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回村的路上,隊伍氣氛顯的尤為活躍,別看大家不久前才經歷了一場生死。
可這年月,特別是前些年,哪天不在經歷生死?
一天之內能夠打下兩頭罈子嶺野豬,這就足夠眾人高興好一陣子了。
老趙頭不吝言辭的給徒弟們講解著驅趕捕捉野豬的關鍵。
甚至連他“聽地”的絕活兒竅門都無償傳授了出來。
聽地是獵人獨有的技術,通常是透過聽覺來判斷地面的情況,從而做出相應的行動。
這是一門經驗科學,跟中醫一個樣,需要本人對於叢林地質,對於周遭環境有著足夠的熟悉與理解。
才能透過各種細微的差別,而發現野獸或者其他目標的蹤跡。
如果將罈子嶺換成廣西桂林的喀斯特地貌,又或者是甘肅張掖的丹霞地貌,即便現在的趙三江也無用武之地了。
一行人邊下山邊聽師傅傳授技巧,其中最開心的就要數崔是非了。
他以往連給幾頭獒犬洗澡去蝨子的資格都沒有,現在不光有了這個資格,還能親手牽著幾頭體態彪悍的惡犬,如同替大王巡山的頭領般威風八面。
幾人走了個把小時的山路這才來到剛才捕獲那頭野豬王的地界。
此時林子裡已經聚集了十來個小王大隊的社員,隊長曹國慶親自壓陣,正指揮著幾個男社員們搬動野豬王呢。
只不過這傢伙太重,已經壓斷了好些根木杆子。
光憑這些人力,根本弄不動這頭龐然巨物,眼看著太陽就要下山了,一旦夜幕降臨,罈子嶺裡的諸多野獸便會循著濃烈的血腥氣味找過來。
到時候難免又是一場人獸大戰,一個不小心便會造成一定的傷亡。
將這頭野豬王放在此地過夜也不成,因為到了明天早上,這頭野豬百分之百被山林間的野獸瓜分。
那樣一來,獵人隊拿命拼下來的鮮肉可就沒了。
老趙頭見一幫漢子笨手笨腳的心裡就來氣,皺眉詢問道:“曹大腦袋,你為啥不拖個板車上山?”
曹國慶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說道:“小宋講了,這頭野豬王是你們打來給咱們村內部人分的。
我得到訊息那會兒正跟供應站的劉站長談話呢,動用了板車,不得被發現啊。
到時候別說咱們村的社員了,就是你我都難分一口野豬肉吃!”
這麼一說,老趙頭的態度緩和許多,咧嘴讚道:“沒想到你曹大腦袋還挺維護小王大隊的社員啊。”
“那是自然,俺也是咱大隊土生土長的人嘛。”曹國慶憨厚的笑著,一雙眼睛在張向東身上來回打量,似乎有話說,又始終沒能說出口。
張向東的注意力全在腳邊的野豬上,他的肩膀被粗糙的木杆磨得火辣辣的疼,每一次邁步,那沉甸甸的分量就像是要壓進骨頭縫裡一般。
汗水混雜著臉上的汙泥留下來,刺的眼睛生疼,哪有功夫搭理其它的事情。
這會兒要不是遇到人可以歇一下,估計早就在眾位師兄弟面前露怯了。
其實光論體力還有力量,他才是所有人中最為強大的。
上次就憑藉一己之力扛起了那頭近三百斤的罈子嶺野豬,絕對算是楚霸王項羽那個級別的選手。
可事實情況卻完全相反,力氣不如他的崔大牛,身子精瘦的白二栓,扛著黃楊木杆子,竟然比他輕鬆的多。
其實兩人常年抗重物,肩膀頭子早就磨出了硬繭,反觀張向東就是正常人的肩膀,被粗糙的木杆子來回摩擦,自然扛不住。
老趙頭看了眼天色,果斷道:“這樣,你們幾個把這頭活捉的野豬送供應站去,我留下幫忙。”
“哎呀,有趙師傅您幫忙,那咱就啥都不怕了。”曹國慶立馬喜笑顏開起來。
老趙頭沒好氣的瞪了眼:“你個曹大腦袋!”
