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線索提供者
過去一個月裡,弗拉茲除卻必要的睡眠,已將全部精力傾注於橡木街的發展與積壓的鑑定工作。
他首先召集橡木街商戶代表會議,詳細闡述發展方案。疑慮與擔憂在坦誠的問答中逐漸消散,街坊們的讚譽聲中,一種久違的凝聚力重新流淌在這條老街上。很快,“橡木街經營發展中心”宣告成立——它並非吞併各家店鋪,而是將分散的門店編織成一張協同之網。商戶們依然獨立經營,卻在統一管理下規範運作:盈利得以保障,費用按時繳納。儘管為支付聖教國分成而小幅上調物價,但內部競爭的消除與互助機制的建立,如老店補貼新店這樣的安排,反而啟用了整體活力。更妙的是舊版消費套票的升級:如今顧客不僅能在任意商戶核銷服務,更享受“連鎖消費”紅利——買寶莉嬸嬸的麵包,街頭果醬店便贈試用裝果醬。這精巧的設計既消化了臨期庫存,又為新品開啟市場,一舉兩得。
聖教國的深度介入,更解決了供應鏈的頑疾。憑藉其背書,發展中心以優惠價獲取優質原料,採購渠道也暢通無阻。以果醬店為例:低價原料保障了品質,激增的訂單則催生了產業升級——生產環節遷至艾利維利,封裝成品再運回聖教國。產量與質量的雙重飛躍,印證著微小變革的累積之力。
“聚沙成塔。”
弗拉茲的這句話,成了法萊恩與商戶們篤信的格言。
臺前,聖教國的舒卡與橡木街的法萊恩密切協作,推動計劃落地;幕後,“鏡先生”弗拉茲則如隱形的舵手,繼續指引航向。明面上翻天覆地的變革歸功於法萊恩與發展中心,但聖教國高層與橡木街商戶心知肚明:那位神秘的鏡先生,才是真正的靈魂。
與此同時,鑑定所也告別了法萊恩珠寶店的昏暗角落,遷入專屬樓面。新開設的典當服務透著矛盾:鏡先生雖宣稱收藏珍品,卻鮮少真正收購,僅為持寶人提供估價與建議。外界對此猜測紛紜,直到另一項服務揭開謎底——
鏡先生開始為有意出售藏品的顧客牽線搭橋。他不僅精準鑑定真偽,更以權威身份見證交易:買賣雙方在其面前錢貨兩訖,杜絕調包糾紛。以往即便有鑑定書,買家仍顧慮重重;如今鏡先生坐鎮的現場交易,成了最堅實的信任壁壘。
流言隨之四起:有人說這是聖教國擴張的強制要求,有人推測鏡先生在尋找某件秘寶未果,更有人斷言他在積攢善行以求神位…無論何種猜測,都讓鏡先生的身影愈加神秘。而不曾失手的鑑定神話,終將“第一鑑定”的金字招牌,牢牢鑄在他手中。
該來的總還是來了。
正當弗拉茲正在瘋狂接單處理堆積的鑑定工作時,一個老朋友找上了門來。
聖教國商會的總負責人,托馬斯·銅須。
面對曾經的老朋友,即使因為鏡先生的介入直接讓商會的計劃泡了湯,可是托馬斯是體面的社會精英,而鏡先生是遠近聞名的傳說。雙方怎麼可能第一時間就劍拔弩張。
“啊哈,我才注意到,原來托馬斯先生姓銅須呀。”弗拉茲拿著手裡的登記名單,他應該讓前臺負責接待的薇絲多留意來訪客人資訊的,搞得自己現在都有點慌了。
托馬斯解釋道:“嗯,我的奶奶當年帶著我父親改嫁給了一位矮人工匠,所以之後我們就改成了一個矮人姓氏,這件事雖然不常見,但也算是合情合理。”
這個五十來歲的精明商人語氣不如之前那麼恭敬,但是說話語氣平和,表面上看起來啥事兒也沒有,但是合情合理這個詞,被刻意地加重。
弗拉茲怎麼聽不出來托馬斯的意思,無非就是怪責自己攪黃了商會的計劃和安排罷了。
戴著面具的弗拉茲尷尬地笑了一聲,又說道:“收購橡木街的事情,確實很抱歉,但是不管是站在商戶們的角度,還是我自己的角度,我都不希望就這麼簡單的被賣掉。”
托馬斯說道:“鏡先生還是和往常一樣心直口快。”
弗拉茲也回答道:“托馬斯先生,我希望不要因為這幾萬亞利的蠅頭小利,就影響了我們之間的友誼。”
“那當然不會,鏡先生您的鑑定服務不光幫了我好多次忙,而且經過這次商業街收購來看,我看得出鏡先生是個萬中無一的商業奇才,發展部那邊我去過很多次了,終於是從那幾個老傢伙嘴裡撬出了你們談話的內容。”
托馬斯突然整個人身子前傾,然後低聲說道:“鏡先生,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真身,很好奇你所來的那個位面能發達到什麼程度,我還好奇你腦子裡究竟還有多少好點子。”
弗拉茲被托馬斯這個舉動嚇了一跳,他微微深吸一口氣回答道:“不瞞您說,如果將這次發展計劃比作是一片樹葉的話,那麼在我家鄉那個位面,完整的經濟學科就猶如一棵參天的古樹。”
“經濟學科?在你的家鄉,這是一種課程?”
