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像看猴戲一樣
田光輝端了一盆水，蹲在外面的屋簷下洗臉。
楚林楓跟過去，蹲在旁邊，小聲說：“能不能先不請假回去？等我們的賬算清楚了，你再回家，好不好？”
田光輝把臉埋在毛巾裡，半天沒說話。
“林楓，我……也不想，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離開。但，我也沒辦法，是領導安排的。領導既然這樣安排，我也無法……，只是，我知道，虧了你們了。”
楚林楓拍拍小田，他無話可說，他也不想把小田夾在中間，兩邊為難。
小田突然拽住楚林楓：“我聽到一個小道訊息，胡經理，在另一個專案工地，包了個工程。”
“哦？在哪裡？”
小田擦了臉，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聽他打電話，斷斷續續的，猜出來的，”
楚林楓推演了一下。明白了。
這個胡經理，用這個護坡工程的款，來操作新工程。這樣，他自己不用本錢，就可以借雞下蛋。
問題是，你不能就這樣黑我們啊。想過我們沒有？想過這幾十個農民兄弟怎麼過沒有？
胡經理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踉踉蹌蹌地拉開辦公室的燈，傻眼了。
看見楚永福、張天普還有楚林楓在辦公室裡坐著，嚇了他一跳。
胡經理顯然是喝了不少酒，臉、脖子都是紅的。只是臉顯得黑紅。他極其不自然地乾笑著：
“哈哈……你們啥時候來的，喝水喝水。媽的，我說有事，不能去。非要拉我去喝酒。他媽的，不去還不行。”
他們都抱著胳膊，看著胡經理表演，像看猴戲一樣。
“來，抽菸。”他感覺氣氛不對，踉蹌著掏出煙遞過來。
楚永福沒接，其餘兩人不抽菸。這讓胡經理有些尷尬。
“好，好煙。不抽可惜。”他坐在椅子上，點上一支，自我安慰，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張天普先說話了：“胡經理忙啊。這麼晚打攪你，真不好意思。”
胡經理努力地坐端正，強睜著猩紅的醉眼：“是有些晚了。我也喝多了。明天，好不好。不就是工程款的事情嗎？明天，明天咱們一起去指揮部結算。”
“去指揮部？沒必要吧？指揮部又不欠我們的錢。”楚林楓說話了。
胡經理望著楚林楓：“你知道個屁。指揮部不給撥款，我拿啥給你們結？”
“我怎麼聽說，這個護坡工程的款，指揮部已經跟你結算了，只壓下5%的質量保證金沒付？”
胡經理身體前傾，耷拉著腦袋，聽到這話，他愣了幾秒，突然好像清醒了一樣。
“你說什麼？”他使勁地望著楚林楓。
楚永福沒好氣地說：“你把護坡工程的款，結完了，只剩下5%的質保金。”
“聽誰說的？”胡經理很激動，表情很猙獰。
“這麼大筆錢。要結款，也要驗收和決算的。聽誰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幹活的人，卻一直沒拿到錢，甚至還矇在鼓裡。”
胡經理起身，激動地揮手：“聽誰說的，你們找誰拿錢。反正我這是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胡經理想走，被楚永福攔著：“你這純粹是不講理了，你把話說清楚，說不清楚別想走！”
胡經理很猙獰地指著楚永福，大聲說：“你想咋樣？想打人是不是？告訴你，這可是我們的地盤！你忘記了，上次怎麼讓你腦袋開的花？”
胡經理聲音很大，一下子引來了很多人。
一聽說上次打架的事情，楚永福就更激動了：“你想咋？你的地盤？這是黨的天，黨的地盤！啥時候成你的了。”
人湧來很多，都是看熱鬧的。
“胡經理喝多了。有啥事明天再說。”有人勸架。
“不行！昨天說好今天算賬的，讓我們等了一天。啥意思嗎？”父親楚永福是人越多越起勁。
有幾個是那天去金家壩玩了的，他們過來勸楚林楓：“把你爸爸先勸回去吧。你看，胡經理喝成那樣，今天算賬，肯定是不現實。搞不好又衝突起來了。”
楚林楓哭了，用袖子擦著眼淚：“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老家是個啥樣子，這幾十號人出來幹活容易嗎？就是暫時結不了賬，也該有個說法，有個好話。這樣一天天哄我們，騙我們，耍我們，還有人性嗎？”
楚林楓從感情高度，從人性高度，一下子站在了制高點，博得了一片同情。
人們竊竊私語，都在譴責胡經理。
楚林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先獲得群眾基礎。特別是這幾個負責人，他們是去過金家壩的，畢竟是吃了人家的嘴軟。
一直沒說話的張天普說話了。他知道，他要扮演紅臉，扮演和事佬，在必要時候出場，緩和局勢的。
“永福，林楓。這樣吧，這幾位領導也發話了。今天這情況，吵下去也沒個結果。胡經理喝成那樣，也說不清楚。咱們就給領導個面子，先回去吧。”
楚永福突然蹲下，嚎啕大哭。
一箇中年男人的哭，這聲音是很震撼的。有點撕心裂肺的。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面子……我給足了。我請他到我老家去玩，好吃的，好喝的，伺候著，爺一樣伺候著。他真拿我們當孫子了。拿我們農民不當人啊。我們五十多個農民兄弟，是揣著欠條，含著淚離開的。我……我楚永福對不起他們啊！……”
楚永福不是裝的，他是真的傷心。
張天普的眼睛也有些溼潤了。架起楚永福，對楚林楓說：“二娃子，走，咱們先回。”
胡經理的酒，早醒了。這麼一鬧騰，再用涼水洗一下臉，他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他坐在宿舍的床沿上，雙手撐在膝蓋上，使勁地思考著。
他們下一步能幹啥？
繼續來專案部鬧事？就憑他們三個人？哈哈……你們的農民工都已經撤了，你們三個能翻起多大的浪？這幾百號工人呢，怕你們？
去指揮部鬧事？不怕你鬧，就怕你不鬧！指揮部跟你們有個屁關係，你們去指揮部，那就是無理取鬧！
楚林楓，你小子不是能耐，跟江總能說上話嗎？你去找江總？
笑話，江總才來了一年多，他是空降的來的，能不能坐得穩當，還要看我們這幫人願不願意給他抬轎子。說白了，他想處理我姓胡的，那也是投鼠忌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