲，探討“命運”的真諦；他曾在埃及的亡者之都，與阿努比斯的天平博弈，窺探“生死”的法則；他曾在不列顛的迷霧之中，見證了亞瑟王與石中劍最後的榮光。
他收集了無數的法則碎片，見證了無數神話的落幕。他識海中的【初始之羅盤】，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樣，而是演化成了一片浩瀚無垠的、由無數法則符文構成的星海。他不再是單純地“使用”規則，他已經可以“創造”規則。
他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平衡者”，一個遊走於秩序與混亂之間的幽靈。
他曾以雷霆手段，鎮壓過試圖在人間建立“血肉神國”的瘋狂邪神；也曾伸出援手，幫助過那些在法則崩壞中艱難求生的弱小族群。
他的名字，在如今這個混亂的世界裡，成為了一個傳說，一個禁忌。有人視他為救世主，有人則視他為比“神災”更恐怖的魔王。
但寧陌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為那最終的、也是最恐怖的“冬天”，做著最後的準備。
德魯伊長老的警告，言猶在耳。
泰坦。
那些被囚禁了無數歲月，充滿了無盡怨恨與毀滅慾望的、真正的古老支配者，祂們的甦醒，才是這場席捲整個世界浩劫的……真正開端。
終於，這一天，還是來了。
地球，奧林匹斯山脈的最深處，那比塔耳塔洛斯地獄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一聲沉悶的、彷彿來自星球核心的“心跳”，毫無徵兆地響起。
“咚——”
伴隨著這聲心跳，整個世界的“腐爛”，在這一刻，驟然加速！
時間，開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倒流、快進、摺疊。空間，則如同被揉捏的紙團，無數的現實被切割、重組、拼接。構成世界基石的“法則”，如同多米諾骨牌般，開始發生連鎖性的、不可逆轉的崩塌！
這不是任何物理層面的攻擊，而是一場源自“存在”本身的、根本性的……格式化！
第一位甦醒的泰坦巨神，不是以任何具象的形態出現，而是以一種更加恐怖的方式，宣告著自己的迴歸——祂，正在重寫這個世界的“規則”！
在這場席捲全球的法則風暴之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絕望的、無可抗拒的終結之力。
“人類守護者同盟”的陣地，在法則的錯亂中，瞬間被拉伸成一幅抽象的油畫，所有成員都在無聲無息中，被抹去了存在的概念。
洛倫佐那用無數財富與陰謀構築的商業帝國，其上空的“利益”法則，被強行篡改為“虧損”，所有的建築、傀儡、財富，都在瞬間化為泡影，彷彿從未存在過。
就連雨宮凜音的“淨化之都”，在那股更加高位的“混沌”法則面前，也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搖搖欲墜。
世界，正在走向終結。
就在這無盡的絕望之中，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那場法則風暴的最中心。
寧陌。
他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彷彿眼前這足以毀滅世界的一幕，不過是一場特效略顯浮誇的電影。
“終於來了。”他喃喃自語，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等待了許久的、如釋重負的平靜。
“寧陌閣下！”洛倫佐的身影，狼狽不堪地從一處空間裂縫中鑽出，他那身標誌性的黑色禮服早已破爛不堪，但臉上，卻依舊掛著那副精明而瘋狂的微笑，“看看這壯麗的毀滅！這才是真正的‘創世紀’！舊有的法則正在崩塌，新的秩序即將誕生！與我合作吧！你我聯手，足以成為這個新世界唯一的‘股東’！”
另一邊，雨宮凜音也帶著殘存的東方修行者，艱難地撕裂空間，來到了風暴的邊緣。她看著寧陌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擔憂與決絕：“寧陌閣下！我們……還能為你爭取一些時間！”
寧陌沒有回頭。
他只是緩緩地抬起頭，目光穿透了那無盡的混亂，望向了法則風暴的核心。在他的眼中，那並非純粹的毀滅，而是一場盛大無比的、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創生”。
舊的世界正在死去，新的世界正在孕育。
而他，將成為這個新世界的……接生婆。
他拒絕了洛倫佐的提議，也無視了雨宮凜音的悲壯。他只是向前，一步步地，走進了那片足以撕碎一切神明的法則風暴之中。
他識海之中，那片由【初始之羅盤】演化而成的法則星海，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起來！
他沒有去對抗那股崩壞的洪流，也沒有去試圖修復這破碎的世界。
他選擇了……引導。
他將自己這些年收集、解析、創造的所有法則，如同最靈巧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在那片混沌的、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新世界原胚”之上，開始進行全新的“程式設計”！
他要為這個即將誕生的新世界，寫下第一行，也是最關鍵的一行……原始碼。
那程式碼，或許是“希望”，或許是“自由”，又或許，只是一個簡單到極致的詞語——“活著”。
風暴之外，洛倫佐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徹底凝固了。他看著那道在無盡毀滅中，如同磐石般堅定不移的身影，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他……他在做什麼？”一名殘存的夜鶯探員，聲音顫抖地問道。
洛倫佐沉默了良久，才用一種近乎於夢囈般的聲音，緩緩說道：
“他不是在戰鬥，也不是在逃避。”
“他……在為這個世界，選擇一個未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