師傅留下幫忙,徒弟們則下山送野豬,幾人重新扛起獵物,吭哧吭哧往山下走去。
過了小王大隊,幾人直奔供應站方向,扛了一路木杆子,張向東的肩膀早就被磨破了皮,鮮血都流到後背上了,哪還能堅持的住。
後槽牙都快被他給咬碎了,要不是意志力強大,估計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旁邊的白二栓見狀笑道:“向東哥,你肩膀頭子磨出血了吧?”
張向東為了保住面子,嘴硬的說:“不打緊,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磨幾次就長出厚繭子了。”
“當過解放軍就是不一樣啊,意志力也太強大了。”白二栓陰陽怪氣的調笑道。
前方的崔大牛聞言,甕聲甕氣的吐槽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牽著狗的崔是非看不過眼,提醒道:“向東哥,你別以為他們也是硬挺的,其實用手掌撐著呢。”
張向東一愣,按照對方指點望去,就見崔大牛的右手手掌居然墊在肩膀頭子上,如此一來粗糙的木杆就落不到皮肉上了。
側頭一看,旁邊的白二栓也是如此,兩人不光用手掌墊著肩膀,抬杆子的時候還隨著起伏的山路擺動著身體,以減少體力消耗。
哪像張向東這樣完全靠著皮肉跟強大的體魄硬挺,幾里路走下來就如同跑了一場馬拉松一般。
他依樣畫葫蘆的學著,這麼一試,果然好用,肩膀上的疼痛感覺立即減輕不少。
“狗日的,你們不早點提醒我?”
白二栓咧嘴笑道:“俺們以為向東哥你喜歡鍛鍊身體呢。”
“草,死小子還敢說風涼話!”
張向東惡狠狠的罵道,幾人卻根本不怵,紛紛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不知不覺間,師兄弟幾人的關係也更加親近了。
大約走了個把小時,一行人總算抵達了位於鄉道邊的供應站。
物資供應站服務於周邊好幾個生產大隊,位置設立的有些遠。
因為距離公路近,所以捕捉到的罈子嶺野豬隻能散養在這裡。
四人是從後山土路下來的,直接就到了屠宰野豬的小院,取過鑰匙後便扛著野豬進了綠竹林。
這傢伙被倒吊著走了一路,早就疲乏不堪了,此刻正不安地騷動著,豬拱嘴裡發出驚恐的哼唧聲。
“哐當!”
沉重的木柵欄門被崔大牛一腳踹開,眾人合力,將依舊嗚咽的野豬猛地摜進豬圈鬆軟的泥地上。
它龐大的身軀砸起一片泥點,在地上如同一隻離開了水的大魚般扭動起來。
白二栓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上前挑了粗麻繩,又解開野豬蹄子上的鐵絲。
最後眾人才合力將裹在它身上的漁網撤走。
突然放鬆的野豬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瞪著豬眼警惕的盯著幾人,好像有些不可思議。
小心翼翼的往身後竹林中退,直到距離遠了,這才敢掉頭逃竄。
“這畜生被嚇破膽了。”端著火銃的白二栓笑道。
崔大牛拾起地上的裝備,說道:“走吧,咱回村分肉。”
聽到可以分肉,大傢伙的眼神瞬間就亮了,唯獨白二栓流露出一絲不爽的表情。
幾人收拾停當,準備前往供應站正門打個招呼,然後再回村。
哪曉得剛走到近前,張向東就聽到了一段不堪入耳的渾話。
“陳夏荷,你他孃的也不知道去鎮上打聽打聽,我可是刁小虎,別給臉不要臉!
奶奶個腿的不識抬舉,活該一輩子在大隊困著。
我跟你講,我爹跟你們婦女主任王煥英可熟了,到時候給你安排個苦差事,累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