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趕集
吃完飯，陳夏荷望著那些剩餘的豬下水犯了愁。
幾個丫頭饞了好幾個月，今天總算是開了一回葷，但大家的胃早就在長期缺衣少食的環境中餓小了。
一番戰鬥，也只消耗了一塊大豬肝，外加半幅豬大腸。
剩下一顆完整的豬心、另一塊豬肝，還有豬大腸。
怎麼儲存成了大問題。
家裡的鹽不多，醃起來肯定醃不透，要不了多久便會從內部腐爛。
天天吃也不是個事，這年月誰家能頓頓吃肉啊，真這麼幹了負罪感不得爆炸。
張向東不知道什麼時候尋摸進了灶屋，陳夏荷面對這個姐夫，還是難免尷尬。
結結巴巴的問了對方豬下水該咋辦。
張向東毫不猶豫的說：“咋辦？炒著辦唄，豬肝跟大腸吊井下，吃個兩天沒問題。
這棵豬心我準備明天一早趕集去換了，就換一窩雞崽子，咱家以後就養雞吃蛋！”
聽到趕集，陳夏荷雙眼直放光，可想了想還是有些害怕的問：“姐。。姐夫，今天秋實去集市上換糧票我當時沒有多想。
事後琢磨琢磨還挺後怕的，你說這算不算投機倒把？
我。。。我聽說隔壁下河灣大隊前幾天就在集市上捉了好幾個投機倒把的，現在還關在革委會里呢。”
張向東滿臉自信的說：“這哪算投機倒把，咱們這是以物易物，並沒有虛抬價格謀利。
再說了，政策只會越來越開放，你相信我，要不了多久局面就會完全不同的。”
陳夏荷聞言一愣，迷惑的問：“姐夫。。你怎麼知道的？還這麼肯定？”
“額。。。”張向東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自己重生了一次，所以瞭解歷史發展的軌跡吧。
趕忙打個哈哈說：“猜的，你也知道姐夫在大西北蹲過，裡面都是人才，說話也好聽，呵呵。”
。。。
第二天清早天還沒亮，陳夏荷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跟張向東將昨天吃剩的那顆豬心用報紙包裹好，然後才放在竹籮筐裡。
即便張向東說以物易物不屬於投機倒把，可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還是選擇了最保險的做法。
畢竟這不是一個講理的時代，萬一牽扯上犯罪，就是有滿身嘴也說不清。
處理好這些事情後，陳夏荷回到屋子，炕上已經悉悉索索有了動靜，幾個腦袋在昏暗中影影綽綽地抬了起來。
陳秋實迷迷糊糊的問：“二姐幹嘛呢？還沒到上工的點吧？”
“是沒到，現在才早上四點。”陳夏荷壓低聲音，像是電影裡的特務：“姐夫說了，今天早上帶咱們去趕集。”
“趕集？”陳秋實猛的一驚，也不怪她有這個反應。
家裡幾姊妹上次趕集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仔細想想起碼有兩年了吧？
陳秋實頓時亢奮起來，連帶著睡在一旁的陳冬雪也被吵醒了，懵懵懂懂的揉揉眼睛，聽到要去趕集，同樣難免興奮之情。
陳夏荷招呼兩人趕緊穿衣裳，隨後又去了隔壁屋喊陳露跟陳夕。
與姐姐們不同，這兩個小丫頭根本按耐不住狂喜的心情，差點沒從炕上蹦起來。
“噓。。。小點聲，別吵到鄰居！”陳夏荷趕忙豎起手指，示意噤聲。
陳露跟陳夕立刻用小手捂住了嘴，只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機靈的亂轉著。
大約十來分鐘之後，幾姊妹便穿好衣服出了屋子，張向東揹著竹籮筐站在院門口。
一行人摸黑出了遠門，沿著坑窪不平的村路往鎮上走去。
雖然進入了夏天，但清早的大山裡還是非常冷的，寒氣無孔不入，幾個女將被風吹的嘴巴直哆嗦，卻難掩臉上的興奮之情。
張向東沒穿昨天那身軍裝，換了套舊衣服，破破爛爛不知道補了多少個補丁。
遠遠瞧去就像個普通的山民，只不過身材特別高大罷了。
他揹著籮筐，手持竹棍頭前開路，這根棍子不是用來當柺杖的，而是用來驅趕毒蛇的。
幾人很快就沿著土路出了村莊，來到山道邊。
路旁的枯草葉上凝結著厚厚的水珠子，遠處的山峰之上也漸漸露出了一絲魚肚白。
陳露和陳夕像兩隻剛放出籠的小鳥，立馬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圍著張向東蹦蹦跳跳，清脆的笑聲在空曠的田野上傳出去老遠。
張向東被兩人鬧得臉上也帶了點笑意，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陳夏荷安靜地跟在幾步之後，低著頭走路，烏黑的辮子垂在肩頭。
陳冬雪落在最後，步子有些沉，她背上那個打了補丁的軍綠色書包，隨著她的腳步輕晃著，像是一塊大石頭。
陳秋實跟在她身邊，偶爾低聲和妹妹說句什麼，冬雪也只是點點頭，依舊保持著沉默。
就這樣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道，在清晨五點半左右，總算來到了大王鎮上。
張向東目光卻銳利地打量著鎮子上的情況，隨後領著幾姊妹來到供銷社門前。
供銷社一般七點鐘才開門，此刻大門緊閉，掛著一把大大的將軍鎖。
他們沒在這裡停留，而是拐進了旁邊一條更窄，也更僻靜些的巷子裡。
這裡光線明顯暗了下來，熙熙攘攘不停有人走過，路兩旁或蹲或坐著不少農民，面前放著些零碎的東西。
有豬肉、雞肉、鴨肉這些農產品，還有許多活物，比如說麻鴨、土雞崽子、中華田園犬等等。
有幾個攤位上還擺著泥鰍跟土鱉，還有田裡活動的青蛙。
兜售貨物的農民彼此之間基本不交談，雙手攏在袖子裡，眼神警惕的掃視著巷子口。
有路人問價，他們這才簡單回覆幾個字，就跟電影裡接頭的特務一般無二。
這便是大王鎮的早集，也是黑市，他們一般到了六點鐘後就會收攤，然後散到鎮上各個小巷裡面，換糧票收農產品，如此迴圈往復。
“你們幾個就在口子上等我，千萬別亂跑。”張向東停下腳步，壓低聲音，語氣嚴肅的叮囑一句。
走了兩步又覺不妥，特意看了一眼陳夏荷：“夏荷，看住妹妹們。”