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微妙
高順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
而說完這些公事後，帥帳內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高順輕咳一聲，原本爽朗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他來回踱了幾步，最後他才擺了擺手，示意姜恆上前。
“姜恆，你上前來，我有些私事，想好生問問你。”
聽到這話，姜恆心中一動。
來了！
他倒也猜到幾分高順的想法，無非就是關於他妻女遇襲那件事。
不過他並未表現出來，而是恰到好處地露出些許好奇的神情。
走上前去，微微躬身，做出附耳傾聽的姿態。
高順湊到他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開口。
“姜恆，關於我……我家眷在黑風山遇襲這件事情，你到底，有何看法？”
聽到這句話，姜恆心中終於是鬆口了氣。
高順終於是問他了！
這老狐狸，果然還是沒能忍住。
不過因為有上一次慘死的經驗，他並未直接開始下手抓捕主謀。
那太低階，也太容易引起高順的警惕。
這一次，他要用一種更顯高明的引導方式。
於是他臉上露出些許凝重，沉吟片刻後才輕聲開口。
“將軍，此事……末將不敢妄言。”
“但回營的路上，末將倒是斗膽與大夫人分析過一些。”
高順眉頭一挑，並未作聲，只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首先，襲擊者絕非尋常匪寇。”
“夫人她們的行進路線，乃是軍中機密，尋常山賊如何能得知得如此精準？”
“還能在最恰當的地點，直接設伏堵截？”
這番話，讓高順的眼神直接冰冷起來！
他不是蠢人，這些疑點他不是沒有想過。
但從一個局外人，一個剛剛立下大功的年輕人嘴裡說出來，分量截然不同。
看到高順的表情變化，姜恆知道火候到了。
他丟擲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重磅線索。
“將軍，您可曾想過……那些襲擊者中，混有軍中之人？”
這話落下，高順先是一愣，隨後猛地站起身，雙目死死盯著姜恆！
“你說什麼？！”
高順如此姿態，若是尋常校尉，此刻怕是早已嚇得跪倒在地。
但姜恆只是平靜地迎著他的目光。
“末將只是猜測。”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沉穩。
“若非有軍中之人裡應外合，提供精準的情報。”
“那些山賊，如何能做到這一切？”
“更重要的是，他們能在第一時間精準找到大夫人們的馬車，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尋常匪寇，只會一擁而上，胡亂砍殺。”
“而他們，目標明確，這絕非烏合之眾能辦到的！”
這幾句話落下，高順的呼吸明顯變得粗重起來。
他重新坐下，但緊握的雙拳，指節已然發白。
“一石二鳥……”
沒有給高順太多思考的時間，姜恆再度吐出四個字。
“將軍請想，此事若是成了，會是何等局面？”
“其一，將軍您的家眷落入賊手，訊息傳出，必然動搖軍心。”
“將士們會想，連大帥的家人都護不住，我們這些人的安危又何從談起？”
“其二，此事栽贓於黑風山。”
“屆時，無論將軍您是為報私仇，還是為穩軍心，都必須出兵剿匪。”
“可黑風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大軍若強攻，必損失慘重。”
“屆時，外有匈奴虎視眈眈，內有兵力損耗，雁門關……危矣！”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需躲在暗處，便能坐收穫利。”
“既精準打擊了將軍您的軟肋，又借您的行為將守關大將軍的位置換……”
“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還未等姜恆說完，高順便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帥案上！
而看到高順成功被自己點燃了怒火。
姜恆心中冷笑不停，可臉上卻依舊保持著那份凝重。
時機已到，該上最後的證據了。
於是他再度從懷中，緩緩掏出了那封他在黑風寨大當家房間裡找到的信件。
“將軍，關於末將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
姜恆雙手將信奉上。
“末將……也是有證據的。”
“這是末將在黑風山清剿餘孽時，於匪首房中偶然發現的。”
“將軍請看這封信。”
高順眉頭緊皺，眼中帶著狐疑，但還是接過了那封薄薄的信封。
他抽出信紙，展開。
只細細看了幾眼，他臉上便佈滿了殺意！
“啪！”
他猛地將信紙拍在桌面上。
“大膽狂徒！”
“竟敢……竟是真敢謀害我等妻兒！”
信上的內容不多，沒有署名，卻透露出了一個驚人的資訊。
對方要求黑風寨活捉高順家眷。
事成之後，不但會為他們提供一批軍械。
更會幫他們打通一條與關外匈奴人交易的秘密商道！
軍械！
與匈奴人交易！
這任何一條，都是通敵叛國的死罪！
看到高順氣成這樣，渾身都在發抖。
姜恆也並未像上次一樣，急於引導對方去猜想幕後主使。
他知道，過猶不及。
自己已經把柴火都架好了，火也點燃了。
接下來，就該讓高順自己，把這股火燒得更旺！
於是，他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了不知所措的樣子。
躬身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高順說話。
帥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高順那如同風箱般粗重的喘息聲。
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壓下那股直衝天靈蓋的殺意。
通紅的雙眼再次看向姜恆，眼神已經變得無比複雜。
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姜恆。
如果不是這個被他從炮灰營裡提拔起來的年輕人，自己現在會是何等境地。
妻女受辱，軍心動盪，雁門關危在旦夕……
而他自己，則會變成那個通敵者手中的一把刀！
“姜恆……”
許久，高順才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這次，多虧你了。”
“你的功勞，我記下了，天大的功勞！”
姜恆立刻躬身。
“為將軍分憂，乃末將分內之事。”
“行了。”
高順擺了擺手，他現在沒心情再說這些客套話。
他站起身，在帳內來回踱步，思考著該如何揪出那個叛徒。
片刻之後，他停下腳步，看向姜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