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命運的相遇
時隔近一週,裡塔斯再次來到了群賢畢至的“信仰委員會”。
這委員會辦事處的大廳裡,依舊都是些奇怪模樣的大神大能。與上次的區別,可能就是換了一批人。
利貝拉境內的教祖教宗特別招搖的風氣,據說是從冒險家公會那邊傳過來的。
在不熟悉冒險家的人的想象中,冒險家公會里都會有一個巨大的佈告欄,上面密密麻麻的掛滿著各種委託與任務。冒險家們只需要自由的進行選擇並且將其完成便好。
但實際上,佈告欄確實有,但是能留在上面的委託,都是被挑了無數輪後剩下的。或是難度高到無法完成,或是可疑到不想讓人主動接觸,又或是委託金低到與委託內容根本不成正比。
與委託的數量相比,冒險家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委託人們普遍也傾向於主動像個人冒險家或者冒險團提出委託,而不是掛一個懸賞型的任務讓根本不知道底細的冒險家,來替自己做事。
於是乎,除非能力特別突出、實力格外強勁。否則,冒險家想要混得好,比起實力更重要的是名聲。只有名聲響亮的冒險家和冒險團,才能不斷的接到委託。
而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冒險家們的競爭,自然也從如何提升實力,變成了如何讓自己更有名。
奇裝異服、行為藝術、散播傳說等等等等。
等回過神來,冒險家的圈子,就變成了各種冒險家在那爭奇鬥豔的情況。
而之所以冒險家們會變成現今這種狀況,其根源還是成為冒險家的門檻太低,冒險家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
然後,現在神聖利貝拉王國裡,建立一座教會的門檻同樣很低,教會數量同樣很多.
教祖教宗們,其實也想過一條與冒險家完全不同的道路。
那就是將他們信仰的神明,吹得格外無所不能,將加入教會能得到的好處也描繪的格外美好。
但是這種互相攀比的吹噓越來越膨脹,導致的結果就是普通人對於這種宗教敘事的免疫力越來越高。
於是,最終教祖教宗們還是走上了冒險家的老路。
為了讓教會有更多的名氣,為了能收穫更多的信徒與資助者,他們的畫風也逐漸的開始抽象了起來。
說到底,一切都是生意.
裡塔斯搖了搖頭,走到了大廳的視窗,向著裡面的事務員說明了來意。
確認無誤之後,身材微微發福的中年事務員,開始簽署起了相關的檔案。
“你這麼年輕就在建立教會了?比起這些不切實際的,去好好的找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怎麼樣?”
一邊書寫著,事務員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裡塔斯能聽出這位見多識廣的信仰委員會工作人員,沒有惡意。而且,實際上也沒打算投身教會事業的裡塔斯,也沒有感受到被諷刺或者侮辱。於是,他平靜的回道,
“我是一名在厄爾斯高等魔法學院中擔任導師的魔學教授,所以這方面還請不用擔心。”
“嚯,魔學教授.”
事務員看起來有些意外,不過這份意外馬上變成了一副自嘲的笑,
“誰還不是個魔學教授了。來,這些檔案拿好。都說魔學的盡頭是神學,你說不定,少走了幾十年彎路。”
接過檔案,裡塔斯一頭的問號。
什麼意思,這位事務員難道還是魔法學術界的前輩?
一邊在腦中回憶著自己是否在什麼地方見過對方,裡塔斯一邊走出了委員會的大廳。
大廳的外側,也聚集著一群準備建立教會的未來教祖教宗。而看到裡塔斯拿著透過了批准的資質證書等事物,這些人居然開始鼓起了掌。
裡塔斯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
一直以來,面對任何事情基本都不會露怯的裡塔斯。這一天看著一名滿口的牙只剩下了三顆,身上穿了大概二十個鐵環的老年教宗,對他露出“我們以後就是同伴了”的笑容時.
他真的怕了。
從信仰委員會離開之後,裡塔斯頗有一種從異世界劫後餘生般的心情。
果然,以後還是少去接觸這種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吧
裡塔斯感慨著,一路來到了斯普林城的北郊。
對於斯普林這座抓著東城不斷擴建的城市而言,北郊是相對人跡罕至的區域。
不過,這一天裡塔斯感覺這北郊區域,還挺熱鬧的。
有很多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壯漢,正在四處尋找些什麼。
或許,這附近駐紮了一個傭兵團之類的?