弗拉茲點點頭說道:“沒錯,其中又有諸多細分,在高等的學院裡,還有專門的人進修和研究。”
托馬斯的手指輕點著桌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弗拉茲看到了,那手指上一枚碩大的戒指,就是屢屢幫助他脫困的秘寶之一。
“鏡先生,薯條,碼頭,你們在嗎?”
“在地在的,包在地,弗拉茲什麼事找我們呢?”碼頭的聲音傳到弗拉茲的腦海裡。
“幫助人脫困的戒指是不是迷霧女神的至寶之一呢?感覺功能性很像啊。”弗拉茲立刻問道。
薯條這個時候說道:“弗拉茲,這段時間你但凡遇到一件寶物就問我們是不是,我們已經將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別這樣,你這樣只會讓自己陷入焦慮。”
鏡先生也說道:“弗拉茲,放鬆點,並不是的。”
正當弗拉茲在和寶物們交流的時候,托馬斯這個時候又說道:“鏡先生,那麼如果我創辦一所學院,是否能邀請您來授課呢?”
弗拉茲婉拒道:“托馬斯先生您太看得起在下了,實不相瞞,我現在已經將我畢生所學全部施展出來了,橡木街的未來會如何,就要看商戶們的努力和變化多端的市場了。”
托馬斯相信鏡先生這句話不過是推脫之詞,他絕對還知道別的什麼,哪怕不是商業上的,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兩個位面的差距是極大的。
“鏡先生,能否給我說說你的家鄉。”
弗拉茲想了想,與其說一些具體案例,不如從根本上顛覆托馬斯的一些理念,他開口說道:“艾澤爾和我的家鄉,大機率都是一個巨大的球,而且因為重力的關係,艾澤爾可能遠比我的家鄉還要大,只不過在我的家鄉,利用先進的技術已經將整個球探索完成,而艾澤爾目前諸多生靈只活躍在兩塊大陸上。”
弗拉茲本來是想扯遠一點,如果單純聊商業金融這些東西,弗拉茲瞭解得不多,他恨不得接下來說從白堊紀說起,打發這段尷尬的訪客時間。
沒想到托馬斯眼神突變,然後說道:“對了,這就對了,這就能解釋得通那些雜種都去了哪裡。”
弗拉茲疑惑地說道:“雜種?”
托馬斯的嘴裡用阿卡德語憋出一個詞。
“龍。”
弗拉茲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哦,我確實聽過一些傳聞,據說您和龍類之間有一些過節,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托馬斯的鼻子出氣,冷哼一聲說道:“這已經算是公開的秘密了,就在幾個月前,我曾經安排了一次屠龍行動,我的準備非常周全,各領域的人才和精英齊備。還有花費不少功夫,從死界搞到的專門剋制龍類的神器,而且目標很有可能跟我當年遇到的龍有關聯,這次的準備比過去任何一次屠龍行動都要完美,沒想到中途被一個小子給攪黃了。”
弗拉茲聽得冷汗直冒,又問道:“哦?發生了什麼事?”
托馬斯說道:“是兩條龍,沒想到那個母龍身邊還有一隻成年雄性龍,最後被那兩條龍給跑了。”
弗拉茲說道:“恕我直言,在我的家鄉有這麼幾句俗語,比如冤有頭,債有主,還有就是禍不及家人之類的,我覺得您更應該直接去尋找當年和有矛盾的那隻龍,而不是靠著頻繁獵其他龍來洩憤。”
托馬斯面對鏡先生直白的靈魂拷問完全沒有生氣,想來不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麼說了。
“鏡先生,您說得沒錯,我確實帶有濃烈的私人情緒,但是您是否知道獵龍也帶來巨大的收益呢?”
弗拉茲又“哦?”了一聲,而托馬斯便繼續講述道:“首先龍類有囤積寶物的習慣,這個你可能聽說過,一旦獵龍成功,便會獲得數之不盡的財富,不然你覺得商會會允許我不斷地進行這麼危險的活動嗎?其次,龍身上的材料也是非常罕見的寶物,龍鱗,龍血,龍筋,龍骨,甚至最最值錢的龍心,一條龍能帶來的經濟收益,就足以買下橡木街了。”
弗拉茲說道:“可是龍也是一條生命,這麼做,公平嗎?”
