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奸計得逞
第二天一早,陳印泉和楊金花果然提著半斤紅糖和一包劣質菸絲,外加家裡自留地種的幾根破黃瓜。
臉上堆滿了虛假的恭敬,敲開了趙三江那飄著淡淡豬油和草藥混合氣味的小院木門。
“老趙師傅!救命啊!求求你大發慈悲救救咱啊!”
楊金花一進門就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求助:“我家老陳這腿,都疼的下不來炕了!
去了鎮上衛生所好幾次都沒治好,那鎮上的醫生也沒法子啊。
聽村裡人說您老懂山裡的草藥,還懂中醫,是活菩薩!
求您發發慈悲,給指條明路吧!”
陳印泉也配合的齜牙咧嘴,扶著門框,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他恨不得找幾個人抬自己過來。
趙三江正在院子裡曬他那些已經炮製好的動物皮毛,聞言立刻皺起了眉頭。
他認得這倆口子,知道他們跟自己的徒弟張向東不對付。
但看著陳印泉那痛苦的表情,聽著楊金花那聲淚俱下的哀求。
老趙頭心裡那點仁慈,和江湖義氣還是佔據了上風。
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他退休後確實閒不住,除了教徒弟,也時常進山採點草藥,給自己或相熟的鄉親治點小病小痛,圖個心安。
此刻病人上門,禮數還如此周全,不救治的話,怎麼對的起醫者仁心這幾個字的古訓?
“風溼?”趙三江放下手裡的活計,走到陳印泉跟前,蹲下身,在他膝蓋上捏了捏:“疼多久了?啥時候厲害?”
陳印泉哎呦哎呦地叫喚著:“老毛病呀!好多年了!一沾涼水,一遇到颳風下雨天,就疼的下不了地,像針扎揪著心咧!老趙師傅,您可得幫幫我啊!”
趙三江沉吟了一下,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理解:“山裡倒是有幾味草藥,泡酒或者搗碎了外敷,應該能緩解你的症狀!不過嘛。。。。。”
“不過啥?老趙師傅您放心!我們不白要!該多少錢,我們給!”楊金花連忙把紅糖和菸絲往前遞。
陳印泉則從貼身的荷包裡搜了兩張大團結出來,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張。
“這十塊錢就當我的診金了,不論醫不醫的好,都孝敬給您!”
趙三江看都沒看那些錢跟禮物,他如今有四個好徒弟,月月都拿著供奉,又豈會在乎這十塊八塊的。
擺擺手,沒接東西:“錢不錢的都無所謂,主要是這藥,得現採現用才有效。
裡面還有幾味,像老鸛草、透骨草、追風藤,得往罈子嶺深處走,要費點功夫啊。”
他猶豫是因為張向東再三囑咐過他,讓他不要一個人進入老林子裡走動。
這個徒弟收入門的時間雖然最短,但對方不光跟自己的性格如出一轍,還有擔當,老頭是真心喜愛,萬一自己孤身進老林子出了事,怎麼對的起徒弟?
“沒事!沒事!趙老哥,只要能治,多費功夫都值!我們等的起!”陳印泉連忙表態,卻完全誤會了對方的意思。
趙三江有些猶豫,畢竟年齡到了,進老林子採藥又有一定的危險。
找幾個徒弟一起肯定沒問題,但他們肯定不會同意。
看了看飽受病痛折磨的陳印泉,又望了望遠處雲霧繚繞的罈子嶺。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成吧!
正好這兩天天氣還行,我進山給你們尋摸尋摸。
採到了,給你們家送去。
如果沒采到,你們還是早點去縣裡治療吧!”
“哎呦!謝謝趙老哥!您真是活菩薩呦!”
楊金花納頭就拜,千恩萬謝,兩口子感激的痛哭流涕,將禮物還有十塊錢放在地上。
老趙頭見狀還想推辭,他給村裡人瞧病一般都不收錢,因為收了錢性質就變了。
哪曉得陳印泉兩口子溜的比兔子還要快,放下東西后撒腿就跑,等老趙頭追到院子口,兩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唉。。。這摳門的兩口子也是被那風溼病折磨的夠嗆!”老趙頭苦笑著搖搖頭,非常理解兩人的心態。
。。。
兩天後,天剛矇矇亮,趙三江便揹著箇舊揹簍,拄著根磨的油亮的楊木棍,獨自一人進入了罈子嶺。
他熟悉這片老林子,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紋一般。
哪裡長著老鸛草,哪片崖壁有透骨草,哪條陰溼的山溝溝裡的追風藤生的最茂盛,他都門兒清。
而且能夠透過氣味、腳印、以及糞便,避開林子裡一切兇猛的食肉動物。
花了半天功夫,揹簍裡已經裝了大半帶著露水的新鮮草藥。
他揹著這些沉甸甸的收穫,沿著熟悉的山路往回走,一路不做停留往陳印泉家過去。
中午太陽當頭,田地裡的農民紛紛回家避暑,見到老頭揹著個簍子,紛紛打起招呼。
“趙師傅,又進山採藥了啊?”
“趙師傅您辛苦啊,改明兒上我家吃臘肉。”
“您瞧我這面色咋蠟黃蠟黃的。。。”
趙三江一一回應,隨後快步向陳印泉家的方向走去。
此刻陳家靜悄悄的,貌似人在裡屋沒出來,他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正想把陳印泉兩口子喊出來,叮囑兩人如何用藥內服外敷。
哪曉得兩旁的偏屋裡突然傳來一陣異響,不等他反應,幾道人影就猛的竄了出來。
為首一人,正是穿著四個兜幹部裝的刁德豹。
他身旁跟著兩個戴紅袖箍,一臉兇相的革委會幹事。
還有一個縮頭縮腦,眼神閃爍的傢伙,正是前兩天到家裡求自己的治病的陳印泉。
“站住!趙三江!”刁德豹叉著腰,臉上掛著貓捉老鼠般的獰笑。
手指直戳到趙三江鼻尖前:“好你個老東西!光天化日,竟敢私自進山盜挖國家藥材資源!搞資本主義活動!現在人贓並獲!同志們給我拿下!”
那兩個紅袖箍聞言,立即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一把奪過趙三江的揹簍,將裡面沾著泥土、帶著露水的新鮮草藥粗暴的倒在地上。
“你們。。。你們這是幹啥?”
趙三江又驚又怒,看著自己辛苦採來的草藥被這幫人無情踐踏,氣的渾身發抖。
“是陳印泉求我幫忙,我才進山。。。”
“還在狡辯!”刁德豹嗤笑一聲,打斷道:“老陳,你說!什麼時候求過趙三江採藥?”
陳印泉畏畏縮縮的抬起頭,眼神躲閃,不敢看趙三江。
聲音如同蚊蠅:“沒。。。沒有啊,刁主任。。。是趙三江找。。。主動找的我。
他說他有法子治療我的老風溼,主動找我索要了十塊錢,外加半斤紅糖,一斤菸絲!”
“你。。。你放屁!”趙三江如遭雷擊,瞬間明白了,這是一個針對自己,精心設計的圈套!
他看著刁德豹那張得意的臉,看著地上被踩爛的草藥,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巨大的憤怒席捲全身。
想起陳印泉夫婦那虛假的表情,想起自己那點可笑的善心。。。老趙頭只覺得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刁德豹見狀志得意滿的說:“把這投機倒把的老傢伙,押回革委會!嚴加審問!”
兩個紅袖箍粗暴地扭住趙三江的胳膊。
老獵人沒有掙扎,反而挺直了佝僂的脊背,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刁德豹,一字一頓說:“小人。。。你記住!
你這種反革命反動派,遲早是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