如此的想著,裡塔斯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
雖說,裡塔斯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個聰明人。但他在自己的人生之中,也是做過蠢事的。
特別是他在學術界年少成名,編纂的學術書籍在大陸上熱賣,然後又沉迷於考古的那個時期。
那時候古董商間熱傳著,“拿著前天摔碎的盤子抹些土,都能在‘贗品王’那裡賣出高價”。
裡塔斯,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冤大頭,贗品王。
實際上,裡塔斯是該謹慎些的,或者他身邊的人是應該勸一勸的。
但是,他的那位老師只會教他“有錢了就該肆意揮霍”,而當時研究所裡帶他入古董圈的損同事,也只會不斷重複“鑑別古董這件事,哪怕走眼一百次,只要能中一次就不算虧——”
而即使如此,裡塔斯望著面前這棟廢棄的教堂,也覺得自己當時有點蠢得過分了。
“我為什麼會覺得一座單純的棄置了很多年的建築,會有作為文物的價值.”
裡塔斯至今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當初買這座廢棄教堂的錢,買兩座同樣大小的豪宅估計還有剩。
最關鍵的,是這裡的土地他還是單獨購買的!
事到如今,當初賣廢棄教堂的人早就不知道跑去哪裡謳歌人生的現在,裡塔斯也只能往樂觀了去想。
至少,浴女神以及浴女神教會,有了一座專門的教堂不是?
在大多數的教會,找個偏僻的地方鋪一塊方布,就能正式運轉的大環境下,有教堂的教會可太少見了。
雖然教堂裡的神像都早就被人偷走了,但這也是小問題。
裡塔斯找個時間,用點黏土捏個圓盤扔上去就是了。
浴女神不會有不滿的。
在這動輒移山填海、扭轉時空的偉大神明,連個小木屋都不配擁有的艱難世道里。只掌管沐浴的女神,都已經有教堂了。除此之外,還能奢求什麼?
裡塔斯都怕浴女神在他這裡受到如此高規格的待遇,傳到神界都會引發其他神明的嫉妒,而引起神戰什麼的。
在心中胡亂的想著,催眠著自己這廢棄教堂買的不虧,裡塔斯走向了教堂的方向。
門?
這座教堂是沒有門的,不只沒有門,教堂的大廳也沒有椅子更沒有地毯。
這座廢棄教堂,彷彿在以自身控訴這座斯普林城的治安問題。
走進基本光溜溜的教堂,裡塔斯看了眼入口旁早已乾涸的洗禮池,繼續走向中殿的方向。
在頗為寬敞的中殿,裡塔斯意外的發現天窗的位置,居然還有一塊彩色的玻璃留下。
而順著那僅剩的一塊三角玻璃灑出的些許絢爛光彩,裡塔斯驚異的發現,連神像都不知所蹤的聖壇上,站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名,紅髮的少女,此時正揹著手背對著裡塔斯,注視著這座廢棄教堂中為數不多無法搬運的壁畫。
或許是聽到了裡塔斯的腳步聲,紅髮少女緩緩轉過了頭。
昏暗的教堂中,天窗灑下的唯一一束明亮的光芒之下,紅髮少女望著裡塔斯露出了笑容,
“這就是命運嗎?”
在空蕩的教堂中,迴盪著的少女柔聲的話語,即像是在提問又像是在陳述。
?
裡塔斯,狐疑的看著面前的紅髮少女。
通常,在這種廢棄的教堂中,遭遇目前的這種狀況。浪漫主義者會認為自己在遭遇一場美麗的邂逅,而實用主義者,則是覺得自己可能遇見了鬼。
即使對方長得再怎麼漂亮,實用主義者也還是會十二分警惕。特別,是在對方說出了一句頗為意味深長的話語之後。
裡塔斯,是實用主義者,不過他對“鬼”的存在保有懷疑的態度。
所以,他覺得這紅髮少女,可能是來偷壁畫的。
怎麼這些人連壁畫都不放過?那可是這座教堂裡,為數不多能算是文物的東西了!
裡塔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而看到裡塔斯遲遲不做回應的瞪著自己,紅髮少女一直維持著的溫煦笑容,逐漸開始僵硬、尷尬了起來。
就在這時,教堂的外側隱約傳來了一陣騷動的聲音,
“怎麼可能找不到!之前就是在這一片不見的!都給我用心點,像這種廢墟你們找過了嗎?”
