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活在記憶中的父親,赴宴!
“嗯。”
任傑坐在父親身邊,輕輕點頭。
他以為父親會像從前那樣,抬腿踹他一腳,責怪他沒護住表哥。
可記憶裡總是帶著暴戾和嚴肅的父親,卻將那隻寬厚粗糙的手掌,輕輕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娃,你們在外頭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險?要是實在難,咱就別幹了。”
任傑心裡猛地一顫,猛地抬頭看向父親。
老父親的眼睛裡沒有半分責怪,只有藏不住的關切。
他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溼了。
原來父親問起表哥,不是要追究什麼,是藉著表哥的事,在打聽他的處境啊。
“爸,沒事的。”
任傑趕緊扭過頭,假裝揉眼睛,甕聲甕氣地掩飾,
“表哥那就是個意外,你看,我這次回來,掙了不少錢呢!”
“錢再多,也不如你平平安安的。”
父親點燃旱菸,抽了一口,煙霧在狹小的屋子裡慢慢散開。
兩人沒再說話,屋子裡靜得只剩下煙桿燃燒的輕響。
直到母親喊吃飯,父子倆才起身往外走。
任傑跟在父親身後,看著父親比記憶裡佝僂許多的背影。
才猛然發覺,原來父親早已不是他印象裡那個模樣。
飯後,老兩口拉著任傑的手,滿眼不捨。
任傑只好撒謊,說工地上催得緊,得趕緊回去。
他不敢說祁靜的事。
要是讓爸媽知道祁靜為了醫藥費要委屈自己,怕是拼了老命也要去攔著。
老兩口一聽是為了工作,果然不再挽留,只反覆叮囑他在外要照顧好自己,別累著。
在他們心裡,孩子的前程,比什麼都重要。
下午回到鎮上時,祁靜已經做好了飯,連他的那份都留著。
任傑在家吃得飽,只好婉拒。
祁靜的腳還沒好,沒法騎車,任傑便讓她坐在後座,自己在前面蹬車。
先去鎮上買了些補品,才往祁家村趕。
兩個村子離得近,村裡的年輕人要是在家種地,大多都是和鄰村人結親。
路上祁靜說,她父親祁浪之前做過一次手術,平時要靠藥穩住病情。
可最近情況越來越差,醫生說要做好再手術的準備。
至於她那個母親,眼裡從來只有兒子祁熊。
任鳴榮當初給的那些錢,經她們手,被剋扣了不少。
到了祁家,就是普通的小平房,沒幾間屋子。
剛進門,一箇中等身材、滿臉雀斑的年輕男人就迎了上來,是祁靜的弟弟祁熊。
看見祁靜就滿臉堆笑:
“姐,你回來了?”
說著就搶過她手裡的補品,轉頭就拎回了自己屋。
“咱媽說,你要跟車間主任的兒子結婚?”
祁熊又湊到祁靜身邊,眼裡滿是憧憬,
“那我是不是就能轉正了?”
任傑聽著,心裡竄起一股厭惡。
這哪是弟弟,分明就是個吸血的蛀蟲!
祁靜沒接他的話,只皺了下眉尾:
“爸呢?”
祁熊指了指西邊的屋子。
“那屋子不是漏雨嗎?怎麼能讓爸住那兒?”
祁靜的眉頭皺得更緊,快步往那間屋走。
還沒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咳嗽聲,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爸,我來看你了。”
祁靜推開門快步進去,任傑緊跟在後面。
一進屋,就覺出一股潮得發悶的氣息,昏黃的燈泡下,一個精瘦的老人正彎著腰咳嗽。
咳得雙手都攥緊了,指縫裡滲著血絲,眼神呆滯,整個人暮氣沉沉。
“爸,你怎麼……成這樣了?”
祁靜的眼淚一下就湧了上來,父親的變化,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
“我沒事,小靜,你回來了啊。”
祁浪緩緩抬起頭,看著祁靜,想擠出個笑,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他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當年撿了這個女兒。
醫生說,要是沒有上次那臺手術,他早挺不過去了。
比起這個貼心的女兒,他那個親兒子祁熊,簡直不是東西。
兩人說了會兒話,祁靜才氣開口:
“媽說,你這病……又要做手術了?”
話還沒說完,祁浪的臉一下就黑了:
“又是她們跟你說的?小靜,聽爸一句,別聽她們的。
你為這個家付出得夠多了,是爸對不起你。”
任傑在一旁看著,心裡明白了。
難怪祁靜這麼敬重父親,這父女倆,和祁熊母子簡直是天差地別。
那娘倆是不折不扣的吸血蟲,可祁浪心裡,是真疼這個女兒。
“咳咳……多活了一年,我也活夠了。”
祁浪又咳了一陣,聲音裡帶著釋然,擺了擺手,示意祁靜趕緊走,
“你快回去吧,別在這兒受委屈。”
兩人剛走出屋,裡面的咳嗽聲就又響了起來,比剛才更劇烈。
他不想讓女兒看見自己最狼狽的樣子,讓她擔心。
“你說,我能不管我爸嗎?”
祁靜走在前面,腳步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無力。
任傑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要是祁浪也像祁熊母子那樣,他大可以勸祁靜別傻。
可現在,他怎麼說得出口?
“呦,你們運氣好!今天車間主任的兒子說了,要在鎮子上的酒店請吃飯!”
沒等任傑回應,喂完雞的祁靜母親就湊了過來,眼裡閃著精光。
車間主任的兒子說是請她們,其實不就是想看看祁靜嗎?
都是過來人,這點小心思她再清楚不過。
任傑攥緊了拳頭,看著女人那副市儈的嘴臉,恨不得一拳砸上去。
鎮子上就一個像樣點的飯館,也好意思叫“酒店”?
“那就一塊去吧。”
不等任傑發作,祁靜就先開了口。
任傑深吸幾口氣,壓下心裡的火。
他倒要看看,那個車間主任的兒子,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兩人先回了鎮子,天很快就黑了。
按照祁靜母親說的地址找到那家飯館,報了房間號,服務員領著往裡走。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祁靜母親的聲音:
“小林呀,你可別嫌棄我女兒是過來人,誰還沒個眼拙的時候?
再說了,過來人,才懂得心疼人呢!”
任傑心裡暗罵——靠!
說的是人話嗎?
當初拿表哥彩禮的時候怎麼不說是“眼拙”?
“阿姨,您說的我都懂。”
一個男聲響起,頓了頓又說,
“聽說您女兒是村裡的村花,可我們連面都沒見過,這事也不能就這麼定下來。”
“這你放心,她今晚肯定來!”
裡面又響起祁靜小姨的聲音。
任傑聽著那個叫“小林”的聲音,莫名覺得耳熟。
裡面的人越說越不像話,淨是些拿祁靜當物件推銷的話,任傑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了門。
當他看清坐在桌子中間的男人時,猛地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
“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