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搞錢是正事
城裡明顯熱多了。一走下車楚林楓就感覺到熱浪來襲。
扛著蛇皮袋，一身汗津津的，頭髮也在班車上被吹得亂七八糟，還摻雜了大量的灰塵，讓他看起來和眾多進城的農民一樣。
這讓楚林楓有些尷尬，出門前精心收拾過的，鏡子前面的乾淨、整潔，經過這一路的顛簸，剩下的就是邋遢了。如同一件乾淨的衣服，被扔在地上，再用腳使勁地踩踏，已經變得慘不忍睹了。
現實如同那隻腳一樣，會踩踏掉你所有的光鮮和尊嚴。
楚林楓好歹是重生之人，經歷過這種蹂躪和踩踏的。他知道，只有坦然地面對現實，克服困難，做自己該做的事，踏踏實實往前走，才是正道。
楚林楓原本想找個地方洗個澡，最好能換一身衣服，體面一些。如今坦然了，自己本來就是個農民，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哪裡來的體面，在生存面前，體面算個屁。
肚子有些餓了。楚林楓在街邊陰涼處坐下，從包裡拿出一塊烙餅，大口地吃了起來。這是母親和嫂子一大早給做的，算是乾糧，餓了吃。
旁邊的國營食堂的湯鍋裡一直滾滾地煮著湯。旁邊摞起的的小籠包子，散發著誘人的香。楚林楓知道，這小籠包子很好吃。三毛二分錢，加二兩糧票，就可以吃一籠。楚林楓很想吃，但是一算，一趟到鎮上的車票也差不多這個價。咽一咽口水，忍住了。
黃老師家住在城東的。城不大，臨街全是低矮的瓦房。楚林楓打量著，十幾年後，這裡就是另外一副模樣了。這沒改造之前的街區，還是這麼古樸，充滿著煙火氣。
不時有小孩子佝僂著，揹著碩大的白色冰棒箱子，邊走邊叫賣：“冰棒，雪糕，才領的，化了不要錢。”
楚林楓真想叫住他，開個玩笑：“來根化了的。”
楚林楓沒這樣做，這些賣冰棒的孩子，看起來都很瘦小，他們在這炎熱的太陽下，走街串巷，一分兩分地掙著錢，也確實不容易，怪可憐的。
掙錢，掙錢，掙錢！這是擺在楚林楓面前最迫切的事情。沒有錢，捨不得吃一籠包子，捨不得吃一塊雪糕。
黃老師的家楚林楓去過，不費什麼周折就找到了。儘管這條街上的房子長得都差不多，低矮的瓦房，進去一個長長的過道，像是串糖葫蘆一樣，串著一個個小小的天井，還有一間間小小的房間。
黃老師家在過道的最後，第三個小天井那裡。楚林楓扛著蛇皮袋進來的時候，有些尷尬。
這個時間，正是城裡人吃午飯的時候，家家的廚房都在忙碌著。
黃老師穿著白色背心，背心很破，爛著洞。一條大褲衩，一雙補過的塑膠涼鞋。跟學校裡講臺上，衣領都要扣上風紀扣的黃老師，判若兩人。
原本瘦骨嶙峋的黃老師，看起來更加骨感了。黃老師正彎著腰在廊簷下的煤爐子裡炒菜。
“黃老師，忙著呢？我來看你了。”
楚林楓的突然出現，嚇了黃老師一跳。差點把鍋鏟掉地上，他瞪大眼睛，仔細地端詳著。
“楚林楓？真的是你！你還活著？”
楚林楓將蛇皮袋靠牆放好，他也有些意外，笑著說：“我當然活著啊！”
黃老師趕緊扔下手中的鍋鏟，一把拉過楚林楓：“你可不知道，為你的事情我們傷心了好久。都說你死了，有人說是淹死了，下水救一個小孩，小孩得救了，你淹死了。還有人說，當時沒死，起來後感冒發燒昏迷不醒，沒救過來，死了。我們信以為真，都為你惋惜，還說要組織同學去你家慰問呢。”
楚林楓哈哈大笑：“都是瞎說。我這人命硬，閻王爺不收。”
“哎呀，今天見到活人了。我太高興了。”黃老師菜也不炒了，拉楚林楓在屋裡坐下。
楚林楓趕緊把蛇皮口袋提進來；“黃老師，十分感謝您一直對我的關心和照顧。我們山裡人，沒啥，帶了些土特產給你，別嫌棄啊。”
楚林楓拿出了鋼鰍魚乾、一壺包穀酒、一捆鮮竹筍，還有一串扭成一團活著的黃鱔。
“哎呀，林楓，你來就來嘛，拿這些東西幹啥？”黃老師既驚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著搓手。
師孃和黃老師的女兒黃小宛也聽見聲音從裡屋出來了，她們都被這一大坨蜷曲的黃鱔嚇著了。師孃趕緊拿了個桶，接了水，讓楚林楓把黃鱔放進去，小宛就蹲在旁邊看著玩。
師孃說：“嘖嘖，這全是好東西啊，花了不少錢吧。”
楚林楓笑著說：“沒花錢，全是自家弄的。”
師孃說：“別說鋼鰍魚珍貴了，就是這黃鱔，在街上都見不著。我上次想買點黃鱔，還是到河邊去等，等了一個多小時，才遇上的。”
“黃鱔也這麼俏？”楚林楓問。
“這兩年放開了，街上的飯店也開的多了，都在搶著要。”
楚林楓留了個心眼，打聽了一下價格，心裡暗自吃驚。原來一斤黃鱔抵四斤豬肉的價，要是一次帶個十斤下來……
黃老師卻說：“這鋼鰍魚才是真正的稀罕物，前兩天你師孃的哥哥，他不是承包了縣招待所的餐廳嘛，接待省城裡來的客人，人家點名要吃鋼鰍魚燜醃菜，可惜，上哪裡找鋼鰍魚啊？”
楚林楓趕緊打聽：“我師孃的哥哥承包了招待所的餐廳？這是好事啊。這竹筍、黃鱔、鋼鰍魚他們都用的上啊。黃老師，麻煩給介紹一下，我反正最近沒事，可以弄下來賣給他們，也賺點零花錢。”
黃老師一揮手：“小事一樁。掙錢也好。你要是復讀的話，學費、生活費也要不少呢。”
楚林楓趕緊找來紙筆：“黃老師，您把他的電話寫給我一下。我抽空去找他談談。”
“不用不用，你去就說是我黃老師讓你來的，我這個姐夫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
師孃說：“剛好林楓這孩子給提的有酒，你今晚上就約他過來，順便一說不就是了。剛好這黃鱔我也不會刨，讓他來操作，別浪費了。”
楚林楓知道，他不走，黃老師他們的午飯就沒法開飯了。於是藉故還有別的事，就告辭走了。
楚林楓很興奮，他起碼知道目前該怎麼搞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