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道變了？

“我孃親真的把兩個哥哥都趕出去了？！”賦綵綢緞莊裡，駱家大小姐駱紫兩手支著下巴趴在櫃檯上，看著忙前忙後的大嫂，覺得剛才她講的事兒太玄了，玄到難以置信。

“要不然呢，你大哥要是還在家裡，能讓我這麼拋頭露面？”

“完了完了完了，我娘肯定是中邪了！”一聽見大哥二哥的下場，大小姐駱紫額上流下好幾滴冷汗。

她兩個月前厭惡了女紅，提出要去南關學養蠶，被母親以‘女子無才便是德’為名好一頓呵斥，氣不過便擅自離家跑出去拜師學藝了。本以為身上有點本事能回家了，可現在母親腦子不清醒，抓住她這個歸來的逆女的話……駱紫簡直要發出土撥鼠尖叫來！

“我娘平時那麼寵愛我兩個哥哥，都能對他們‘下毒手’，那我這個平日裡就不受待見的閨女，還不被她挫骨揚灰！”

她一邊往自己的包袱裡塞著櫃檯上的布料、小吃，一邊急吼吼地囑咐大嫂。

“嫂子，我就不回家吃飯了。這櫃檯上的東西，我要賣了做盤纏！就算我借的你先記上帳。等小妹飛黃騰達的一天，定然衣錦還鄉，請你到萬餚莊吃一頓……”

駱紫身材嬌小，背上那一堆布料簡直像個大帽細腿兒的蘑菇。她搖搖晃晃一轉身，就撞到了一個富態的身軀上。

“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客人您多擔待……”話說了一半，她便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正是母親常用的那一款桂花香，心裡還想著這香味什麼時候流行起來了，便聽見她孃的聲音在頭頂上響了起來。

“紫兒，你要請大嫂吃一頓什麼呀？”

駱紫嘴貧，條件反射地答到“吃蒸花鴨，蒸鹿尾兒——兒啊！”一抬眼看見她孃的臉，兒的尾音兒都破了。

她臉上驚異神色簡直讓五官都扭曲了起來，但很快為人活泛的她就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

“娘，娘……這大熱的天，您怎麼到莊子裡來了……快，大嫂快給我娘倒茶，我出去給我娘買點點心！”

說著，便繞過周雅君想要畏罪潛逃！

可週雅君最近已經知道了自己年老患病的原因，現在不再整日躲在屋子裡養尊處優，而是早晚都會散步曬太陽，如今身體力氣都好過從前，一把便將駱紫從門邊拽了回來。

駱紫掙脫幾下跑不掉，索性往椅子上一坐，破罐子破摔道：“娘你愛怎麼揍我就怎麼揍吧，反正十八年後，我駱紫又是一條好漢！”

這駱紫，自小就天地不服，沒個禮數，老是惹周雅君生氣。

不過重活一世，周雅君突然發現自己這女兒才是真性情。如今她雖然穿成一副平民的樣子，還不施粉黛，但越看越覺得比那些整日悲春傷秋的富家小姐可愛多了。

思緒至此，她攏住駱紫的臉蛋，仔細端詳了一會，柔柔道：“黑了瘦了，南關養蠶是不是很辛苦？”

提到養蠶，駱紫能瞬間開啟話匣子，“那可是真辛苦，桑蠶要三更吃露水五更食桑葉，蠶絲浸水不過夜，紡織需……”順嘴的話禿嚕一半，她才發現母親對她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親暱舉動，頓時驚得連後槽牙都露出來了。

她這樣子又添可愛，周雅君恨不得把她揉碎到懷裡去。

挨著駱家老夫人端莊的形象，才堪堪止住了這個想法。

她從駱紫利落的回答裡知曉，這孩子在養蠶方面確實學有所得，也是個肯吃苦的。她從前只知道一味阻攔她的志向，想把一一顆參天大樹修剪成柔弱的花草，很顯然是自己錯了。

於是她也不吝道歉，對駱紫道。

“以前娘心氣高，單想培養出個大家閨秀來，和世家的小姐們比個高下。現在娘覺得你這樣有些本事傍身的姑娘，才是值得稱道的。娘以後不光不會阻攔你學習養蠶之道，還已經派人到南關託了人，讓你拜蠶王劉天織為師。”

駱紫的嘴巴已經被驚得合不上了，她娘突然變得如此善解人意，不是中邪，簡直是成仙了好不好？！

“娘，你你你你說的是真的麼？”

“那還有假？只是聽聞劉天織為人刻板，對弟子的要求十分嚴苛。每年入學百人，一年之內被勸退的便有八成。剩下二成也要跟著他一同風吹日曬，抽出貢品天絲才能順利出師，不知紫兒可能吃得這個苦，可有這個心氣兒？”

駱紫感覺自己簡直是在做她媽的春秋大夢！自己向劉天織寫了不下一百封自薦信，都……大概因為字跡太醜人家看不懂被退了回來。也試圖對劉天織圍追堵截幾次，但他是皇家蠶絲貢品的翹楚，身邊總是圍著一堆保鏢，自己被人像小雞一樣拎出去十來次……如今有了母親做保，駱相府背書，她駱紫終於也養出吐天絲的桑蠶了！夢都沒這麼美吧！

“娘，別說吃苦，就是一畝地的黃連，紫兒都能給它吃下去！孃親你真好，我最喜歡你了！”

說罷，駱紫也顧不上文不文雅，死死保住周雅君，還小孩子一樣把頭往母親胸部埋，兩人抱成一團，直到江媛出手，兩人才分開。

江媛手裡拿著發月錢的憑條，掃了一眼上面明顯增多的數字，對著周雅君行了個禮道。

“小妹從遠處回來，又馬上要到遠處去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不如就讓我這個大嫂斗膽做個東，請母親和妹妹一同到萬餚莊吃一頓吧。一是接風洗塵，二也預祝妹子一路求學順利。”

一說起吃，駱紫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但她娘平日裡總讓她少吃，要瘦才有閨閣風範，便小聲嘀咕著‘也不是很敢去。’

周雅君一點頭，駱紫的心情便放飛了，再等母親轉身走出了綢緞莊，駱紫也跳了起來。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