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撿了落地桃子
浩浩蕩蕩的慰問隊伍走了。工地就到了吃飯時間。
讓工人們多少有點失望的，是這伙食沒啥變化。他們原以為慰問隊伍能帶來雞鴨魚肉呢。
“怎麼還是吃這些啊，成天就是洋芋白菜的。領導來慰問，也不加餐啊。”
“是啊，起碼燜個雞吃一下。”
楚永福不樂意了，罵到：“傷疤才好了幾天？就忘記疼了？還嫌棄洋芋白菜呢。你們家啥情況我還不知道？這個季節，你家連醃菜都吃完了，斷糧了。有幾個爛紅薯吃，已經很不錯了。紅薯皮都不讓削的，帶皮吃。還有，到人家掏過的藕田裡去摸，弄得一身稀泥，凍得嘴唇發紫，才摸出幾節人家漏掉的藕芽子。在這來才吃上飽飯，頓頓白米細面的，你還嫌棄上了？還嫌棄洋芋白菜，想一想，就這洋芋白菜的，你在家吃的上嗎？”
楚林楓、張天普清楚，楚永福是心中有氣。他在領頭幹活，彙報工作的，表功的，領功的，卻是他金長貴。老子在這吃苦受累，沒日沒夜地操心幹活，卻被人家輕易撿了落地桃子，他不服，一肚子的火。
楚永福越說越氣，“還有你，還想吃燜雞肉，咋不吃紅燒龍肉呢？你一年到頭，家裡吃過幾頓葷腥，自己不清楚？為了混一頓肉吃，給人家張瞎子家蓋房，上樑摔下來，人家要送你去衛生院，你說不用了，弄一碗肉吃，吃下去就好了，不疼了……”
大夥哈哈地鬨笑。
楚永福還想說，被張天普端著碗攔下了。
張天普說：“這都怪我，我是負責後勤的。大家辛苦一天，吃好一點，也是應該的。可是，大家知道，這正月天的，哪裡有菜啊。連豆腐都沒有，我去問過了，人家十五過後才開始做。我又不會磨豆腐，要不，我就在家給你們做豆腐了。”
“想吃雞肉，想吃燜雞。我也想吃啊，放上蘿蔔、幹豇豆、木耳，燜個一大鍋，那確實香啊。問題是，這裡是工地，五六十號人呢，一鍋也不夠吃啊。你吃到肉了，我沒吃上，我肯定不願意，這就是矛盾的事情啊。所以，工地上燜雞，目前是不現實。但是，我保證，咱們工程竣工那一天，肯定讓大家吃上燜雞！”
“好！好！好！”
楚林楓笑了，他覺得父親像是個司令員，脾氣火爆，滿口粗話。張天普卻像個政委，有文化，講道理。他倆配合的確是挺好的。一文一武，一陰一陽，融會貫通，無堅不摧。
張天普剛蹲下，還沒開口，楚永福就嘟囔著罵道：“這幫王八蓋子，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才吃上幾頓飽飯，尾巴就翹天上去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哼，還嫌吃的白菜洋芋，要吃雞肉。”
張天普拍拍他，一邊吃一邊說：“很正常。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吃飽了，就想吃好。吃好了，就想吃的更好。吃上豆腐了，就想吃肉。有肉就不吃豆腐了。”
“叔本華說：人的追求，帶動社會的進步。沒有慾望，沒有追求，就沒有進步的動力。”楚林楓插了一嘴。
楚永福歪著頭望著楚林楓：“本華？你哪個叔叔叫本華？我咋沒印象？”
一旁埋頭吃飯的田光輝噗呲一下笑了出來，噴出一口飯。笑著站起來，端著碗走開了。
楚林楓也笑了：“叔本華，不是中國人，是德國人。”
“啊?你啥時候認過本華叔叔，還是個外國人？”
楚林楓覺得，縣裡的慰問團只要來了，就是最大的好事。至於說帶來什麼慰問品，他不在乎。儘管工友們很在乎。
其實工友們也很滿意，畢竟這樣一雙膠鞋，自己到供銷社買的話，也要五塊五呢，不便宜。何況，這膠鞋質量很好，很實用，一年四季都可以穿，幹活還真少不了。手套也很實用，每天跟著石頭打交道，有雙手套戴著，好了很多。手也不滑了，也不會被刮傷了。
至於吃的，他們其實也很滿足。畢竟每天的白米細面，還每天有肉吃，這已經是他們夢想中的好日子。抱怨幾句，是他們的習慣。他們不會去表揚，去讚美，雞蛋裡挑刺是他們的一貫做法，這樣似乎顯得有水平，有眼光，有看法，有追求。其實，更多的是，引出個聊天的共同話題。
父親楚永福站起來罵的也對，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罵的話，他們會越發囂張，會得寸進尺。
縣領導的慰問團到來。說明了幾件事。第一，證明了楚林楓沒有騙人，縣上真的來慰問了。第二，縣上很重視他們，要不然也不會專門過來慰問的。第三，縣上是支援和鼓勵他們這種做法的，農民組織隊伍外出包活幹。第四，他們以後在縣裡接工程會容易一些，起碼跟著縣長來的都是各局的領導，他們也親眼看見了，親耳聽見了縣長的肯定和支援。第五，……
還有，楚林楓覺得，金長貴搶在前面出風頭，其實是件好事。任何時候，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這施工隊初建，問題矛盾還多的很呢。既然你金長貴出了頭，那麼，很多麻煩事情，你就要去擔起來。
其實，楚林楓最擔心的就是，後面的事情。
跟國營企業打交道，手續要求很正規。要想結算款項，是很麻煩的事情。起碼要有銀行對公賬戶，給的是支票或匯票，或者電匯信匯進入對公賬戶，一般情況是不會給現金的。而且，沒有發票，對方是不給支付款項的。這一切，都必須要求金家壩建築施工隊合規合法。這便是金長貴要去做的事情了。
既然款項到了對公賬戶，這款項的支取權，就是誰拿著公章，誰說了算。這一切，看起來是對楚家父子不利的。
如今，施工隊進場已經月餘。他們當初籌集的資金已經所剩無幾，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這每天幾十號人的生活開支，其實也不是個小數目，已經有點讓他們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