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受過
“這傢伙，真他孃的狡猾！”張向東吐槽一句，還沒轉頭，身後又開啟了吵嘴模式。
就聽陳秋實撇著嘴，陰陽怪氣的說：“陳夏荷，別以為你比我大一歲就了不起，就有優勢，我這人只要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當初你們都不同意我去縣裡讀衛校，我不一樣讀了下來麼！”
陳夏荷毫不留情的說：“那不也只能留在小王生產大隊的醫務室裡打下手？事實證明你選錯了，要是當初你能聽大姐勸，選了紡織專業，這會兒肯定被分配去了清河國營紡織廠，吃的也是商品糧了！”
誰也料想不到這幾年紡織業需求量大增，如果當初陳秋實被大隊推薦上中專後，選的是紡織學校，畢業後肯定會被國營紡織廠要走，命運也將截然不同。
她因為這件事懊惱了許久，算是一塊埋藏了許久的心病。
哪曉得今天被二姐給點了出來，那張小臉哪還掛的住，立馬就怒了。
姊妹倆毫不示弱的開始數落對方，唇槍舌劍，跟打仗似的。
看的張向東是半個字也插不進去，只得無奈的搖搖頭，衝陳冬雪道：“姐夫有事去趙師傅那一趟，你記得晚上鎖好門，我很可能不回家。”
“知道了姐夫，你趕緊去吧。”陳冬雪諾諾的答應著，末了又補充一句：“你放心，家裡不會出事的。”
張向東點點頭，逃也似的離開了陳家，等走的老遠，縈繞在腦子裡的吵架聲這才逐漸消散。
隨即便開始思考趙三江會如何懲罰自己，老頭一把年紀了，能有如今的地位不容易。
今天得罪了公社副主任刁德豹，那個老小子不是什麼好鳥，後面肯定會展開報復。
“還是闖禍了啊，不該給老趙頭惹這個麻煩的！”張向東喃喃低語著，已經準備好承受待會可能受到的一切懲罰。
離的老趙頭家老遠，他就聽到了崔是非的求饒聲。
走的近了，正好透過低矮的院牆看見對方扎著馬步，雙手平舉，小臂下方居然吊著兩個醃鹹菜的舊罈子。
這物件跟骨灰罈子似的，每一個不裝水估計都有十幾斤重，裝了水不得三四十斤啊。
崔是非瘦的跟山裡的猴子一般，怕是時間長了得把胳膊給吊斷，難怪叫的如此悽慘。
“師傅，我錯了，爺爺。。。您就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崔是非滿臉鼻涕眼淚，雙手都不能打直了，整個身子搖搖晃晃的，明顯吃不消。
老趙頭躺在一個竹子編的搖椅上，手中拿著芭蕉扇，嘴裡叼著菸袋鍋子。
優哉遊哉的說道：“你小子要是把我醃菜的罈子砸了，明天就不必來這報道了。”
“啊。。。”崔是非想死的心都有，不能來這學徒，他就只能去生產大隊上工。
更何況大隊裡一個蘿蔔一個坑，人家曹國慶還會收留自己麼。
萬一對方不答應，自己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可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崔大牛蹲在堂屋外清洗著宰豬的工具，畢竟是表兄弟，他出言解釋道：“師傅，這事其實也不能全怪是非，是那個刁小虎太囂張了，打著他老子的旗號在供應站門口欺男霸女，是非完全就是仗義出手啊。”
老趙頭冷哼一聲，罵道：“他要仗義出手那是他的事，憑啥使喚我的獒犬？
這回你知道老頭子我為啥不讓他碰十一，星期六，還有難產了吧，這幾隻崽子可是兇獸，萬一沒有控制住，鬧出了人命，是你負責任，還是老頭我負責？”
一席話懟的崔大牛啞口無言，默默地低下了腦袋。
就在崔是非即將堅持不住的時候，院門突然被張向東給推開了。
崔是非彷彿見到了救星，哭著喊著道：“向東哥，救命啊。。。”
張向東上前接過那兩個盛滿水的菜罈子，隨後擺出跟前者一模一樣的姿勢。
崔是非則直接力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搖椅上的老趙頭見狀，突然就笑了，調侃道：“怎麼？你這是準備代替臭小子受過？”
“我的年齡大，剛才沒有阻止是非，更何況我也有份教訓那個刁小虎，所以錯都在我身上，今晚我就在這扎著，算是悔過吧！”張向東面無表情的說道。
雙手平舉提溜著近八十斤的重物，還要扎馬步扎一晚上，這還是尋常人類麼？
崔大牛人如其名，力大如牛，聽見這話也難免露出詫異的表情。
更別談連三分鐘都堅持不住的崔是非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道：“向東哥，你不要命了啊。”
趙三江隨手撿起一枚土坷垃就砸在了他的腦門上，教訓道：“你師兄這是有擔當，臭小子學著點，別一天到晚不著四六的！”
土坷垃打在腦門上雖然造不成多大的傷害，但疼痛確實實打實的。
崔是非眼淚都飈了出來，捂著腦袋連連點頭說：“知道了師傅，我以後不敢了！”
趙三江冷哼一聲，指著內屋說：“飯菜給你留著呢，趕緊造去吧，可別讓村裡人說老頭我連徒弟的口糧都剋扣！”
崔是非從供應站回來就一直沒吃飯，肚皮早就餓的咕咕叫了，聞言衝著張向東說了聲感謝救命，隨後便連滾帶爬的鑽進了內堂。
趙三江也不說話了，繼續靠在竹搖椅上欣賞著逐漸暗下來的夜空。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夜空之上早已繁星點點。
張向東卻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如果非要深究，他唯一的變化就是身子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把渾身上下的衣服都給浸透了。
老趙頭似乎已經睡著了，搖椅有規律的前後搖著。
崔大牛剛剛清理好所有宰豬工具，見此情況也不禁暗暗乍舌：“即便我牛哥如此天賦異稟，提著這麼兩個重物，怕也只能堅持兩個小時哦！
卻沒料到張向東如此強大，三個小時連大氣兒都不帶喘一下的。
不愧是解放軍，如果有機會，俺也要入伍參軍，鍛鍊身體，保衛祖國！”崔大牛滿臉羨慕。
身後忽然傳來老趙頭略帶不屑的聲音：“吹什麼牛皮，你要是能堅持一個小時，老頭我就跟你姓！”
“師傅。。。”被戳穿謊言的崔大牛當場鬧了個大紅臉。
老趙頭搖頭晃腦的說：“外面的世界不太平，參軍可是會死人的，大牛，你清楚嗎？”
“不太平？”崔大牛顯然不清楚。
老趙頭緩緩睜開眼皮，渾濁的雙眼內突然爆發出無與倫比的精光：“沒錯，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啊！”
說著便雙手撐著身體從搖椅上站了起來，舒服的撐了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