托馬斯笑著說道:“看來傳聞是真的,鏡先生果然忠厚善良,可是你仔細想一想,有這麼一種生物,他可以變成人類的樣貌混跡在人群之中,他們在智慧,力量,防禦上都遠遠超過正常人,對於魔法的運用更是常人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這樣公平嗎?他們天性傲慢,在必要的時候甚至會吃掉人類,你覺得他們和我們是一樣的生命嗎?”
弗拉茲沒有反駁,他心裡還是秉持那個觀點。那就是面對金屬龍這樣的善龍,都可以成為朋友,而彩色龍這樣的惡龍,如果作惡確實應該消滅。
托馬斯接下來的發言,倒是讓弗拉茲吃了一驚。
“鏡先生,你可知道為什麼商會突然打算收購橡木街了嗎?”
面對這個提問,弗拉茲其實也一直很疑惑,之前也提到過,商會的主營業務主要是大宗的對外貿易和物流,就國家和國家之間往往不會直接交易,大多是以這種形式,說得再通俗一點的話,商會很大一部分業務就是武器和軍備的貿易。
雖然看上去艾澤爾表面風平浪靜,但是周邊小國偶爾還是有衝突,更大的利潤則是在一直不斷交戰的死界。
弗拉茲直言道:“我不明白,橡木街情況複雜,都是一些分散性的小型經營個體,這和商會一貫的發展主旨不一致。”
“收購商業街是我提案的,而且我也跟其他管理討論過了,未來也是要將分散的店鋪全部整合成一個大的個體,而之所以我打算這麼做……。”托馬斯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是我查出來,那個破壞我獵龍行動的少年,就是這橡木街的人。”
鏡先生又是聽得背脊發涼,這麼快就查到了。
“哦?我們橡木街居然有龍,隱藏在人類裡的龍。”
托馬斯說道:“沒錯,這個少年確實出現在橡木街,但是行蹤非常隱秘,很少有人見到,而且這個少年所屬的組織,是一個叫做‘光之刃’的傭兵團,接下來我又安排人調查這個傭兵團,不過只查到最近他們有花園樂土的出入境記錄之外,就沒有了,光之刃的所有訊息彷彿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鏡先生說道:“所以為了追查這個下落,你就不惜花重金收購橡木街的使用權。”
托馬斯說道:“沒錯,兩萬亞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而且面對這樣狡猾的敵人,必須要用心,既然他在橡木街有蹤跡,比起暗中調查,不如直接將整個橡木街收入囊中,也可以等他自投羅網。”
鏡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說道:“托馬斯先生,你都查到了些什麼情報呢?”
“那年輕人和我獵殺的母龍似乎是一對情侶,兩人都在克里阿尼斯出現過,而公龍在音樂節取得了不俗的成就,那母龍則是克里阿尼斯的精神領袖。你知道嗎?這一點也不意外,這些龍類在人群裡總是無法掩蓋自己的鋒芒。”托馬斯繼續說著:“很多年前我獵殺了一條藍龍,那個傢伙居然偽裝成尼塞姆王國的特使,以外交重臣的身份活躍在各國政界,後來也是因為被我獵殺,才挫敗了他的陰謀,他就是計劃引發聖教國和尼塞姆的戰爭。”
弗拉茲說道:“那可是真了不起了,到底是彩色龍,都有著這樣那樣的邪惡目的,但是金屬龍大部分還是好的。”
托馬斯大手一揮說道:“那不至於,畜生終究是畜生,只要是龍,他們的眼神就時刻透露出高傲,哪怕他是幫你,也是以幫助弱者的心態來的。”
弗拉茲又不好勸解了,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感覺已經建立起了一套屬於自己的完美道德標準,反正只要是龍,就該死。
“好吧,托馬斯先生,今天談了這麼久,你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
托馬斯說道:“那個出入在橡木街的公龍叫做弗拉茲,外表是一個十八九歲的新阿卡德少年,體型比較瘦弱,滿頭黑髮。而那條母龍叫做琳恩,外表是個吟遊詩人,綠色的頭髮裡夾雜著黑色。如果你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或者得知他們組織光之刃的訊息,請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
弗拉茲無奈地點著頭,只心想,托馬斯要找的人,這不就在他面前麼,只是自己當然不會這麼說。
“好的,我記下了。”
說著兩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托馬斯又說道:“希望你不會因為收購的事情,影響了我二人之間的友誼。”
弗拉茲客套道:“托馬斯先生言重了,該說這番話的應該是我才對。”
托馬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說道:“對了,光之刃這個組織裡,有一個來自血冠山的年輕法師叫做達克奈曼,也是橡木街的住戶。”
弗拉茲聽到這個名字,精神立刻又繃緊了起來。
“嗯,我有印象,見到過一次,是一個身體不太好的年輕人。”弗拉茲敷衍道。
托馬斯說道:“因為弗拉茲的原因,我也在追查光之刃的下落,而根據我的下屬彙報,上週我們一個貨運商隊在西面安杜科森林裡,遭到了一個法師的伏擊,那個法師的模樣就像極了這個叫做達克奈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