一個粗獷的聲音,扯著嗓子喝罵著。而不多時,教堂裡就傳來了幾道腳步聲。
而之前還在笑得起勁的紅髮少女,臉一黑四下張望了起來。似乎是在找藏身之處的她,在空蕩蕩的教堂中殿裡,左右都沒找到合適的地方。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撲到了聖壇的後側。
聖壇本來就只有半人高,所以不緊貼著地面趴下基本起不到遮蔽的作用。而長年無人打理的教堂的地面狀況,可想而知。
潔癖時不時還會復發的裡塔斯,渾身難受之際,腳步聲也已然來到了中殿。
那是兩名身材高大的壯漢,一個光頭一個右眼戴著黑色眼罩。
如果說,格倫威爾是形象是兇狠中帶著一絲清澈的愚蠢。那麼,這兩名壯漢的形象,便是真正意義上的凶神惡煞。
斯普林城裡,理應是不準攜帶能明確作為武器的刀劍的。
但是,這兩名壯漢的腰間,都彆著一柄除了砍殺外想不出其他作用的彎刀。
“好好找”
年齡大一些的壯漢向年齡小一些的壯漢下達指令之際,裡塔斯從陰影中冒了出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裡塔斯,厲聲的呵斥道。
教堂的中殿裡,裡塔斯與兩名可疑的壯漢對峙著。
或許是被裡塔斯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的緣故,年輕的壯漢看起來格外的不友好,一副隨時會上前推搡的樣子。
用眼神示意小弟老實一些,另一名壯漢凝視著裡塔斯。他或許很好奇裡塔斯為什麼會在這裡,但還是耐著性子優先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這位先生,你有沒有在這個廢墟里,見到.”
“這裡雖然起初是作為教堂而建設的。但是無論是土地還是教堂建築本身,交易的時候,名目分類採用的是‘私用宅邸’。”
“在那裡囉囉嗦嗦什麼!老大問你,你有沒有在這裡見到過個紅髮的女人!”
“也就是說,對於購入了這座建築的我而言。這裡便是我的私用宅邸,也就是我的家。”
完全無視著兩名壯漢的提問,裡塔斯只是以平穩的聲音凝視著兩人說道。
“所以說,我們只是想問一下.”
“你們此時此刻的行為,是私自闖入我的宅邸的行為。而且是主人在場的情況下的闖入,也便是說,性質並非盜竊而是強盜!”
“什麼?”
本來還有點躍躍欲試的年輕壯漢,此時驚住了。
緩過神後,他才將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上,露出了一個危險的眼神。
“什麼意思?你想說你住在這裡?”
而另一邊的“老大”,則是用同樣危險的眼神和裡塔斯對視。結果,從遇到開始也有幾分鐘了,他發現裡塔斯眼睛一下都沒眨過。
“我也知道這座‘私人宅邸’的狀況比較特殊,所以我願意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立刻從這裡離開,否則我就會以強盜罪起訴你們。”
“老大,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要不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不然他根本不回答我們的問題.”
年輕的壯漢雖然說的兇狠,但是神情上好像有了些退意。
“看來,你們無視了我的最後通牒。”
裡塔斯說著,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而看到裡塔斯居然是名法師後,兩名壯漢同時如臨大敵的後退了一步。
只見,裡塔斯的魔杖揮動,兩張羊皮紙飛到了半空中。接著,魔法粒子引動周邊的塵土,快速的在羊皮紙上聚集,竟然逐漸出現了兩個惟妙惟肖的畫像。
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裡塔斯在幹什麼的“老大”,拉起年輕壯漢就跑,還不忘喊一句“快跑,這人不對勁”。
而面對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裡塔斯大聲的喊道,
“你們跑不了的,我已經記住你們的長相了!”
說著,用魔杖向教堂的天窗方向,射出了一個類似於訊號彈的魔法。
聽著背後,又有訊號彈的銳響響起,兩名壯漢自然是逃得更賣力了。
“呀~不愧是教授,居然這麼簡單的就趕走了他們”
不久後,確認了安全之後從聖壇後站起,用力的拍著身上塵土的紅髮少女,如此的感慨道。
然後,她一轉頭,發現裡塔斯的面前又飄起了一張羊皮紙。
“之前我的那些話語,也是說給你聽的,塞西莉亞·溫莎學員。”
已然認出了紅髮少女身份的裡塔斯,繼續敦促著魔法進行塗畫。
而塞西莉亞這位新生首席,先是愣了一秒,然後不可思議了一秒,接著難以置信了一秒,最終慌張的向著裡塔斯的方向撲了過去。
“哎哎?別畫別畫!教授別畫!!!”
少女的聲音,再次在空曠的教堂中迴盪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